《布達佩斯大飯店》:粉色童話構建之下,隱喻著殘酷的歷史事實

2020-12-09 雨山午夜場

韋斯· 安德森是美國著名的鬼才導演,是當代美國獨立電影的一面旗幟,以其獨樹一幟的個人風格享譽影壇。與有著同樣稱號的導演蒂姆·波頓不同,韋斯·安德森的電影充滿華麗而虛幻的童話色彩,在夢幻的基調之下講述發人深省的故事。《布達佩斯大飯店》便是韋斯· 安德森獨特風格的代表。

《布達佩斯大飯店》所講述的故事要從一位無名作家說起,為了專心創作,他來到了名為「布達佩斯」的飯店,在這裡,作家遇見了飯店的主人穆斯塔法,穆斯塔法邀請作家共進晚餐,席間,他向作家講述了這座飽經風雨的大飯店的前世今生。

飯店曾經的主人名叫古斯塔沃,而年輕的穆斯塔法在當時不過是追隨著他的一介小小門童。古斯塔沃為人正直,精明能幹,在他的經營和組織之下,布達佩斯大飯店成為了當時首屈一指的度假勝地。古斯塔沃和年邁的D夫人情投意合,D夫人去世後,在遺囑中將一副價值連城的名畫留給了古斯塔沃,這一舉動惹惱了她的兒子迪米特裡,拉開了一場追殺和逃亡的序幕。

《布達佩斯大飯店》這部影片位居2014年美國《時代》雜誌評選年度十佳電影榜首。在第87屆奧斯卡金像獎角逐中,獲得九項提名,斬獲了最佳服裝設計、最佳藝術指導、最佳化妝&髮型設計、最佳原創配樂獎。還獲得第64屆柏林國際電影節銀熊獎,第72屆金球獎音樂喜劇類最佳影片等等獎項。

電影自2014年上映以來就受到了廣泛的歡迎,得益於導演韋斯·安德森的美學巧思,在豐富的視覺元素之下,做出的巧妙的敘事安排。運用熟練的色彩技巧奠定影片的舊歐洲時期的浪漫基調。影片明亮飽和的色彩運用,打造了具有童話氛圍的視覺空間,故事情節在色彩的渲染下也引起了觀眾的共鳴。本文就從敘事方式、色彩畫面、影片主題三個方面來解讀這部電影。

01、影片採用俄羅斯套娃式的敘事方法,在層層講述之中體現故事的傳奇色彩

《布達佩斯大飯店》利用回憶的形式,通過口述利用嵌套的形式用四層敘事結構來進行整個故事的講述。影片將整個故事分為五個章節,按照時間順序依次完成五個段落章節的故事講述,以一種類似小說章節的形式講述一段傳奇歷史。

第一層敘事,影片一開場就出現字幕:請將你的屏幕尺寸調整為16*9,字幕結合著女演員的情景帶入來敘述。一個少女手中拿著一本名叫《布達佩斯大飯店》的粉紅色書來到公園墓地的一座雕像前,雕像正是這本書的作者,在雕像上面掛滿了各種酒店的房間鑰匙,女孩也朝聖般地在雕像上掛了一把酒店房間鑰匙,女孩在雕像前打開書本,翻至底頁,底頁上的作家照片隨著鏡頭擴大,出現了年老作家。

第二層敘事,是女孩手中拿著的《布達佩斯大飯店》的作者在鏡頭前講述,敘事場景是書中印刷的作者照片的同樣的場景。仿佛女孩一邊翻閱書籍,一邊由作者在親口講述書中的故事。將敘事人稱變為以作家為主的第一人稱,如同作家在進行回憶般的自述,增強了故事的真實感,讓人更能融入其中。

第三層敘事,是作家早年在布達佩斯大飯店療養時的一段經歷。時光回溯到 1968 年,作家來到布達佩斯大飯店休養,此時的布達佩斯大飯店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冷冷清清,設施陳舊,僅有幾個零散的住客。對於布達佩斯大飯店的往日榮光,只能憑藉牆上巨幅的壁畫、宴會廳、大氣的酒店大堂和優越的地理位置去想像。作家在布達佩斯大飯店遇見了年邁的富翁穆斯塔法,穆斯塔法向作家講述了一段輝煌的歷史。

第四層敘事,展示了故事本身,當年穆斯塔法是一名新來的門童,通過他,人們看到了布達佩斯酒店經理古斯塔夫先生的傳奇一生。當年的布達佩斯大飯店是眾多貴族富翁的聚集之地,古斯塔夫是這個酒店的靈魂人物,在他的管理之下,布達佩斯大飯店走向了輝煌的巔峰時期。講述他的傳奇經歷是整部電影的核心,被分成五個章節,分別講述了五段故事,這樣的情節設置,一方面讓故事內容的安排更加清晰,另一方面也剛好吻合了第一層敘事中女孩手中的小說《布達佩斯大飯店》裡的章節設定。

在電影的尾聲,穆斯塔法在飯店乘電梯回房間、老年作家寫完故事、少女在墓地合上書本, 層層故事都給出了完整的結尾。這一層層敘事,如同俄羅斯套娃,一層嵌套著一層。導演大費周章的用複雜敘事來講述一個追殺和逃亡的故事,通過四層空間中多層人物講述的鑲嵌敘事,圍繞布達佩斯大飯店展開的故事變得越來越豐滿,凸顯出那段故事的紀實性與傳奇性。

02、不同色彩的運用作用於時空背景之下,衍生出不同的故事走向

《布達佩斯大飯店》的俄羅斯套娃式的敘述方式,分別運用了影片敘述、女孩視角、作家講述、古斯塔夫回憶四位敘事主體。在四層時空結構中,導演運用不同的色彩搭配去表現不同背景,給予每位主體特別的顏色環境。

①影片敘事層面的時空

《布達佩斯大飯店》的主色調是淡粉色,影片中主要場景布達佩斯大飯店的外觀也是以粉色為主。影片一開始,一個身著卡其色外套的女孩手抱著一本淡粉色的書走入觀眾的視野,她踏著白雪,走到《布達佩斯大飯店》作者的雕像前。接著鏡頭轉向女孩手中粉色的書。在此時空中,背景裡的白雪也略偏粉調。主色調的統一,使得影片整體基調有統一性,淡粉色的使用在全片營造出一種童話世界般的夢幻感。

②女孩視角呈現的時空

鏡頭從女孩手中書本上作家的照片切換到作家的錄像畫面,鏡頭中陰暗的房間、昏暗的燈光、身著灰褐色大衣的作家以及作者背後的黑色封皮書等等細節都明顯的讓觀眾感覺到導演將開頭溫暖和煦的暖色調轉換為凝重偏暗的冷色調。壓抑沉悶色調的變換,提示觀眾影片在這裡視角發生了轉換,也暗示了接下來影片的內容將是一個殘酷悲傷的故事。

③作家講述的時空

影片通過褐色的山峰、偏粉色的雲朵、白色的橋梁,將觀眾拉入一個溫馨時空中。在這個時空中,布達佩斯大飯店充斥著柔和的粉色,就連飯店後面的樹林都長滿了淡粉色的葉子,飯店粉白的牆面,淡藍色的樓頂,哥德式的建築風格,仿佛童話世界裡的城堡。包括在飯店門口迎接賓客的服務員,都身著紫色燕尾西裝並配有紅色領結,這層時空裡滿目都是暖色調,洋溢著甜美的氣息。

④穆斯塔法回憶裡的時空

這一層時空由五個片段組成,先是在古斯塔夫的片段中 影片的色彩明亮鮮豔,畫面充滿了溫暖,讓人心生愉悅。隨之影片切換到D夫人的城堡,原先歡快明亮的色調改為陰暗凝重的冷色調。畫面中,古斯塔夫和穆斯塔法在前往城堡的途中,遇到穿深灰色服裝的法西斯軍隊、城堡內弔唁的遠方親戚朋友的穿黑色禮服、昏黃的長廊、藏青色的大廳牆壁等等,都以暗色調呈現。

接著,鏡頭轉入十九號拘留所片段。所有的場景都變成偏藍的冷色調,例如在蒼白的冰雪世界中一灘藍黑色的湖水、拘留所青灰偏藍的高牆、監獄中偏藍色的牆和欄杆。再加上壓抑的黑色,比如德米特裡助理的一身黑皮衣、漆黑的夜晚、與律師會見時德米特裡和三位姨媽的黑禮服、博物館昏黑的環境等等。

然後是十字鑰匙結社的片段,古斯塔夫和穆斯塔法在偏藍色的雪地草垛上坐著,躺在髒亂昏暗的火車上,與管家在漆黑的懺悔屋中交談。最後在第二份遺囑的副本片段中,人物回到了布達佩斯大飯店。飯店中聚集身著青灰色制服的法西斯士兵,原本粉嫩的大堂掛滿了烏黑的有著雙閃電的軍旗,走廊也蒙上了灰濛濛的色彩,。影片的最後定格在黑白影像,穆斯塔法告訴作家,古斯塔夫先生為了保護他不惜犧牲了自己的性命,所以才由他繼承了古斯塔夫的全部遺產。

電影在結尾處由鮮豔的色彩瞬間轉換變成暗色調,散發著悲傷惆悵的氣息。影片對不同講述時空裡的色彩的塑造,將人物形象一步步喚醒,在色調的不同轉換中引發觀眾的情感波動。在影片中對色彩的恰當運用暗示影片接下來的情節走向,冷暖色調對比使得影片俄羅斯套娃式的結構更為清晰明了。導演在視覺上的設計和色彩的塑造,實則在表達他情感上的寄託。

03、在視覺效果和特殊敘事的雙重結合下,隱喻著貫穿全片的主題

導演韋斯·安德森擅長用浪漫唯美的視覺效果包裝寓意深刻的故事,在《布達佩斯大飯店》層層套嵌的敘述下,結合著多重的色彩畫面,導演從各個細節進行著隱喻敘事。剝離開影片令人眼花繚亂的視覺表象,貫穿全片是反戰與愛的主題。

在電影中飯店經理古斯塔夫梳著一絲不苟的髮型,身著昂貴的紫色燕尾服。在過去的歐洲,紫色因為難以保存,是一種代表著特權階級的顏色。古斯塔夫的情人,有錢貴婦 D 夫人在神秘死亡後,留下了一封遺書,願意將自己的全部財產贈予古斯塔夫。穆斯塔法是飯店的新晉門童,在飯經理古斯塔夫的引導下,也漸漸地開始了解飯店內部一些不為人知的的秘密。

影片圍繞著 D 夫人贈予古斯塔夫的名畫《手握蘋果的男孩》展開全片,畫的色彩也被導演應用到電影中。電影當中一些較暗的場景和濃鬱的紅色跟《手握蘋果的男孩》畫面中背景和服裝的色彩相呼應,使得整個電影更加神秘。當D夫人的兒子發現自己的母親將全部遺產都贈予古斯塔夫以後,設計陷害的了古斯塔夫,使其鋃鐺入獄,於是,布達佩斯大飯店開始走向衰退。

失去了古斯塔夫的飯店遭到重創,即便古斯塔夫逃離了監獄,納粹士兵的到來讓世界開始變得黑暗。穆斯塔法是一名猶太孤兒,古斯塔夫從年輕的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雖然古斯塔夫看似風流不羈,但是內心善良,對門童穆斯塔法百般照顧,最終為了保護他,古斯塔夫在火車上怒斥納粹,被槍斃在冰冷的荒原裡,流露出古斯塔夫骨子裡的大愛。戰爭使穆斯塔法成為孤兒,最後又讓他失去古斯塔夫,可以說戰爭幾乎剝奪了他的一切。

影片通過前半段講述,給觀眾呈現了繁榮鼎盛時期的布達佩斯大飯店的門庭若市、金碧輝煌。在經過D夫人兒子的追殺,以及戰爭的洗禮之下,布達佩斯大飯店退去了昔日的榮光,變門可羅雀、陳舊不堪。粉紅色調的布達佩斯大飯店是美好事物的代表,導演從視覺上構成飯店前後截然不同的對比,突出了戰爭對美好事物的摧毀性,如同噩夢。

總結一下

韋斯·安德森運用優美浪漫的視覺風格隱喻著冷峻犀利的敘事內容,使《布達佩斯大飯店》這部電影成為獨特的存在。導演先用視覺帶動感染性,運用俄羅斯套娃式的套嵌敘事,抽絲剝繭地表現深藏影片裡的敘事主題,在視覺性和故事性上達到了平衡。一方面觀眾在洋溢著甜蜜氣息的畫面中感受出導演的浪漫主義童話情結,另一方面又從影片處處呈現的暗黑系的紀實歷史重現中,引發人們對殘酷戰爭的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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