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框中的這棟老房子,雖然就在對面山上,不過卻可望而不可及。從我拍照的這個地方走過去,得先下到溝底再爬上去,沒有一個小時時間,是絕對不行的。現在已是下午13時25分,返程的路途還很遙遠,今天看來肯定是來不及了。《莊子·秋水》裡說:「於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望洋向若而嘆。」
河伯是站在河裡望洋興嘆,我卻是站在山上望「房」興嘆。黃柏岔溝溝堖這一帶,因為常年無人行走,上下山的這條捷徑,早已經荒蕪了。道路上的野草,幾乎有半人高,如果不是因為冬季草枯,根本尋不到路。行走秦嶺,只有這個時候,心情反倒平靜下來,這是山野,人跡罕至的地方,充滿野趣。
讀作家賈平凹寫商州的散文,讀到過一句「山桃夭夭」,一直不知道這「夭夭」是什麼模樣,直到從這裡看過去,終於知道了這句話的美。隨著越走越近,先前半山腰上那棟老房子,漸漸清晰起來。其實,這花兒究竟是桃花還是杏花,我並不十分確定,不過既然這麼美,我就把它當做夭夭的桃花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桃花怒放千萬朵,色彩鮮豔紅似火。《桃夭》這首詩非常有名,即便只讀過很少幾篇《詩經》的人,一般也都知道。雖然這花兒並非鮮豔如火,不過它卻潔白如雪。尤其是在湛藍色的天空襯託下,一個桃花一樣鮮豔,小桃樹一樣充滿青春氣息的少女形象,已躍然山野之間。
一高一矮兩間房,矮的房子蓋的是石板瓦,高的房子蓋的是火燒瓦。這戶人家的大門,開在了矮的那房子上,高的房子只有兩扇窗。看來,是先有了矮的那間房子,後來才新修了高的那間房。老房子四周的樹木尚未發芽,只有星星點點的油菜花,還在恣意地綻放著。住在這裡的人,怕已離開好多年。
下山的道路在陡降,如果不是攜帶了登山杖,如果不是長期在這樣的道路行走,恐怕早已是連滾帶爬。我們腳下的這條所謂「捷徑」,連通著黃柏岔溝溝堖和溝底,大約只有一兩裡路,不過卻相當於上百層樓高。許多年前,位於溝堖半山腰上的那十來戶人家,無論是進城還是回家,都必須走這條道路。
我們行走這樣的道路,是在尋訪和懷舊。許多年前,黃柏岔溝的人走這條路,那是不可選擇的生活。出生於山村的人,童年的記憶裡,總是少不了這樣的道路。我們背著背簍、背著柴禾走過,我們挑著糞水、挑著糧食走過,一直到了我這樣不惑之年時,仍然在睡夢中繼續走、一直走、走個不停……
遙遙望了一眼黃柏岔溝溝底,那裡的竹林青青,已經通了水泥道路,土地還有人種著,看來還有人常住。因為距離遙遠,老房子周圍那些高大的喬木,此時此刻看起來就像牙籤一樣,整整齊齊地插在陡峭的山體之上。這就是我們在大秦嶺,尋訪的中國最後的山村的真實模樣,它們深藏在群山之間。
今天行走在秦嶺,見到的多是這樣的次生林、再生林,那種到處是幾人合抱才能抱住的樹木的原始森林,其實已經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明清時期,流民湧入,秦嶺南坡毀林開荒,大木早就被砍伐殆盡。讀民國文人的遊記,只提到秦嶺太白山附近,尚餘有少量大木。如今,秦嶺只有極少數單株的千年古木了!
道路中間,生長著一株白頭翁。此花為何叫白頭翁?相傳竟與杜甫相關:杜甫困守京華之際,生活異常艱辛,一日腹部劇痛難耐,恰好碰到一位白髮老翁路過,老翁採摘了一把長著白色柔毛的野草,將其煎湯讓杜甫服下,杜甫服完之後,病痛慢慢消除了,數日後痊癒,杜甫就將此草起名為「白頭翁」。
約1個小時後,我們下到了黃柏岔溝溝底,半山腰的那棟房子,已經沒有時間前往尋訪了,好在溝底還有幾戶人家,我們待會正好路過,可以去看看。本組圖片拍攝於2020年3月14日,地址陝西省商洛市柞水縣鳳凰鎮黃柏岔溝。喜歡秦嶺圖文,請轉發、收藏、評論,歡迎關注「專業行走」。#秦嶺##遠村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