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場瞭望員:孤寂的世界,一生的堅守

2020-12-20 笑語千年

他從18歲開就成了林場的一名瞭望員,獨自和5萬公頃的森林一起度過了40年。每年冬雪快要融盡時,他會背上鼓鼓的行軍包,從林場總部步行去40公裡之外的瞭望塔。這座瞭望塔位於海拔1000多米的山上,是一座20多米高的鐵塔。

上山的路人煙稀少,走一天都遇不上一個人。往前走,只看到一望無際的大森林。天空從森林裡樹木的樹杈間一片一片漏下來,人走在林中,只能聽到鞋面與泥土摩擦的聲音,像打著節拍。森林裡靜得出奇,時不時傳來樹枝斷裂的微弱聲音。每次聽到這種聲音,他都要停下來,仔細的察看,因為這聲音可能意味著有野獸出沒。

太陽就在山的頂上,但是照不到他走的路。涼涼的風吹過乾枯的野草,枝幹沒有擺動,但手指尖的皮膚知道風正在撫摸自己。

他的工作是在瞭望塔上察看森林,他需要及時準確地找到每一個可疑的煙點。在廣闊的森林裡找到煙點的能力,是一名合格的瞭望員的標誌。雖然五十多了,但他的眼睛很好,可以用望遠鏡,隔著半片樹林,看到二十裡外的山頭上那棵標誌性的大松樹。

每天天剛亮,他都會準時在瞭望塔下那座斑駁外牆的小平房裡醒來。他在小平房裡很小心的做著飯,然後帶著一天的飯和水,努力的爬上塔。他吃得很簡單,一般就是米飯和青菜,還有婆娘醃好的脆蘿蔔。鐵塔很高,上面的風就像永遠不會停止一樣。站在小小的平臺上一遍遍地轉,他有時也會感到冷,特別是冬天,即便穿兩件棉襖,也感覺骨頭都是涼的。

這裡沒有手機信號,也沒有任何娛樂。唯一的通信方式是就是一部連接場部的對講機。按照規定,沒有特殊情況,他一天會三次向場部匯報這裡的情況,除此之外,他再也聽不到人的聲音。有時候,他都能聽到飛到瞭望塔裡的蝴蝶扇著翅膀的聲音,因為四周實在是太孤寂了。他會把蝴蝶捉住,看著它在塔裡飛,最後再把它放掉。這樣雖然無聊,但卻是他最大的樂趣。

他老了,向場裡打過幾次報告要求提前退休,但是新的瞭望員很難招到人。由於整年待在塔上,他一輩子沒有娶親。去年母親去世後,他在這世上再沒有親人。每次換班回去休息時,他總會對那些關心他的人說:「不想回來,回來幹嗎?回來還不是一個人?我喜歡待在山上。」他每次總是低著頭說同樣的話,然後陷入沉默。

他知道他的價值和他的重要性。大山和森林是人類的寶貴資源,一旦森林發生火災,山林大火對山下的人們能製造多大的災難,他很清楚,山裡的農民都是靠山吃山,都住在離山不遠的地方,村子幾乎都是圍繞著大山建起來的。山裡人靠著山上的資源,養活著一家老小。現在的年輕人大多不願意呆在山裡,山腳下好多村子都要空了。那些留下來的中年人和老人,現在也都能做到進山不帶火種,這讓他的工作要輕鬆了許多。

林場的瞭望員,他的工作就是每天從早上七點到下午六點,對瞭望塔周邊的幾十平方公裡的森林進行瞭望,他是林場的眼睛。這份工作的最大難處並不在孤獨,而是需要能分清楚山裡的雲和煙。山裡氣候多變,那些雲霧籠罩的山,煙與雲真心不好分辨。現在他有了經驗了,他說:「雲是會動的,橫著走,煙是直溜溜地往上跑。林子著火了冒白色的煙,草場著火了冒黃色的煙,黑色的煙那就是火情很大了。」

瞭望員工作看似單純,其實是很危險的。這個危險倒並不是來自山裡的野獸,實際上是沒有野獸會爬上幾十米高的瞭望塔的。夏天的雷擊才是真正的危險。因為瞭望塔是鐵的,很容易招雷擊,所以夏天只要天色有變,他就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裡從塔上爬下來,躲到平房裡。天氣一好轉,又要從平房裡爬到塔上。有時一天要爬五六次之多,年輕的時候無所謂,現在光是爬五六次塔,他也有點力不從心了。

萬一遇到火情,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裡,向場部做出最準確的報告。起火點在哪裡,他腦子裡就需要立即生成一條去撲火的路線。雖然他有羅盤和指南針,前幾年還配上了GPS,但是他還是習慣用腦子裡記住的地圖,那是他年輕時,拿著筆對著山頭一個個做標記背下來的。只要看到火光,他就能準確的說出著火點的位置,以及該從哪裡進入滅火。

很少有人能堅持長期當一名森林瞭望員,因為這份寂寞是許多人忍受不了的。那些年輕人要麼另找出路,要麼想辦法調入林場場部,就是當一名運輸木材的司機,也比幹這個好得多。

為了打發時間,他也想了各種辦法來排解寂寞。他每天都要對著森林大吼幾句,仿佛這樣就能將心裡的那個石頭給喊開。塔上沒有手機信號,手機不能上網,他只能玩玩俄羅斯方塊。他沒有智慧型手機,他說他用不上。

塔上的用水要去很遠的一個小山溝裡背回來,幾十年下來,他在背水途中遇到過毒蛇,遇到過野豬,遇到過豹子,最危險的一次是遇到了兩隻黑熊。一隻大的領著一隻小的,大的有三四百斤,站起來得有兩米高。它們慢吞吞的走著,他的頭髮都豎起來了,趴在地上不敢吭聲。他知道跑也沒用,人是跑不過熊的。他在地上趴了一個多小時,黑熊才慢慢走開。這是他離危險最近的一次。

他現在沒有太多的時間概念,時間對他來說似乎就是靜止的。近40年的塔上生活,仿佛就是一剎那的事。他清楚的記得第一次上塔時的樣子。那天的太陽特別刺眼,那時的他還長著一張充滿稚氣的圓臉,但現在這張臉上已有了許多皺紋。他見過十幾位場長和書記,這是他能見到的最大的官了。瞭望塔防鏽漆的顏色從白色換成黃色,再從黃色變成紅色——它也慢慢老了。

他也有過離開的機會。有一次,一個同學給他介紹工作,在一個很大的城市中很大的小區當保安,收入一個月至少有4000塊,還包吃住,發服裝。而瞭望員一個月只掙一千多塊錢。可是場裡找不到人願意接他的位置,他想了想,還是沒走。因為他知道,這麼大的森林,沒有人守護,怎麼了得?

他說他能堅持一輩子,是母親從小的教育結果。母親對他說過,人做一件事情要堅持,不能半途而廢。回憶起母親的時候,他的眼睛充滿了淚水。」我媽對我太好了,以前每次到了我從山上下來的日子,她從一大早就會站在門口等,還做好我喜歡的紅燒肉等著我。前些年母親因癌症離開了他,但母親的教導他一直都記得。

他也遇到過工作失誤的地方。十幾年前,有幾個外地驢友偷偷進山,在山上用明火做飯野炊,結果走了起火,當地政府發動了許多人才撲滅。雖然那些人做飯的地方離他很遠,是他和另外一個瞭望員防區的交界地點,而他在發現後也第一時間報告了林場,但他總是很愧疚。他總是說,要是早一點看到,也許火就沒那麼大了,國家的損失會小一點。

剛上塔的時候,他在瞭望塔邊種了幾棵樹,現在這些樹都長成了參天大樹了。現在場裡的很多年輕人都出去打工,林場居民樓還在,但是沒有幾家人了,留下的人也都想走。他理解這些人,但他也做不了什麼。

天快暗了,遠處的雲被太陽鑲上了金邊,也有一些雲被太陽完全照亮,散發著耀眼的金光。他站在塔上,聽著風兒拂過樹葉的聲音,感覺風兒像是在和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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