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濟。亨小,利貞。初吉,終亂。
【譯文】
既濟,是已經渡過了大河的意思。行事暢通時更需要細緻謹慎,適宜長時間保持細緻謹慎的態度。開始階段吉祥,最後階段會變得失去秩序。
【注釋】
「亨小」,顯然是一切資源配置、關係整合都完成了,這時候就要嚴防出現意外的情況。「利貞」,是說適宜一直保持這一種警惕的狀態。一般情況,開始的時候做到細緻謹慎容易,長久保持下去就很困難了,即所謂「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彖》曰:既濟亨,小者亨也。利貞,剛柔正而位當也。初吉,柔得中也。終止則亂,其道窮也。
【譯文】
《彖傳》說:既濟,是已經渡過了大河的意思,它所說的行事暢通是說細緻謹慎才能夠長久地保持暢通啊。適宜長時間保持細緻謹慎的態度,是因為目前剛強者和柔順者都能夠遵守規範而且與其地位相稱啊。開始階段吉祥,是因為軟弱者做事情不偏不倚。最後階段軟弱者做不到不偏不倚,就會喪失秩序,軟弱而不能夠持中就必然會陷於困厄之中啊。
【注釋】
《既濟卦》的特點是三個柔爻三個剛爻,每一個柔爻都乘剛爻。軟弱者在堅強者之上,能夠保持一定條件下的穩定,這本是一種穩定環境下良好的權力結構設計,前提是軟弱者必須不偏不倚。軟弱者容易做到不偏不倚,這本是他們的先天優勢,但是天長日久丟失了這些優勢以後,就會顯得既偏私又無能,導致天下大亂。
《象》曰:水在火上,既濟。君子以思患而預防之。
【譯文】
《象傳》說:上卦為坎卦為水,下卦為離卦為火,水在火上,兩者不能相容,要麼火燒乾水,要麼水澆滅火,保持平衡不容易,稍有不慎則釀成災禍,這就是《既濟卦》的取象。君子由此領悟到,要時常考慮災難而提前做好阻止災難發生的措施。
【注釋】
象辭對卦象的解讀是「水在火上」,對比《睽卦》的「上火下澤」,這裡的水是「坎水」而不是「澤水」,是真正的「水火不相射」。所以,稍有不慎,水火就會發生不能夠相容的衝突,釀成災禍。
「同憂者相親,同欲者相憎」。明智的人知道,在事情成功以後,矛盾就轉入了內部,主要原因是利益的分配是相互排斥的。而且,內患是隱形的、逐步累加的、相互交織的,一旦爆發,更加難以應對。
初九 曳其輪,濡其尾,無咎。
《象》曰:曳其輪,義無咎也。
【譯文】
初九。車行到站要拉住車的輪子,要及時對貨物進行整理;狐狸渡河後沾溼了尾巴,要儘快曬乾保證行動迅捷,這樣就沒有罪責。
《象傳》說:車行到站要拉住車的輪子,及時對貨物進行整理,理當沒有罪責啊。
【注釋】
爻辭使用了兩個類比。車輛到站以後人困馬乏、貨物歪斜,及時休整是很必要的。狐狸過河時,開始階段尾巴是翹起來的,到了力氣用盡時,尾巴就垂下來了,被河水打溼了。尾巴溼透了的狐狸,即使上了岸,行動也很不方便,是很危險的,儘快把尾巴晾乾是當務之急。
六二 婦喪其茀(fú),勿逐,七日得。
《象》曰:七日得,以中道也。
【譯文】
六二。婦人丟失了束衣束髮的茀,不用費力氣去尋找,過七天再重新領取。
《象傳》說:婦人的茀過七天再重新領取,是說這是用不偏不倚的方法得到的啊。
【注釋】
茀,通常認為是婦女的頭飾;另一說是車蔽,古代婦女乘車不露於世,車之前後設障以自隱蔽。《左傳·宣公·九年》:「冬,葬敬嬴。旱,無麻,始用葛茀。」(冬季,安葬魯宣公母親敬嬴。這一年天旱,沒有麻作茀,就用葛代替,從此魯國喪葬用葛為茀。)古人喪葬七天一次祭奠,茀丟失了,下一次祭奠時再領取一副就可以了。
這個比喻喻體的特徵是:周期性工作、附屬性事物。一個階段完成後,即使有遺憾也不要在意,下個階段重新開始;補救遺憾的方法、措施要合乎規矩,順勢而為。
九三 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小人勿用。
《象》曰:三年克之,憊也。
【譯文】
九三。殷高宗武丁武力吞併鬼方諸國,經過三年的艱苦戰鬥俘虜了他們的首領,獲得了勝利。沒有能力擔當的人不要任命做重要的事情。
《象傳》說:經過三年的艱苦戰鬥俘虜了他們的首領,獲得了勝利,這是讓人辛苦疲勞至極的事情啊。
【注釋】
和平時期實施文官制度,能夠穩定社會秩序;戰爭之時任用富有擔當能力的將領統兵,才能夠取得勝利。取得勝利以後,又需要及時調整,以免堅強者居功自傲無法節制,陣營內部生亂。這就是《既濟卦》設定的一個局面。這一爻重點是說,只有堅韌擔當的人,才能夠做到像「高宗伐鬼方」這樣的事情。
高宗,人名,即殷高宗武丁。武丁是商代第23位天子。他在位期間,曾對鬼方、羌方、荊楚等方國、部落用兵,戰功卓著,統一了北方、西方,並將勢力由中原大地向長江流域擴張,是一位有作為的君主。武丁時代是商代勢力鼎盛期。他的後人尊其為高宗,隆重祭祀他,緬懷其豐功偉績。
六四 繻(rú)有衣袽(rú),終日戒。
《象》曰:終日戒,有所疑也。
【譯文】
六四。華麗的絹帛終究要做成衣服,新衣服遲早會變成破舊的絲絮,一天到晚都在警惕著。
《象傳》說:一天到晚都在警惕著,是有諸多不確定的因素存在啊。
【注釋】
袽,爛衣服或破舊棉絮。
任何耀眼的成就,也難以抵抗時間的磨礪。有憂患戒備之心,雖然不能夠停止或逆轉這種趨勢,但是能夠防止意外因素加快這種趨勢。防止了意外因素,在某種意義上就是延長了成就的生命。
九五 東鄰殺牛,不如西郊之禴祭,實受其福。
《象》曰:東鄰殺牛,不如西鄰之時也。實受其福,吉大來也。
【譯文】
九五。東鄰殺牛舉行盛大祭祀,不如西鄰用蔬菜做祭品舉行的簡單而樸素的禴祭。有誠心會獲得鬼神降賜的富足安康的生活。
《象傳》說:東鄰殺牛舉行盛大祭祀,效果還不如西鄰按季節準時舉行簡單而樸素的禴祭啊。有誠心會獲得鬼神降賜的富足安康的生活,是說吉祥超常規模地降臨了啊。
【注釋】
祭祀以真誠為本,祭品只是外在的表達形式,鬼神不會看重祭品是否豐盛的。一時獻祭隆重並不是誠心的表達,長年累月持之以恆的簡單獻祭,是真正的虔誠。
協調眾人之間的利益,要秉持公正之心,採用任何虛妄的手法,都逃不過眾人如炬的目光。社會的長治久安需要持之以恆的治理,一朝一夕的浩蕩恩惠其作用是有限度的。
上六 濡其首,厲。
《象》曰:濡其首厲,何可久也?
【譯文】
上六。狐狸渡河沾溼了頭,有危險。
《象傳》說:狐狸渡河沾溼了頭,有危險,這樣筋疲力竭的堅持能夠持續多長時間呢?
【注釋】
狐狸過河時,開始階段尾巴是翹起來的,到了後來力氣用盡了,尾巴就垂下來了,被河水打溼了,這樣一來遊動就更加吃力了。接下來,精疲力盡時,頭也會被河水打溼了,就有溺水的危險了。
人貴在能夠時時處處量力而行。正當身強力壯之時,渡河似乎不費工夫;等到年事已高,渡同樣的河流就成冒險犯難了。社會治理也是同樣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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