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幾期的網綜導演選秀節目《演員請就位》後,我覺得陳凱歌導演給新演員現場講戲、指導排戲那還真有一套,對演員來講提升演技非常實用。姜,還是老的辣!所以,這幾天,我也改變了一點對陳凱歌的看法,我也一直想寫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是一個什麼樣的導演?
當我提筆之時,我一直在徘徊、搜索:從什麼時候開始,陳凱歌成為了電影界的眾矢之的?虛頭巴腦、風格不著調、過度解讀、賣弄情懷、假裝追求藝術……當#吐槽陳凱歌#成了這個時代的流行和時尚,中國電影也就脫離了最初的話語環境,跌下了當初人們崇敬的神壇,如同本雅明《機械複製時代的藝術作品》筆下所述,喪失了靈韻與光芒。
從2005年《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的事件之前,陳凱歌出盡了風頭,在各大國際電影節獲獎、提名拿到手軟,在國內還是畢恭畢敬被人捧在手心的著名導演。在電影行業仍以人文關懷為主線的「墾荒」時代,一枚金棕櫚的加持足以讓他穩坐國內電影市場、安享餘生。
然!—2005年,陳凱歌的一部「神作」可謂是讓大家傷透了神,面對那麼多的質疑與不解,陳凱歌揚言:《無極》的意義,5年後你們才能看懂。一轉眼,13年過去了,豆瓣短評點讚最高的一句是「時間會證明這是一部好電影,在中國這片土地上,意識超前總不被待見。」這句話,寫在10年前。然而,滿腹詩書氣自華的陳凱歌絕不願在此擱筆停業,《風月》《荊軻刺秦王》《和你在一起》《十分鐘看年華老去》……繼續延續以往敘事風格的他筆耕不輟,期待能再續風光,直到撞到了2005年。
2005年,對中國電影行業來講算是不平凡的一年,時光倒退10年的1995,好萊塢大片開始引進,中國電影市場被一波商業大片狠狠撞了一下腰;1998年,在當年人均工資只有幾百塊的環境下,《鐵達尼號》竟然賺了3.6億;1999年《不見不散》,2000年《沒完沒了》,2001年《大腕》……連續三年登頂,馮氏喜劇開始暫露頭角;2002年,張藝謀憑一部《英雄》開啟商業大片新時代;2003年《手機》;2004年《天下無賊》;2005年《無極》……
雖說馮小剛開啟了國內商業片的先河,但真正引起商業大片熱潮的還屬張藝謀,從《英雄》開始,國內導演開始懂得了技術也是電影中的一個重要元素。當然,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電影與文學作品開始被插足,技術成為了讓人又愛又恨的「第三者」。「我們面臨著一個新的世紀,我們不能讓中國幾千年的文化,被漢堡包文化所取代。我覺得我有一定的文化使命。」陳凱歌在談到為什麼拍攝電影《無極》時這樣說。不難看出,面對外部衝擊和商業環境的變化,如何迅速轉變電影風格和敘事思路,成為內地導演開始探尋的內容。
但是網際網路有句行話:「只有大浪褪去,才知道誰在裸泳」,微信界也有句心靈疑問:「那些被時代拋棄的人,都做錯了什麼?」當時代驟變,堅持且固執的人總會最先被質疑、被謾罵。
那些年,好像是以陳凱歌、張藝謀為代表的第五代導演被質疑最多的時候。張藝謀一部《滿城盡帶黃金甲》被批為「大型合唱武術體操舞臺劇」,陳凱歌《無極》被稱為「爛片屆的扛鼎之作」,最有意思的是11年前《無極》裡的一句短評:「在膠片和無極膏之間運用了通感的手法,讓觀眾笑得下頜有些痛感……現在的張藝謀和陳凱歌乃大陸導演界的兩朵菊花,交疊在一起形成了一支奇葩。」
兩朵菊花,一支奇葩,偏偏是這兩朵奇葩帶著中國電影拿遍了全世界的大獎。可偏偏歲月不饒人,沉沙折戟的兩位老將在物轉星移的新電影面前力不從心,漸漸喪失了最初的話語權。
如同陳凱歌那樣喪失了當下電影話語權的何止是第五代,自古由來,大浪淘沙淘金無數風流人物,以婁燁、賈樟柯、王小帥為首的第六代早已按捺不住內心的衝動,踏著上一代的屍骨登高搖旗吶喊,仔細想想,哪個界別不都是個小染缸社會的縮影,何況這燈紅酒綠、摩拳擦掌的電影業,好一個「由來只有新人笑,那人看到舊人哭。」
跌跌撞撞,電影界無外乎爭出個上下高低、真假美醜。陳凱歌的電影被誤解、被謾罵、被追捧、被高高舉起又輕輕放下,都無外乎看電影看雙眼背後你的變化。只不過,現如今「年輕人的心已被技術折服,再沒有藝術的象牙塔」,當陳凱歌發出這樣的感慨,我們也就明白了他的無奈。
好壞,我們不便評價,只不過凡是有人的地方,皆有江湖。陳凱歌導演身處輿論漩渦之中,自然深以為然。被非議、被議論、被比較,都不過是東長西短之嫌,無需入耳。但唯獨與張藝謀的一決高下,成了爍爍眾口之談。當年張藝謀捧來一座金熊獎,重口稱讚不絕時,陳凱歌坐在馬桶上一聲冷笑「丫不就我一攝影師嗎」,意味深長!
從張藝謀到顧長衛、再到現在的曹鬱、楊述,陳凱歌身邊總不乏有好攝影師加持,張藝謀自然不必多說,顧長衛轉型後也貢獻了《立春》《孔雀》一大批好電影,現在的曹鬱(姚晨的老公)也是風生水起,在電影屆小有名氣。·
好在兩位導演花開兩朵,各有千秋:張藝謀攝影科班出身,當年憑一張「硬照」被看中,高齡破格被電影學院錄取;陳凱歌家父導演陳懷皚、家母編劇劉燕馳,典型的高階知識分子出身……一個根植大地,從黃土中來,在最土最接地氣的黃土中開出異常絕豔的花;一個天馬行空,銜書落地,在唐詩宋詞的文人墨客中長出最輕盈的翅。一花一翅,再藉助滿身瘡痍的一本書,中國電影便落地開花,枝繁葉茂。
文學作品在兩人的電影世界中發揮了太大的作用:攝影出身的張藝謀對畫面精益求精,只要遇上好的作品,便可錦上添花,否則就變成空中樓閣;陳凱歌深陷墨客騷人構建的意象空間,但凡遇到接地氣的作品,便可水乳中和。
對於凱歌導演,愛之深,恨之切。如果用一句話來總結近幾年的他,那就是:很認真地拍一部部片。但這片總是被觀眾罵:太爛!也並非毫無可取之處,猶記初看《妖貓傳》,那一段極樂之宴可謂「烈火煎油、鮮花著錦之盛」;細品《道士下山》,總咂摸不透最後張震與郭富城那段「娶妻生子、勿再相見」的臨別贈言;就連14年前那部被詬病、被誤解的《無極》,再翻出來看時,已是開始感覺「覺今是而昨非」。物轉星移,觀眾的口味越發刁鑽,所謂「好」與「不好」,有時也只在一念之間。但對陳凱歌這位「詩人導演」,我們不應該去嘲笑,就像史航的評價:一個國家不要去嘲笑詩人,嘲笑詩人本身是可笑的。
這是史航對這位「詩人導演」最後的求饒,也是最真誠的稱讚。
(文/郭建偉 責任編輯/嵐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