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用生命之火取暖的楊絳走了
據新華社消息,著名作家、翻譯家、中國社會科學院榮譽學部委員、外國文學研究所研究員楊季康(筆名楊絳)先生,以105歲高齡於5月25日1時10分逝世。楊絳是著名作家、翻譯家錢鍾書的夫人,她曾創作小說《洗澡》、翻譯《堂吉訶德》等名作,92歲寫的《我們仨》感動了很多讀者,這本書回憶了她先後去世的女兒錢瑗、丈夫錢鍾書。這些年,楊絳一直深居簡出,不想被外界打擾,她生前曾說不想自己的去世成為新聞,訃告等火化後再公布。
後事安排
4年前留囑託不開追悼會不受奠儀
早在5月20日,網上就流傳出楊絳先生病危的消息,原三聯書店總編輯李昕曾說:「我得到的消息是,沒有說她病危。大家對楊絳先生都很關心,是好事。但是沒有求證沒有根據就那麼傳先生病危,很不好。」之後,發布楊絳病危的微信公眾號刪去了病危消息,並向大家道歉。另據楊絳先生的保姆吳女士及侄女錢女士表示,楊絳先生住院是因為「輕度肺炎及腸梗阻住院」。
昨天早上,一條署名為「發改委周南」的微信朋友圈截圖在網上流傳,稱「楊絳先生於今天凌晨一點去世」,並回復詢問者:「官方消息可能還沒出,但確定無誤。我與負責喪事的同事在一起。」另外,還有消息稱楊絳先生曾表示,要火化後再發訃告。
隨後,澎湃新聞、騰訊新聞等相繼發布了楊絳先生去世的消息,並稱消息來源是人民文學出版社(楊絳作品主要出版方之一)。對此,人民文學出版社策劃部主任宋先生接受採訪時,否認該出版社曾對外發布楊絳先生去世消息,「楊絳先生生前曾跟我們責編說過,不希望她的去世變成新聞」。
下午,新華社發布短消息,稱從中國社會科學院確認了楊絳去世的消息,這是她退休的單位。在此前,楊絳去世的消息早已在網上、微博上傳開,很多人發布楊絳生前的文章、語錄、照片等緬懷她。
對於後事如何處理,楊絳曾以文字形式記錄。2014年出版的《楊絳全集》中,楊絳自敘近三萬字的「楊絳生平與創作——大事記」。她寫到「2012年,3月26日,社科院陳奎元院長來看望。我提出三要求:一、我去世後,不開追悼會;二、不受奠儀;三、至多七八至親送送。」
晚年生活
整理錢鍾書筆記生讓死者如生者無愧
這些年,楊絳一直深居簡出,與她親近的人也都知道老人的脾氣,不喜歡別人談論她。每年楊絳過生日時,中國社科院、人民文學出版社、三聯書店等跟她關係密切的單位的領導,會來探望。2014年7月,楊絳103歲生日前曾去醫院療養,中國社科院外文所所長陳眾議等人去探望,「她這段時間身體還在恢復中,不想被打擾,我們也只探望了一會兒,楊先生氣色還不錯」。
楊絳生前居住在北京三裡河的南沙溝小區。1977年,楊絳和丈夫錢鍾書搬進來後,一直居住在這裡。1997年3月,他們的獨女錢瑗去世,1998年12月錢鍾書去世。近幾年,楊絳由保姆吳女士照應,很少接待來賓,有時門前會有讀者送來的鮮花、留言。昨天下午,記者來到南沙溝小區,門口的保安稱接到領導通知,當天嚴禁外人進入。
記者從人民文學出版社了解到,早在2001年,楊絳就把她和丈夫的稿費和版稅捐贈給母校清華大學,設立「好讀書」獎學金。2013年,楊絳還親自校訂了她妹妹楊必翻譯的《名利場》,上面用鉛筆做了很多修改。2014年,楊絳出版了《洗澡之後》,為這個故事寫了一個稱心如意的結局。
2010年,錢鍾書誕辰100周年,中國社科院曾舉辦紀念學術研討會,她並沒有出席。後來,她對前去探望的人解釋說是為了恪守她與錢鍾書的諾言,「錢鍾書生前跟我說,自己去了以後,不要搞任何形式的紀念會」。這十幾年,她對錢鍾書生前遺留的讀書筆記等資料進行細緻整理,並交付商務印書館出版影印版《錢鍾書手稿集》,2011年推出了20冊的《中文筆記》,2016年3月推出了48冊《外文筆記》。楊絳在序言中稱,整理這些筆記的初衷是讓「死者如生,生者無愧」。
追憶先生
李文俊:她堅忍頑強,為錢鍾書鳴不平
楊絳先生身邊的人,以及人民文學出版社、三聯書店等單位的領導、老編輯等都知道老人的脾氣,不喜歡別人談論她。另外,由於昨天沒有正式發布訃告,很多相對熟悉楊絳的人也表示不願去過多談論。
中國社科院外文所退休研究員、翻譯家李文俊與楊絳相識60多年,一起下過幹校。他對於楊絳先生的去世也不願多說,稱最後見楊絳還是前一兩年先生過生日的時候,「當時我們社科院去了不少人,一塊兒給她過生日,她那次挺高興的。她的全集那會兒也要出版了。」
2014年,《楊絳全集》出版時,李文俊曾發表文章《餘音繞梁譜新曲》,回憶楊絳先生的幾件事,他覺得楊先生非常堅忍頑強:「記得『文革』初期,中國文學研究所有人在學部大院裡貼出大字報,『揭發』錢鍾書先生。一時間圍觀者甚眾。不料就在當天晚上,楊先生竟親自打著手電,拿了糨糊,在這張大字報邊上貼出她自己署名的一張小字報,明確申明大字報所說的『絕無此事』……楊先生把『鑼』敲得天響,一邊大聲地說:『錢鍾書不是反革命。』造反派喊道:『喊,是反革命。』她把鑼敲得更響了,也更使勁地喊道:『就不是反革命!就不是的嘛!』時間一長,旁觀者漸漸散去,那幾個造反派也覺得無趣,便不再管楊先生了。」
徐泓:妙語清言,採訪先生是一種享受
昨天,北大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高級記者徐泓寫了一篇情真意切的悼念文章《送別楊絳先生》,她的父親徐獻瑜是北大數學系的奠基人之一,與錢鍾書、楊絳都相識。徐泓寫道:「5月18日的晚上,聽到一個揪心的消息:楊絳先生病情危重,又不讓搶救,恐怕難過去了。遠在深圳,7天來我多次默默面向北方,為老人家祈禱。今天凌晨,楊絳先生走了,一家三口終於在天國團圓。」
文章中,徐泓談到了她當年採訪楊絳先生的故事:「第一次見到錢鍾書伉儷的情景,我永遠難忘。走進錢宅,只覺滿室書香。他們的客廳與書房合二為一了,主要空間都被書櫃書桌佔據著,兩張老式的單人沙發擠在一隅,權且待客。除了書櫃,屋裡必不可少的還有書桌。一橫一豎,兩張舊書桌,大的面西,是錢鍾書的;小的臨窗向南,是楊絳的。」當時徐泓問:「為什麼一大一小不一樣呢?」楊絳回答:「他的名氣大,當然用大的,我的名氣小,只好用小的!」錢鍾書馬上抗議:「這樣說好像我在搞大男子主義。是因為我的東西多!」楊絳笑吟吟地改口:「對,對,他的來往信件比我多,需要用大書桌。」
徐泓回憶:「聽兩位老人談話,妙語清言,真是一種享受。尤其那逸興遄飛的淘氣話兒,時不時地似珠玉般湧出,令人忍俊不禁。他們的幽默與眾不同,有一股通達世情又超然物外的味道,使人仿佛置身於一個智慧世界裡。」(記者田超)
(責編:王鶴瑾、陳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