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一、卦圖破解」)
二、象辭破解
象曰:山上有火,旅;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獄。
(一)釋字
旅
師、旅為古代軍隊編制。《說文》:「軍之五百人為旅」。《詩·小雅·黍苗》:「我徒我御,我師我旅」。鄭玄箋:「五百人為旅,五旅為師」。後泛指軍隊或軍事。
旅又指離家在外。《博雅》:「旅,客也」。《序卦傳》:「窮大者必失其居,故受之以《旅》。」《雜卦傳》云:「《豐》,多故也;親寡,《旅》也」。《旅卦·疏》:「旅者,客寄之名,羈旅之稱,失其本居而寄他方,謂之為旅」。《易·復卦》:「商旅不行」。《詩·大雅》:「於時廬旅」。《左傳·莊二十二年》:「羈旅之臣」。
旅又為祭名。《節·禹貢》:「蔡蒙旅平,和夷底績」。「蔡、蒙」為二山名,「旅平」者,治功畢而旅祭。《傳》:祭山曰旅。《論語·八倫》:「季氏旅於泰山」。古稱祭祀山川為旅,此祭只有天子和諸侯有資格。
留獄
使獄訟滯留、稽延。《說文》:「留,止也」。《禮記·月令》:「(季秋之月),乃趣獄刑,毋留有罪,收祿秩之不當,供養之不宜者」。
(二)釋象
《旅卦》上離下艮。「離為火」、「艮為山」,故曰「山上有火」。「山上有火」,隨風蔓延,如人在途,居無定所,故卦名曰「旅」。
《旅卦》是由《否卦》變化而來的。《否卦》先變為《旅卦》,然後《旅卦》再變為《明夷卦》。卦變時,《否卦》六三由內出乎外,而為《旅卦》六五。這就是《旅卦·彖傳》所謂「柔得中乎外而順乎剛,止而麗乎明」。《旅卦》六五為離體主爻。「離中空」,故離於鳥為巢,於馬為廄,於牛為牢,於漁獵而為網罟,於犬羊而為樊籬,而於人則為居室。六五之旅,「得中乎外」,說明六五居而在外,非其本居;而「順乎剛」則說明六五並非主人,而是客人,為客之道,不便久居也。《旅卦》六五出於內而居於外,賠著小心,故曰「旅」。
《旅卦》是由《否卦》變化而來的,天時在酉時。酉時就是日入之時,即下午17時到19時。《隨卦》也是由《否卦》變化而來的,天時亦在酉時。按照自然規律,外出之人在酉時就應該回到家裡休息了,故《隨卦·象辭》曰:「隨,君子以向晦入宴息」。《旅卦》上離下艮,「離為火」、「艮為手」,又「艮為山、為徑路」,象為手持火把,行進在山間徑路上。已經到了該回家的時候,卻仍然手持火把在山路上行走,家是回不去了,今夜還不知道在哪裡歇息,故曰「旅」。 唐·任翻《秋晚途次》詩云:「秋色滿行路,此時心不閒。孤貧遊上國,少壯有衰顏。眾鳥已歸樹,旅人猶過山。蕭條遠林外,風急水潺潺。」真是道盡了旅途的艱難。
《旅卦》上離下艮,「離為戈兵為甲冑」,引申為刑獄。《漢書·刑法志》曰:「大刑用甲兵,其次用斧鉞」。軍隊與刑罰,本來就密切聯繫在一起,同為暴力鎮壓的工具。《易》言刑獄者凡四卦,為《噬嗑》、為《賁》、為《豐》、為《旅》者也。《噬嗑卦 ·象辭》曰:「噬嗑,先王以明罰敕法」;《賁卦·象辭》曰:「賁,君子以明庶政,無敢折獄」;《豐卦·象辭》曰:「豐,君子以折獄致刑」;《旅卦·象辭》則曰:「旅,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獄」。四卦共同的特點,凡言刑者,或曰刑獄,或曰刑罰,或曰刑法,皆取象於離。而用刑的態度,則取決於艮體或震體以及艮體或震體的位置(在內卦還是外卦)。「震為動」表示主動、積極;「艮為止」表示慎重、消極。又「離為明」、「艮為止」、「止」表示慎重。故曰「明慎用刑」。
《旅卦》天時為酉,為一年當中的仲秋之月。仲秋之月,天氣肅殺,是督促刑獄的時候。《禮記·月令》云:「(仲秋之月),乃命有司,申嚴百刑,斬殺必當,毋或枉橈;枉橈不當,反受其殃。」《旅卦》上離下艮,離為明為刑獄,艮為止,表示慎重,故曰「明慎用刑」。但《旅卦》天時在仲秋之月,天道肅殺,正是督促刑獄的時候,獄案不便久拖。又「旅」之為義,不久居也,久則滯留,稽延也,就用刑而言,雖應明慎,卻不應使獄訟久拖不決;滯留稽延,故曰「而不留獄」。君子要「明慎用刑,而不留獄」,就要把握好「明慎」與「果決」之間的尺度。
昔晉文公重耳在外流亡19年,可謂旅人。重耳從43歲開始逃難流亡,先後流亡到翟國、衛國、齊國、曹國、宋國、楚國,最後流亡到泰國,在泰國的護送下得以回國即位。當重耳流亡到齊國時,齊恆公送了他20輛馬車,並許配給他宗室之女齊姜,使重耳在齊國過上了安逸的生活。重耳在齊住了五年,逐漸放棄了恢復君位的願望。重耳的隨從趙衰、狐偃等人就商量離齊之事,卻被齊姜的待女聽到,侍女就告訴了齊姜,齊姜竟把侍女殺死並勸告重耳趕快離開齊國,齊姜說:「您是一國公子,走投無路才來到這裡,您的隨從把您當作生命。您不趕快回國報答他們,卻貪戀女色,我為你感到羞恥」。重耳不聽,她就和狐偃等人用計灌醉了重耳,用車載著他離開了齊國,最終復國即位,成就了王霸之業。
孔子一生周遊列國,居無定所,可謂旅人。《周易·乾鑿度》曰:「仲尼;魯人。生不知《易》本,偶筮其命,得《旅》。請益於商翟氏。曰:『子有聖知而無位。』孔子泣而曰:『天也,命也!鳳鳥不來,河無圖至。嗚呼!天命之也』。」
《三十六計》中有一計曰「反客為主」。其《原典》曰:「乘隙插足,扼其主機,漸之進也」。其《按語》曰:「為人驅使者為奴,為人尊處者為客,不能立足者為暫客,能立足者為久客。客久而不能主事者為賤客,能主事則可漸握機要,而為主矣。故反客為主之局:第一步須爭客位;第二部須乘隙;第三步須插足,第四步須握機;第五乃為主。為主則並人之軍矣。此漸進之陰謀也。」《旅卦》六五「柔得中乎外而順乎剛,止而麗乎明」,是「為人尊處者,」故為「客」。若其「能主事則可漸握機要」故終而反客為主矣;若其不能立足而為暫客,則其僅是匆匆過客,有名無實而「終以譽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