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是屬於女性的月份,這個月借著某個節日,很多女性藝術家個展與群展在各個角落遍地開花。由此機會,我們來談談女性藝術家。
美的另一個名字是「維納斯」
「一個人之所以為女性,與其說是『天生』的,不如說是『形成』的。」波伏娃在《第二性》中如是說。在母系世俗社會,女性的子宮被當作是人類的未來;在長久的父系世俗社會裡,男性用生物論將女性置於不平等的地位。而在當下,人們逐漸發現沒有任何生理、心理、經濟的定命能夠決斷女性在社會中的地位,正是這一變化使「女性」成為了男性與無性之間的另一種性別。
在很長一段時間,男性在藝術領域佔據主導地位。比如中國的詩詞界,著名詞人名單幾乎被男性佔據:李煜、範仲淹、晏殊、張先、歐陽修、柳永、王安石、蘇軾、秦觀、周邦彥、李清照(一枝獨秀)、姜夔等。語文老師告訴我們宋詞分為「婉約派」和「豪放派」,用西方的說法就是女性的柔美和男性的壯美之分,實則不然。往大了看無論是唐詩還是宋詞都是藝術品,屬於美學範疇,如果你嚷嚷著自己的文學作品裡有報國志,就像蘇軾和辛棄疾那樣滿腔壯志豪情,那就不要鼓搗藝術。藝術是筆桿子,是小提琴,要打仗就去拿真槍實炮,這才是屬於男性的陽剛之氣。所以請一言蔽之,無論藝術家是男性還是女性,所進行的美學創作都是「女性」。畢竟美的另一個名字也是維納斯。
理清了藝術的性別,那麼就容易明白女性藝術家在藝術的創作之中更有與生俱來的優勢。拋開女權主義來講,女性藝術家擁有著優於男性的感性、淳良、敏感、細膩,雖然在藝術的發展中男性仍佔據一塊大地盤。
一字眉師姐 在苦難中升華
往遠了說,比如拍賣界的寵兒、一字眉師姐弗裡達·卡羅(Frida Kahlo),作為一個女性,在生理上與生俱來的柔弱讓她一生經歷了31次手術,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床上度過。她深信愛情,與配偶進行著反柏拉圖式的戀愛,彼此至死不渝,卻也不忠。她酗酒、吸毒、雙性戀,但她也不忘時常拿這個來調侃自己,在書中寫道:「我喝酒是想把痛苦淹沒,但這該死的痛苦學會了遊泳,現在我反而被酒徵服。」她永遠不知道下一次苦難會什麼時候擊中她敏感的內心,激發出她的創作靈感,畢竟苦難才是創作的源泉,再配上弗裡達天生的敏感細膩,讓她的靈魂自由地遊走在生與死的邊緣,用及其挑釁的姿態傲視這個世界。儘管她已經死了,但她的藝術還活著,用她的精神與藝術駐守著最昂貴女性畫家的榜單;有些人還活著,但他們已經死了,空洞的軀殼裡靈魂早已抽離,讓人看了難受。
行為藝術之母挑戰世界
再聊聊行為藝術之母——癲狂的女人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Marina Abramovic)。2010年的紐約現代美術館(MOMA),當她做出長達700多個小時的行為藝術表演以崩潰謝幕時,花了不少少男少女的眼。就像瑪格麗特·杜拉斯的《情人》的開篇:我已經老了。而她得到的回應卻是男人的滿腹深情:我認識你,永遠地記得你。那時候你還很年輕,人人都說你美,現在,我是特地來告訴你,對我來說,我覺得你比年輕的時候更美,那時你是個年輕女人,與你那時的面貌相比,我更愛你現在備受摧殘的容顏。
瑪麗娜與她的情人,或者說是她的靈魂伴侶烏雷(Ulay),在一頭青絲之時相遇,筆者八卦地深信他們在出生之日就相識,他們出生於同一天,在漫長的未相遇的日子裡,當一個靈魂發出聲音時,另一個靈魂也在輕輕應和。他們開始了共同的創作。如《死亡的自我》,在進行行為藝術創作時他們將生命託付給彼此,他們接吻,呼吸著彼此呼出的氣體,由於肺部充滿二氧化碳而在17分鐘後昏厥;在另一行為藝術《潛能》創作時,瑪麗娜和烏雷各持弓和箭相對站立,兩人都向後靠尋求著一個平衡點,弓箭張開,烏雷手中的箭尖端塗有毒藥,直指瑪麗娜的心臟,稍有不慎或略有不信任毒箭就會射中瑪麗娜;在他們共同創作十二年之後,完成了最後一次合作《情人——長城》。他們在長城兩頭分別前行三個月後在中途相遇,然後揮手告別,以一種極度浪漫的方式結束了這段神秘而魅惑的關係。
在MOMA,瑪麗娜完成了她又一項劃時代作品,716個小時與1500多名公眾對視,有一些人堅持了一分多鐘,有人十幾分鐘後崩潰大哭,而瑪麗娜始終無動於衷,最後兩鬢霜白的烏雷在預料之外現身,擊破了她最後的防線。在瑪麗娜過去的藝術作品中,她把身體交給眾人,讓人們隨意撒潑。很多人覺得她是高喊著「藝術已死」,像達達主義反對「極權主義」一樣去反對父權,用自己的身體來做《節奏0》,挑戰人們的感官感受。事實上這並不是對美學的背叛,而是回歸主體,用她獨特的女人的感性來告訴大家,大智若愚。何為藝術的大智若愚?就是去掉形式,去追求藝術中的「拙」,以最淳樸的方式讓大眾去看她所看到的,去感受她所感受的——此論點不適用於現在市面上打著女權主義以「脫」討噱頭賺賣點的浮誇之人,識別兩者區別最好的方法,其一就是提高自我的藝術修養,其二就是拋開所有去看作品本身背後所存在的意義——回歸她的作品《節奏0》,她用最感性的方式去呈現殘酷的世界, 她的桌上放上了鞭子、蜂蜜、鮮花、刀、槍等各種道具,並將一切交給公眾而不做反抗,在歷時六個小時的折磨後,一位發狂的觀眾對她舉起了槍。
她告訴大家:如果你將全部的權利交給公眾,你也將離死不遠了。
如果置身於一個暴力的環境中,你會怎麼去對待一個放棄權力的人?成為另一個暴徒?這是一個女人用行為藝術留給世人的思考題。
波點女王 在「不正常」裡獲得光榮
提到女性藝術家不能不提前衛女王——怪咖老太草間彌生,這是一個能分分鐘幹掉密集恐懼症患者的女性藝術家。她驗證了一句話,識時務者獲得成功,執迷不悔者獲得光榮。她以自己特有的淳良與感性,用點的形式將夢境與人生的思考展現在畫布上、牆上、某奢侈品牌上、世界地圖上,然後所有人都為之瘋狂。
羅素很早就悟出:「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看清這個世界,然後愛它。」草間彌生在精神病療養院與工作室兩點一線之間過了30年,因為長期患有幻聽、幻視等精神疾病,她不太與人接觸。在社會上「清醒」的人看來,她是一位患有精神疾病的人,但在藝術的世界裡,她就是前衛女王,她的一生就是在踐行這一句真理,用形態各異的點完美了這個世界。
在藝術史上很多藝術家都受精神疾病所困擾,如凡·高、蒙克等,用相對論的觀點來說,誰能證明精神病患者所感觀到的世界不是正常的世界,而我們所感覺到的世界就一定是正常的呢?粗暴地將感覺劃分冠上「正常」之名才是最不正常的表現,比起他們,我們只是沉默的大多數罷了。
值得一提的是,草間彌生終其一生都在追求的一個哲學問題:世界的邊緣是什麼。如她的裝置《無限鏡室——永恆的愛》中,她在有限的空間之內(一個巨型的波點圓球內部),巧妙地運用鏡子折射原理,展現了無窮無盡的紅底白色圓點球體。◎董惠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