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陳鄧新
編輯/黎文婕
「首先,有錢。」
這是2015年王健林赴哈佛大學演講時,坦承財大氣粗是萬達展開一系列海外併購的競爭力,五年過去了,王健林卻陷入頻頻籌錢的困局。
2020年,萬達先後拋售世界鐵人公司、寶貝王、位於芝加哥的房地產項目等價值超70億元的資產,而萬達電影也在資本市場定增43.5億元。
不但外延業務受挫,就連萬達的「現金奶牛」商管業務也黯然失色:營業收入與淨利潤雙雙大幅下滑,更為糟糕的是缺錢了,2020年4月~7月萬達商管發行了四筆中期票據,面額為50億、20億、50億與35億元,而9月4日正式發布公司2020年第一期公司債募集說明書,面額為45億元。
這意味著萬達商管在短短5個月募集200億元資金,而2018年~2019年其總計募集不過15億元,呈現冰火兩重天的反差。
萬達商管為何如此差錢?又該如何突圍?從商管剝離出來的地產業務,能否成為下一個「現金奶牛」?
2020年,註定是王健林的水逆之年。
三大經營危機壓頂
「王健林的牌越打越薄。」某私募投資部經理陳聽濤如是說。
盈利穩定、現金流充沛的萬達商管,在王健林商業帝國中長期發揮著基石的作用,支撐著萬達商業體系正常運轉,也是王健林父子敢於浪的底氣所在。
然而,這一切卻在悄然生變。
萬達商管2020年中報顯示,實現營業收入172.75億元,同比下降47.73%;淨利潤63.9億元,同比下降36.22%;扣除非經常性損益後(主業)淨利潤18.1億元,同比下降59.23%;公司有息負債規模為1817.79 億元,其中一年內到期為656.97億元,償債壓力頗大,對此大公評級認為:「短期有息債務規模仍較大,仍面臨一定償付壓力。」
營業收入與淨利潤雙雙大幅下滑,究其原因為受疫情的「長尾效應」影響,導致租金收入銳減、商鋪難以銷售而資本開支依舊,疊加之下萬達商管遭遇寒冬也在情理之中。
有知情人士於網上透露:「上半年萬達商管收取的租金約130億元,而去年一年租金收入是450億元左右。」
而公開資料顯示,王健林的預期是每年開業40~50 個萬達廣場,截至2020年6月30日有24個萬達廣場在建,不過如今王健林的打法是「輕資產」開發模式,也就是投資方出錢、萬達提供品牌、招商、管理等,租金收益雙方按比例分成。
對這個突圍方向,也有市場人士表示質疑,譬如資深地產專家薛建雄公開表示:「這幾年整個市場嚴重供過於求,萬達廣場也沒有什麼優勢了。」
此背景下,萬達商管1.16億元的現金流就格外令人矚目。
需知,2017~2019年的現金流分別為255.84億元、293.00 億元與168.05 億元,這意味著萬達商管現金流出現斷崖式暴跌。
「萬達商管的現金鍊處於緊繃狀態,考驗著萬達商業體系的穩定性。」陳聽濤表示萬達商管200億募資的背後是居高不下的負債壓力與經營壓力,「現金好比企業的血液,一旦處於貧血或失血狀態,不利於企業健康發展。」
更為糟糕的是,在疫情之前萬達商管的淨利潤就呈現增長乏力的格局,萬達商管2012年以來淨利潤幾乎沒有增長,在200億元~330億元波動成為常態。
陳聽濤進一步表示,萬達商管諾將於2023年10月底前實現上市,然而缺乏盈利成長空間,無法提供想像力,又憑什麼取悅資本市場?
剝離而出的萬達地產能破局嗎?
萬達商管走到懸崖的邊緣,而2019年年底從前者剝離出來的萬達地產能接棒、撐起王健林的商業帝國嗎?
「萬達玩的是空手道,一分錢不出就能掙錢。」王健林曾在一次公司年會上毫不掩飾地道出經營之道,「什麼清華北大,都不如膽子大。」
憑藉敢打敢衝,王健林在地產界名聲鶴起一度榮登中國首富,之後向文化方向轉型,地產業務也年年縮水,最終放棄住宅地產、專注商業地產。
2019年萬達地產,全年銷售566.8億元,位列行業第59位,與6000億元級頭部房企相比掉隊明顯。
如今,地產集團與文化集團、商管集團並列,王健林將突圍的希望寄托在萬達地產身上,定下1000億元的KPI目標,意圖重回TOP 20。
為了實現1000個「小目標」,萬達地產不斷開疆拓土,2020年上半年註冊了28家地產公司,拿下來28宗土地,58.07%的土地性質為「居住、商業」,40.91%的土地性質為「商業」,1.02%的土地性質為「文化設施」。
時也,命也。
2020年房地產行業也遭遇水逆,雖然局部過熱但整體並不景氣,公開數據顯示,2020年上半年TOP 100房企累計實現銷售金額5.1萬億元,同比下滑2.7%,而累計銷售面積3.7億平方米,同比下滑2.7%。
有接近萬達的人士對外透露,萬達地產2020年上半年銷售額不足300億元,全年目標完成率不足30%。
下半年銷售形勢有所好轉,然而又碰到監管層加碼。
一是,劃下「三條紅線」,房企剔除預收款後的資產負債率不得大於70%;房企的淨負債率不得大於100%;房企的「現金短債比」小於1。
假如觸犯其中一條,則會被劃為黃色檔,有息負債規模年增速不得超過10%;觸犯其中兩條,則會被劃為橙色檔,有息負債規模年增速不得超過5%;三條都觸犯,則會被劃為紅色檔,有息負債規模不得增加。
某公募基金公司執行董事劉旭凌告訴鋅刻度:「新規確實從更深層次的報表細節上面限制了地產公司的融資,一改過去模糊的政策限制描述,直接從財務報表中對企業的負債端的三個層次進行了明確和細化,給地產企業的融資,特別是以地產為主體的銀行流動資金貸款和發債的融資帶來了限制。」
劉旭凌進一步表示,對部分房企而言,通過融資加高槓桿以謀求高速發展的願景可能要落空。
二是,2020年9月初住建部再次公開工作要點「堅持房住不炒定位,落實城市主體責任,穩地價、穩房價、穩預期」,事實上已有14個局部過熱的城市被住建部約談。
這意味著,萬達地產恐難以完成王健林的KPI考核,從2020年7月6日萬達地產總裁呂正韜提出辭職,也可從側面獲得印證。
困境背後,是王健林性格所然?
萬達商管受挫,萬達地產受阻,王健林為何那麼難。
相當長一段時間,王健林好高騖遠,頻頻大手筆併購,涉及影視、文化、海外地產等項目,導致戰線拉長,各處戰場吃緊,最終於2017年遭遇流動性危機,王健林不得不斷臂求生:「2017年是萬達集團歷史上難忘的一年,萬達經歷了風波,承受了磨難。」
當下,在萬達地產身上依然可以看到熟悉的配方合、熟悉的味道:拿地單價並不高,但總價不低,動輒數十億元、上百億元,對現金流提出了嚴峻的考驗。
譬如,2020年萬達地產欲投資200億元建設長春國際影都,這是多年以前500億元投資青島東方影都的翻版,依然祭出的是「影視拍攝基地+主題樂園+住宅」打法。
然而青島東方影都的發展並不預期,多家媒體報導,住宅賣的不錯,但整體並未盤活,特別是電影拍攝需求不足,不得不向電視劇、綜藝需求靠攏,《創造營2019》就是在青島東方影都拍攝的。
再譬如,2017年王健林宣布旗下電商「飛凡網」要力爭在2018年實現盈利,2020年利潤超百億元並實現上市,卻不想一年之後業務就基本上涼涼,三年之後正式註銷。
風投人士Vesting告訴鋅刻度:「電商是燒錢的貨,但不是僅靠燒錢就OK的,萬達勝在坐擁豐富的線下商業資源,然而挑戰在於缺乏電商基因,這不是靠大手筆投入、挖人就能解決的,更為糟糕的是決策層初期目標定得過於宏大,執行時未有變通,不接地氣的後果就是耗費巨資引來的流量,難以沉澱下來,主要依賴各種優惠活動維繫黏性,從而導致成本越來越高。」
言外之意,管理僵化也是一個敗筆。
事實上,萬達商管在探索電商化時就受制於權限不足,戰略決策、主攻方向等仍需王健林拍板,這與網際網路思維格格不入。
萬達電商第一任CEO、網際網路老兵龔義濤曾委婉地透露:「在萬達,通常先用PPT的模式向領導請示匯報,所有的事情都需要領導批准才能做,我們網際網路企業出身的人沒有這個習慣,我們的思維模式是發散型,即想到哪裡就說到哪裡。」
王健林在影視、電商、教育、體育、地產、商業等多個賽道不順,或多或少都有好高騖遠、管理僵化的影子,未來能否走出陰影仍要打一個大大的問號。
從這個角度來看,王健林的「冬天」還未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