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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漢詩研究專刊
國際當代華文詩歌研究會 主辦
【（2020）第107期001】
榮譽顧問：張詩劍 蔡麗雙 峭巖桑恆昌 李發模 傅天虹 盼耕 非馬 薩仁圖婭 洪三泰 綠島 楊四平莊偉傑 陸萍 桂清揚 董培倫 蔡宗周 蔡旭 張立中 陶發美 藍海文 周榮 林峰 唐大進 施學概 許連進 無名 陳麟 方明 黃熾華 喬延鳳 周瑟瑟 車延高 萬龍生 張興泰（鴻碩）
文/黃熾華
愛情，是文藝作品中表達不盡、取之不竭、用之永恆的題材。又因為男女愛情的悲歡離合之多種多樣，因而表現在小說、戲劇、曲藝、詩歌、音樂方面就呈現了多姿多彩的特色。女詩人度母洛妃以愛情詩作為主題寫了大量詩篇並獲得卓越愛情詩人大獎。盼耕和周瀚近日也在網上發表了一些愛情短詩。於是，就有詩人、學者在網上發起組成「愛情詩探索學會」。這倡議值得稱讚支持，愛神繆斯、情詩裡手泰戈爾聞知必定興奮。網上詩人無論老、中、青都很少寫愛情詩，實是一大缺陷，必須補救、豐富。
筆者不是寫愛情詩高手，只是讀過不少中、外、古、今的愛情詩。歸檔起來，愛情詩有如下表現方式：坦誠式愛情詩、宣誓式愛情詩、轉喻式愛情詩、象徵式愛情詩、朦朧式愛情詩、悲劇式愛情詩、短命式愛情詩、史詩式愛情詩......約十餘種吧。但隨著社會和人們愛的方式之變幻和智慧聰明的發展，那是無窮無盡的N種表現方式了。以下我舉數種方式作簡要介紹。
坦誠式：最早出現在中國的詩歌總集《詩經》裡，大家耳熟能詳的「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外國的是印度著名詩人泰戈爾（1871一1941）的《愛之河》詩集，收入了諸如：摯愛、情債、玉臂、嫣笑、豐乳、芳軀、神聖的愛情、系一根心弦、心之朱木那河、愛就這麼簡單......都是「赤裸裸」的愛情表白詩歌。此類詩歌為坦率青年男女或中國解放初、漸開放的農村男女自由戀愛所鍾意，如《王貴與李香香》等，這或是寫詩者省力、省智的情詩「初階」，但明喻和暗喻還是考人藝術的。
宣誓式：最早的宣誓式愛情詩也是在中國先有的。我們翻開《敦煌曲子詞》中有《菩薩蠻》：「枕前發盡千般願，要休且待青山爛。水面枰錘浮，直待黃河徹底枯。」漢代民歌《上邪》：「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而近日，女詩人周瀚的《坐花轎》三首詩，對愛的宣誓，和古典民歌的闡發創新是連接得十分之好！《絕望》演繹的，是純情少女對愛的絕望強烈地不滿和譴責。詩人對「絕望」的解構是大膽、新奇和震撼人心的：天邊彩雲墜落，在金色荷塘，那是美好憧憬化為泡影；高原野狼的嗥吼在深夜，那是恐怖的毛骨悚然場景；眷念的眼淚在飛躍的時空凝固，那是時空的停滯不再我與；夭折的愛情在遠山的荒冢埋葬，那是黛玉葬花般的決絕.......
轉喻式：詩歌轉喻最高手是唐朝詩人李賀。到了近代，是臺灣詩人洛夫和簡政珍。轉喻比明喻、暗喻、借喻要高級，但又區別於象徵手法。近日名詩人盼耕有四首愛情詩刊發。陸遊說：「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盼耕說，他與「她」握的手是「一枝玉潔蠟梅」，「一口青竹背簍」，隱喻了「手」如美玉、潔似梅花、純如青梅竹馬和轉喻了背簍般的樸實無華。接著，一連串奇特的喻體隨著情感的推進出現了：一抹朝霞初羞、一林松濤湧奏、一個銀河津渡、一葉浪裡扁舟、披成滿天思念的星鬥......這愛的奇思漫想我們看見了他和她愛戀的奇特和情節的推移：最後如範蠡、西施乘鴟夷隱沒；似牛郎織女，在銀河津波化為滿天思念的星鬥。這是多麼引人遐想的傳奇詩思和豐富的浪漫構想呀！
朦朧式：最朦朧美愛情詩首推唐朝李商隱。他的《無題四首》表達的情愛若非有「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和「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這樣形象的轉喻，你真難猜他是愛情詩。到了近代，有舒婷的《致橡樹》詩，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屬朦朧詩，因她借橡樹的相思來寄託相愛。如今，有度母洛妃，她的《舍了半生舍不了你》這個詩集，都表達了愛的嚮往、憧憬和過去時、現在時和進行時，但都是將來時和未知時。那只可愛的小鹿、只為與岸上的你相連、我來你不來、她要睡了、女人夜話、愛上、我們不需做愛、只要給我一夜啊、女人、天聽的祭奠......都沒有表白愛者是何種人品、德行、相貌、標準、條件，都可能化為佛祖的叮囑和觀音的吩咐和一縷煙雲，追「她」就墜入五湖煙霧中......
陳慧雯的「十四行詩」，也是巧妙地朦朧表達愛、恨的詩歌。
悲劇式：像《梁山伯與祝英臺》《羅蜜歐與朱麗葉》，那是小說、戲劇。但南北朝時的古詩十九首中《古詩為焦仲卿妻作》（孔雀東南飛）就是悲劇式愛情詩，長350多句1500多字，血淚控訴封建家長式拆散夫妻的愛；短的如陸遊的《釵頭鳳》，讓無數人落淚。這類詩最感人，但也很難寫。
史詩式：又是中國詩人奪冠：唐朝白居易的《長恨歌》、清朝吳偉業的《圓圓曲》都是很難企及的史詩式愛情長詩（吳的《圓圓曲》也和白的《琵琶行》堪稱敘寫歷史興亡姊妹篇）。如今，香港文聯主席蔡麗雙的《比翼長天》長詩，也是一次勇敢、智慧的嘗試，值得老、中、青詩人關注、學習。
限於篇幅，其它形式就不多論了。我看見「東方之珠」也好，名家「星光燦爛」也罷，寫愛情詩少之又少。也許詩人們都是「過來人」或都是祖父母或媽媽了，不敢「觸碰」，這是一種誤區。我提倡寫，就看你用何種奇妙表現方式。
喜讀周瀚《坐花轎》詩三首
在名家平臺星光燦爛專輯，刊了周瀚：《坐花轎（詩三首）》，後尾還有穿著紅褸、擁抱綠柳、笑容可掬的周小姐倩影，真是綠葉襯紅花美得暈人。
先說那首《秋天的信約》，那是一個純真、痴情的少女，在老橋等待她心中的甜蜜。「老橋」在四小節詩中反覆出現，那便是地老天荒約會的地方，讓我們想到灞橋、斷橋、鵲橋、星橋那折柳相贈和月迷津渡的情人幽會地方。親愛的人兒，你在哪裡？在黃昏？在燈火闌珊處？因為「我心中燃起愛的痴迷」！
然後是一系列的自然景物的烘託：相思樹上的鳥兒歡唏，或是風雲變幻正急；還有洪水洶洶和狂風暴雨地襲擊，但「衣衫溼透，心猶甜蜜」......
從黃昏等到日落星稀，從夏天等至秋色漸濃——你終於來了。少女對所愛人兒的痴情，屹立橋頭，或已化成「望夫石」，在吟詠中，一位對愛執著、追求的純情女郎矗立在讀者面前，比千言萬語的小說還要省煉、形象！
《絕望》演繹的又是什麼呢？是純情少女對愛絕望強烈地不滿和譴責。詩人對「絕望」的解構是大膽、新奇和震撼人心的：天邊彩雲墜落，在金色荷塘，那是美好憧憬化為泡影；高原野狼的嗥吼在深夜，那是恐怖的毛骨悚然場景；眷念的眼淚在飛躍的時空凝固，那是時空的停滯不再我與；夭折的愛情在遠山的荒冢埋葬，那是黛玉葬花般的決絕......
但可喜的是：《坐花轎》這首短詩，峰迴路轉給女孩們以喜悅、憧憬和歡欣。因為後兩首詩雖訴盡心中情，但終究在先前嘗試了新娘子的歡樂而無憾。這也許是詩人故意安排的楔子。讀這三首詩，我的感受很深：
首先，女詩人周瀚的繼承和創新好。我們翻開《敦煌曲子詞》中有《菩薩蠻》：「枕前發盡千般願，要休且待青山爛。水面枰錘浮，直待黃河徹底枯。」漢代民歌《上邪》：「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諸君看，周瀚詩對愛得宣誓，對古典民歌的闡發和創新是連接得好和妙！
其二，我們讀過胡適、徐志摩新詩，可以狀語或賓語的倒置，給人以陌生、新鮮的創意，周瀚詩也如是：「天邊彩雲墜落，在金色荷塘」；「眷念的眼淚，在飛躍的時空凝固」以及《絕望》詩句法的排列，都給人強烈的共鳴和新鮮感。「忽有好詩生眼底，安排句法已難尋」 。有了好詩句，但句法安排也是一項創新，周瀚詩的句法也令人眼前一亮。
附：
名家平臺星光燦爛──周瀚 : 坐花轎（詩三首）
文榕詩如歌的行板
近日，名家平臺星光燦爛刊出女詩人文榕六首新詩，我欣喜捧讀！用什麼言語來描述她的美詩呢？曰：文榕詩「如歌的行板」，這是她六首詩的特色。其一，「如歌的行板」是俄羅斯柴可夫斯基（Tschaikovsky1840一1893）抒情的感人曲調，她時而熱情奔放，時而細膩婉轉，時而敏銳樂觀，如《D大調弦樂四重奏》，文榕詩就具有如是之特色；其二，文榕詩不謀而合地與臺灣著名女詩人席慕容（1943一）之詩相似：甜蜜而又惆悵，朦朧似地有說不盡的心思。
首先，文榕詩是熱情而又婉轉的。《夏日飄過祥雲》（給女詩人度母洛妃）所營造的形象和意境相當之美並把詩人「仙化」：「一片藍色雲」，原來是「你的秀髮在風中揚起」；洛妃的詩，是「一年一度花香季候／相思湖又漾起清純的漣漪」；而女詩人是「手握長鞭的牧羊女／聚攏詩意的羊群」...... 注意：喻體是一連引人遐思的意象和轉喻。當你唱起民歌《在那遙遠的地方》，怎不會想起「有位好姑娘，她那清脆嘹亮的歌聲......」呢？沒有對朋友的熱情和含蓄的委婉的詩風，焉有如斯連想的載體和讚賞的詩句！
其次，文榕詩深情而沒有傷感。《輕飛的月光——致父親》、《再祭母親》兩首詩，舔犢情深不需要哀傷和悼念來表述，代之以「梧桐葉撐起傘蓋」和「舊碟片裡的歌聲溫潤了記憶」以及「飄揚在我生命中的旗幟」、「紫羅蘭泛著流彩／蘊藏哲思」來追述父親如梧桐葉傘蔭庇了一家的恩情，溫潤歌聲的樂觀性格總是難以忘懷，紫羅蘭泛流的哲思對子女的潛移默化，飄揚的旗幟樹立了高大的形象標杆。而母親呢？「血脈中一聲長嘆」和「一束光線」、「笑窩的微顫」溫暖了女兒的心房，追憶母親的偉大和月亮般的柔情呵護。這比慈母手中線、臨行密密縫的細節描述還要動人心弦並更有代表性！
其三，文榕詩憂鬱敏感但仍然樂觀向上。《那時我坐在你對面》，聚也好、分也罷，「我只想為你唱一首歌／帶走你的寂寞／也帶來我的歡樂」；雖然有過偷偷落淚和「目不轉睛的眷戀」，但「遙望你的星辰你的日月／剎那間充滿了光陰的柔和」。在詩人心中，愛也好，情也罷，憂傷、情愫、憧憬，在《記億》中，是夜晚「點燃了古琴的幽息」，記憶的美好將砂礫和金幣等同，「在故鄉閃閃發亮」。
其四，文榕詩與席慕容詩甜美中有惆悵、朦朧中有無盡心思。席的名詩篇目不引書名號就宛若文榕的詩：我愛你只因歲月如梭、永不停留 永不回頭、我愛你只因你已遠去、在無星無日的夜裡、在驀然回首的痛楚裡......。有一首《悲歌》寫道：「今生將不再見你／只因為再見／已不是你／心中的你已永不再現／再現的／只是些滄桑的／日月和流年」 。還有一首《如歌的行板》，訴說的「優傷侵蝕」 和藏了一生的「那些美麗的如山百合般的秘密」 ，都是充滿美好達觀的詩行。席慕容和文榕詩的風格，幾乎不謀而合。
文榕的散文詩和散布在facebook中欣賞外國名畫抒寫的詩文，都表明她對外國名詩名畫的愛好和賞識的深微，融化到自己的散文和詩歌便是既「散」 也聚，既清晰也朦朧，既現代也古典，因而開拓了新意境新形式而獨樹一幟。
附：
名家平臺 星光燦爛——香港文榕詩歌（六首）
作者簡介
黃熾華，香港作家聯會永久會員、香港星火網絡協會榮譽會長、政治經濟文化學會副會長、文學促進協會副會長、中國和平統一促進會香港總會理事、國際當代華文詩歌研究會顧問，曾是香港特區政府公共論壇成員、藝術發展局資助出版審批員和香港商報、大公報、文匯報、《新加坡聯合早報》資深評論員、「橙新聞」專欄作家。出版文學書籍有：詩詞集《詩韻飄香》、新詩集《海韻夢痕》（香港文學報出版社）、《黃熾華世紀詩選珍藏本》《黃熾華短詩選中英對照本》（銀河出版社）、政論集《政經論辯錄2010》（亞洲出版社）、短篇小說集《半山迷娘》（中國作家出版社）、詩歌論文、小說合訂本《選秀擷芳集》（文史哲出版社）等，名字收入由中國文聯編輯的《中國詩人大辭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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