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甲午!!
120年前的那場戰爭,北洋水師灰飛煙滅,可戰敗的屈辱並未就此終結——
「定遠」的殘骸、「致遠」的艦炮、「平遠」的炮彈、「靖遠」的媽祖神位……都被侵略者擄到日本,成了飄蕩在異國他鄉的孤魂。
一百多年過去,這些淪落天涯的歷史碎片,至今依然在日本列島的風雨中慢慢剝蝕。
然而,對於不少國人,這片海,浮起的已並非是傷痛——
日本福岡的天滿宮神社,格外受中國遊客眷顧。有媒體報導:2010年,外國豪華遊輪61次駛入福岡,有59次來自中國;2012年3月,福岡的中國遊客達13萬餘人。
就在天滿宮神社正門附近,有一座單層建築——「定遠館」。萬千國人從旁走過,卻鮮有人知道:這,其實是我們民族苦難的墳塋。
1896年3月,日本右翼政治團體「玄洋社」社員、香川縣知事小野隆介,買下北洋水師旗艦「定遠」艦的殘骸,拆解後建造了寓所「定遠館」,後來捐給了天滿宮神社。
曾赴此考察的海軍史專家陳悅告訴記者:「定遠」艦裝甲製成的庭院大門,被炮彈洞穿的地方猙獰依舊,周圍有一圈鉚釘眼,說明曾被修補過,但為了展示日本武力,補好的傷口又被無情地撕開了……
那一段血與火的記憶,也如同被撕開——
1894年9月17日,黃海之戰。《日清戰史》這樣記載:「定遠艦甲板部位起火,烈焰洶騰……將領集合士兵救火,雖彈丸如雨,仍欣然從事,在九死一生中依然將火撲滅。」
雖中彈二百餘發,「定遠」依然頑強還擊圍攻的日艦。日本畫家北蓮造,據此繪就了名作《勇敢的水兵》:被「定遠」擊中的日艦上,垂死的水兵在哀嘆「定遠,還沒有沉嗎?!」
黃海戰後,日本人居然用紙紮了一艘「定遠」艦,置於東京的不忍池中,萬人齊擲火把,燒沉紙船。以此儀式,來驅散「定遠」留下的陰影。時至今日,聞名世界的科技刊物、日本海人社出版的《世界艦船》,時不時仍耐人尋味地刊出「定遠」的舊照……
猶太人過哭牆,匈奴人過祁連山,再回首,依舊愴然欲泣。然而,可悲的是,「定遠」在對手的心裡未曾沉沒,在我們許多人的心裡卻早已沉沒了。
若非又逢甲午,若非今日時局,又有幾人記得「定遠」被肢解的苦難——
廊下的支撐梁,竟是艦上桅杆,上面的鐵箍還清晰可見;支撐梁的護頭,是艦上的系纜樁;簷下架著雨水管的,是艦上的吊艇鉤;房間側壁是艙底的鋼板,還帶有當時附著的貝殼殘跡……
其實,被肢解的,又豈止一艘「定遠」艦,一支北洋水師?
甲午戰後,一個叫謝纘泰的中國人,繪製了一張《時局圖》。圖中以熊代表俄國,佔東北和蒙古;以犬代表英國,佔長江流域;以蛙代表法國,佔兩廣、雲南;以蛇代表德國,佔山東……圖上題詩,猶如血書:「沉沉酣睡我中華,哪知愛國即愛家!國民知醒宜今醒,莫待土分裂似瓜。」是什麼讓我們酣睡?是什麼讓我們健忘?今天,「趕上了盛世咱享太平」,但太平之歌切莫把自己麻醉。別忘了我們過上眼前的好日子,是因為腳下踩著先烈們的粉身碎骨、血肉忠魂!
如果我們整天陶醉在「太平盛世」的幻覺中,被「中國奇蹟」「中國崛起」等溢美之詞所迷惑,也許更大的危機就潛伏在那片波濤之下……
「我們觀察著歷史,歷史也在觀察著我們。」一位將軍直言:國人對甲午戰敗的教訓反思了一百多年,然而,「是故吾國民之大患,在於不知國家為何物」的問題,又有多少改變?那些敗國家飽私囊的、賣國家資外敵的、損國家抬自己的,又何嘗少過?還有一些權貴「築巢」國外,把自己這根毛粘在了人家的皮上,算計著自家的「後路」……
「別忘了,『定遠館』還在看著我們呢!」威海軍分區政委曹元懷歷數甲午戰爭、抗日戰爭日本侵略者犯下的累累罪行:旅順大屠殺,南京大屠殺……難道,還不夠嗎?!
一切歷史都是思想史,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今天,我們這個國家和民族的命運又走到了不進則退的路口。
1954年,甲午戰後的第一個甲午年,我們剛剛打贏韓戰。這年的3月2日,日本政府通過法案,建立陸海空自衛隊,打破了日本和平憲法「三大支柱」之一的「不保持武裝力量」之規定。
2014年,又是一個甲午年。7月1日,日本政府正式決定修改憲法解釋以解禁集體自衛權,又邁出「向右轉」的一大步。
「多少次唱起國歌,誰相信中華民族又到了危險的時候?!」曹元懷坦言:環視這片海,我國安全面臨的現實危險呈上升趨勢,太平洋並不太平,東海、南海波詭雲譎,我們家門口生亂生戰的可能性增大。講得再直白一點,其實別人的刀都已悄悄架在我們脖子上了!
「歷史是最好的教科書,也是最好的清醒劑。」忘了甲午,每一年都可能是甲午!所幸,還有人未曾忘記。在中國核潛艇部隊採訪時,一首軍歌,至今讓記者心潮澎湃:「穿越波濤洶湧的時光,我看見甲午如血的殘陽……我知道,那是我等了一百年,你沒有歸來的勇士,不死的靈魂在歌唱……去遠航,一個崛起的民族在我身後!去遠航,一支英雄的艦隊破浪向前方!」
剎那,記者又想起陳悅的話語:「觸摸定遠館的大門,忽然發現,那鋼板,竟然是溫暖的,仿佛一個人的體溫。」
我想,一定是那些和敵人死戰到底的勇士,灑在上面的血,仍未冷!
(責任編輯:高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