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暉(1912—1985)字鬱芬,原籍浙江紹興,生於天津,是現代著名工筆重彩人物女畫家。她出身於書香門第,受家庭薰陶,自幼喜愛繪畫,1927年輟學,自學繪畫,1928年加入由金城發起創辦的「北京中國畫學研究會」,為徐燕蓀的入室弟子,從學多年,畫藝大進,後以賣畫為生。新中國成立後,在人民美術出版社任職,並為北京畫院畫師。期間創作了大量美術作品,深受廣大讀者的喜愛。20世紀60年代初,她的連環畫《西廂記》獲第一屆連環畫創作一等獎,1981年她全國第二屆連環畫創作評獎活動中獲連環畫工作榮譽獎。王叔暉擅長工筆人物畫、連環畫,尤精仕女畫,創作的以古典題材為主。她善於繼承中國畫線描的優秀傳統,並吸收西畫的透視解剖法,用筆精細,人物造型準確,形態逼真,細節刻畫細緻入微,線條犀利,設色考究,豔麗典雅。她所塑造的仕女形象美而不媚,清秀生動,保持了唐宋以來工筆重彩人物畫的優良傳統。
《林黛玉》是王叔暉1978年初創作的,從起稿到完成大約只用了十幾天時間,這在王叔暉的創作中是不多見的。或許這是由於林黛玉的形象已在她心中蘊藏多年,創作欲望強 烈,所以能夠一氣呵成之故。王叔暉在創作《林黛玉》時已66歲,歷經人生風雨洗禮,繪畫風格成熟,從1957年創作了工筆畫《晴雯補裘》十一年來,這是她 重畫《紅樓夢》的第一張作品,凝結了畫家多年來對《紅樓夢》的熱愛和思索。《林黛玉》在完成的第一時間就得到了大家的認可,堅定了王叔暉創作紅樓十二釵的 信心,也成為王叔暉工筆重彩畫的代表作之一。
林黛玉
從畫面的構思上看,王叔暉的《林黛玉》匠心獨具,她不在葬花,不在讀西廂,也不在焚詩稿,而僅僅是獨坐紗窗。這種消失了具體章節及事件的模糊性敘事,擴大和 豐富了作品的內涵,給讀者留下了廣闊的想像空間,也更符合曹雪芹對林黛玉的模糊性描述。曹雪芹對林黛玉的外貌沒有直接具體 的描寫,她的形象是虛無飄渺模糊的,除了「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閒靜時如姣花照 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心較比幹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的虛幻概念,林黛玉在曹雪芹筆下本來就是一個符號化了人物。繪畫與文學不同,對人物的形象、衣飾 的描述是具體的,但王叔暉巧妙地用情節上的模糊性代替了原著中形象上的模糊性,這種對於不定點的置換,保持了與原作感覺上的一致,避免了由於人物形象的具 體化而導致的偏狹。選擇黛玉獨坐紗窗的形象,也很符合原作對她的描寫。書中寫林黛玉「不是悶坐,就是長嘆,好端端的不知為什麼,常是自淚不幹的。」林黛玉 在自己的詩中也多次提到獨坐紗窗這樣的場景。可見,王叔暉在畫中所描繪的這一情景很符合林黛玉的性格和習慣,看似平淡無奇,而實包孕豐富,含蓄蘊籍,令人 回味無窮,有不言而言之妙。
王叔暉不但在選取場景上獨具慧心,在選擇出現在畫面裡的事物上的用心之巧也讓人嘆服。畫面上,除了林黛玉之外,還有繪有一隻鸚鵡,它與黛玉遙相呼應。鸚鵡雖 能學舌,卻並不「解語」,所以這一隻可愛的鸚鵡並沒有給畫面帶來溫暖與活力,反而更顯出黛玉精神上的的孤寂冷清,「嬌羞默默同誰訴?倦依西風夜已昏。」在 黛玉的身後有一件屋裡的擺設,王叔暉選擇了把它畫成一個樹根做成的花架上擺放著一塊石頭。這件擺設在形式上,以不規則的曲線造型為主,與規矩的地面、窗戶 等形成對比,互相穿插呼應,使畫面和諧而豐富,增強了節奏感;在內容上,一方面與黛玉自然純潔的心性相吻合,另一方面或也暗示藏於她內心,帶給她悲、喜的 木石前緣。至於窗外那千杆修竹,用意比較明顯,一是點明主人公的身份。林黛玉所居住的瀟湘館正是「一帶粉垣,裡面數楹修舍,有千百杆翠竹遮映」;二是以竹 子來比喻林黛玉高潔的品性。竹子枝幹挺拔,修葉常翠,且自身有節,外直中通,恰似黛玉「蘇世獨立,橫而不流」,「孤高自許,目下無塵」的性格特徵。畫中竹 子的取勢與林黛玉一致,暗喻她們在精神上的一致性。
這幅作品創作於王叔暉晚年,技法成熟,呈現出渾厚典雅的畫風。王叔暉的仕女畫既繼承傳統又有許多創新。這張《林黛玉》人物形象生動傳神,把林黛玉不肯向現實 妥協,高潔脫俗,但又孤立無援,精神上陷入孤寂苦悶,愁腸百結而無處訴說的神態刻畫得入木三分。衣紋勾線均挺流暢、勁健有力,落墨潔淨,設色清雅沉豔,在 「盡精微」中體現「致廣大」的精神氣度,毫無明清以來是仕女畫中所常見的萎靡之氣。同時,我們在這張畫中也可以看到王叔暉對西方繪畫經驗的借鑑。屋內的地 板、隔扇、古琴及陳設都合理地吸收了西方繪畫的比例、解剖、透視等創作技巧,並且把明暗表現創造性地融入到平面的敷色之中,既增強了畫面的空間感、體積 感,又保持了古典的審美情趣。
薛寶釵
堪稱封建淑女的典型,她謹守封建婦德,幾乎放棄個人的思想感情和要求,近乎封建統治階級眼中的完人,體現著封建時代貴族女子正統的風範。她的美是一種雍容嫻雅之美,倘以儒家的審美標準看來,恰是代表了一種溫柔敦厚的人格理想,倘若不是集賢良淑德於一身,在榮國府這樣一個人事複雜、矛盾交錯的大家庭裡,寶釵是不會深得恩寵,獲得「主子與奴才們」廣泛的喜愛與讚譽的。
王叔暉於1979年製作的這幅《薛寶釵》,是取至《紅樓夢》第二十七回「滴翠亭楊妃戲彩蝶,埋香冢飛燕泣殘紅」的一個章節。書中這樣描寫道:(寶釵)剛要尋別的姊妹去,忽見前面一雙玉色蝴蝶,大如團扇,一上一下迎風翩躚,十分有趣。寶釵意欲撲了來玩耍,遂向袖中取出扇子來,向草地下來撲,只見那一雙蝴蝶忽起忽落,來來往往,穿花度柳,將欲過河去了。倒引的寶釵躡手躡腳的,一直跟到池中滴翠亭上,香汗淋漓,嬌喘細細。寶釵也無心撲了,剛欲回來,只聽滴翠亭裡邊嘁嘁喳喳有人說話。原來這亭子四面俱是遊廊曲橋,蓋造在池中水上,四面雕鏤窗子糊著紙。寶釵在亭外聽見說話,便煞住腳往裡細聽。」
從畫面上表現來看,一棵老柳垂下千萬綠絲,代表了時間發生的季節;一對大如團扇的玉色蝴蝶正翩翩欲飛過河去,而衣著樸素無華,項上戴一如意形金鎖的寶釵手拿摺扇在滴翠亭外仿佛在撲蝶,又仿佛停住腳聽到了什麼,畫家對人物這種一心二用的描繪表現的淋漓盡致,實為鮮見,充分體現了王叔暉在製作繪畫中,深刻理解原作的嚴謹態度。從畫的另一方面看,那蜿蜒迂迴的亭橋仿佛暗示著寶釵這位表面看似「藏拙」,而內心世界複雜而又老於世故;同時也暗喻薛寶釵的人生道路並非象其所作詩那樣「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的理所當然。總之,王叔暉的這幅《薛寶釵》圖嚴格遵從了原書對人、對景物等的描寫,並用高超的構圖透視的原理和嫻熟的繪畫技法,還原了書中描寫的抽象事物到運用中國傳統工筆重彩的具象,而畫面是那樣的和諧唯美,寓意是那樣的深刻深動。
王叔暉雖然擅長畫仕女,但經過多年的創作實踐,創造了一整套工筆人物畫技法,有些技法稱得上「絕技」!王叔暉作界畫的技巧也很絕妙。在我國美術史上,隨著文人畫的興起,界畫手法漸漸無人問津。王叔暉繼承傳統的界畫技法,亦接受西方繪畫的透視原理,創造性地將畫中的樓臺、殿閣;涼亭、暖榭、長廊、窗欞表現得錯落有致規矩有方。從這幅《薛寶釵》裡用界畫表現的曲橋和滴翠亭可見一斑,不管是亭的榫卯結構還是筒瓦、菱形窗格;還是亭橋欄杆漢白玉石柱,都竟然繪製得絲絲入扣,不差毫釐,不得不讓人嘆為觀止。
王叔暉對我國民族文化的精華有著深刻的理解,將內向、柔美的品格輸進了當代的藝術血液這中;我民族之人品、胸懷和氣質,體現在藝術作品的內容、格調和氣氛之中;將一個民族文化精華概括為一種藝術美的典型,影響面廣,深入人心,這是了不起的成就!
史湘雲
翻開《紅樓夢》第六十二回「憨湘雲醉眠芍藥裀,呆香菱情解石榴裙」章回,書中這樣寫道:......散席時卻忽然不見了湘雲。正說著,只見一個小丫頭笑嘻嘻的走來,說:「姑娘快瞧,雲姑娘吃醉了,圖涼快,在山子石後頭一塊青石板凳上睡著了。」眾人聽說,都笑道:「快別吵嚷。」說著,都來看時,果見湘雲臥於山石僻處一個石凳子上,業經香夢沉酣,四面芍藥花飛了一身,滿頭及衣襟上皆是紅香散亂。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蜜蜂蝴蝶鬧嚷嚷的圍著,又用鮫帕包了一包芍藥花瓣枕著。
王叔暉於1978年9月繪製的《史湘雲》,正是取才於這一情節。畫面上,在高大憨實的湖石下,身著粉綠衣白裙的史湘雲面色酡紅,用手支頭酣睡在一青石凳上,與四周的紅色粉色爛熳的芍藥花相映相襯,那一把系有紅墜帶的素白團扇掉在綠草地中,彰顯得畫面是那樣的寧靜平和。而大紅色的廊亭、芍藥花、湘雲緋紅的面色等都在點明了「醉臥」二字。那佔據畫面近三分之一的巨大湖石,分明暗示著史湘雲的樸實無華的質樸性格。這就是詩,這就是畫,這就是詩情畫意中的憨湘雲醉眠芍藥裀。
史湘雲,是賈母的侄孫女。雖為豪門千金,但她從小父母雙亡,由叔父史鼎撫養,而嬸嬸對她並不好。在叔叔家,她一點兒也作不得主,且不時要做針線活至三更。她的身世與林黛玉有些相似,但她沒有林黛玉的叛逆精神,且在一定程度上受到薛寶釵的影響。她生性豪放,心胸開闊,是個「大樂天」。我們在《紅樓夢》裡,似乎沒有見過她真正發過什麼愁,總是嘻嘻哈哈,心直口快,開朗豪爽,愛淘氣,對生活興味盎然,充滿熱情。對於她這一性格特點,曹雪芹就是懷著這種詩情畫意,濃墨重彩地著力塑造的一個人物,作者不僅在判調和紅樓夢曲中作過點化,而且曾多次做過詩意的彩繪。
史湘雲那超逸的才情和詩思的敏捷在蘆雪庵聯句、凹晶館聯句以及每次詩社賽詩,她總是來得最快,也來得最多。而《紅樓夢》第七十六回「凸碧堂品笛感悽清,凹晶館聯詩悲寂寞」種,將史湘雲的才情推向了頂峰。原著寫的是中秋賞月場景。賈府合家賞月,曲終人散,林黛玉、史湘雲二人又相約至凹晶館,黛玉、湘雲都是寄居賈府的孤女,才情出眾,二人在這「團圓」之夜,念及身世悽苦,在中秋深夜感傷聯句,由淺入深地直至二人最後寫下了「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花魂」令人傷感的名句。
史湘雲在「金陵十二釵」中名列前茅,在《紅樓夢》複雜的形象體系中居於相當重要的地位。她的形象,對於深刻地揭露社會矛盾,廣泛地表現作品都起了重要作用。在對湘雲的判詞寫著:「富貴又何為,襁褓之間父母違。轉眼吊斜暉,湘江水逝楚雲飛。」判詞概括了湘雲生於富貴,長於憂患,自幼失去父母,且又遭逢未楊,只能在貧困潦倒中度過苦痛一生的悲慘遭遇。由於她的一生極富變化,因此她的性格也隨生活境遇的轉變而有所變化。
面對這樣一個人物,誰不覺得可愛呢?然而那樣好看的花最終還是謝了,醉情溢言、酡紅沉夢的日子最終還是在落花飄搖著的影子中遠去了。雖然湘雲的結局至今亦是眾說紛雲,但不能否定,湘雲的出現始終像幾縷飛雲一像悄然,她的離去隱約著許多溫暖卻沒有痕跡。王勃的「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大約最適合用在湘雲身上。她那種清朗的悠遠、飛動的飄逸,那種漫不經心的和諧,應該是史湘雲永遠的形象。
賈迎春
迎春是賈赦與妾所生,從小死了娘,父親賈赦和邢夫人對她毫不憐惜,賈赦欠了孫家五千兩銀子,由賈赦作主,嫁給了祖上系軍官出身,現襲指揮之職,綽號叫「中山狼」的孫紹祖。將迎春嫁給孫家,實際上等於拿她抵債。可憐迎春這個金閨小姐沒有像她的名字一樣迎來春天,卻喪身於「中山狼」之口。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金閨花柳質,一載赴黃粱。這便是迎春的判詞。
迎春生性懦弱怕事。她在書中最突出的表現是賈府裡出現風波——抄檢大觀園時,迎春的丫頭司棋因與表兄秘密往來,被抄出「罪證」,行將驅逐出境。司棋百般央求迎春援救,而迎春卻無動於衷,不加過問,聽任司棋受辱被攆,最後憤而撞牆自盡。
她的攢珠壘絲金鳳首飾被下人拿去賭錢,她不追究,別人設法要替她追回,她卻說:「寧可沒有了,又何必生氣。」事情鬧起來了,迎春的大丫頭病中的司棋,也勉強掙扎著過來幫繡桔責問乳母之兒媳。然而,就在這激烈爭執的時刻,這位迎春小姐也不管,居然「自拿了一本《太上感應篇》來看」!
王叔暉先生就是根據這個情節於1984年12月創作出了《紅樓夢》金陵十二金釵之一的《賈迎春》。
從畫面的取材上看,沒有表現丫鬟司棋、繡桔、乳母之兒媳激烈的爭執的場面,而是面容姣好的迎春坐在臥房內的木床榻上安靜的專心致志的看著她的《太上感應篇》,一扇糊著白色紙的回紋格窗戶半開著,更顯得室內窗明几淨。
在人物的刻畫上,王叔暉先生運用高超的畫技表現出迎春的神態溫柔安詳,哪怕外界翻天覆地的吵鬧,自己也氣定神閒的絲毫不受影響。
在房間的布局上,迎春的臥室陳設簡單毫不奢華;一隻雲紋鼓釘白瓷繡墩上放一盆海棠花,線條簡約的木製花架上放一素白冰紋花瓶,插一枝桂花,整個畫面看起來協調雅致,典型的大家閨秀閨房的布局。
在傳統的古代,桂花還是友好和吉祥的象徵,海棠花代表團圓團聚的美好願望。王叔暉刻意為迎春的臥房設計的這兩種花卉,也算是對這個被「中山狼」殘忍吃掉和被封建宗法制度這隻「無情獸」摧殘致死的女子的一種良好祝願祝福吧!
王熙鳳--平兒
王熙鳳—《紅樓夢》中人物,賈璉之妻,王夫人的內侄女。她精明強幹,深得賈母和王夫人的信任,成為賈府的實際大管家。她高踞在賈府幾百口人的管家寶座上,口才與威勢是她諂上欺下的武器,攫取權力與竊積財富是她的目的。
機關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生前心已碎,死後性空靈。家富人寧,終有個,家亡人散各奔騰。枉費了意懸懸半世心,好一似蕩悠悠三更夢。忽喇喇似大廈傾,昏慘慘似燈將盡。呀!一場歡喜忽悲辛。嘆人世,終難定!
1981年夏,王叔暉先生根據《紅樓夢》第六回」劉姥姥一進榮國府」,創作了《王熙鳳—平兒》。
原著這樣寫道:(只見)那鳳姐兒家常帶著秋板貂鼠昭君套,圍著攢珠勒子,穿著桃紅撒花襖,石青刻絲灰鼠披風,大紅洋縐銀鼠皮裙,粉光脂豔,端端正正坐在那裡,手內拿著小銅火箸兒撥手爐內的灰。平兒站在炕沿邊,捧著小小的一個填漆茶盤,盤內一個小蓋鍾,鳳姐也不接茶,也不抬頭,只管撥手爐內的灰。
在整個《紅樓夢》裡,對王熙鳳描寫的章節有很多,有的也很能代表王熙鳳心狠手辣的個性,為什麼王叔暉先生不去截取,反而對這段很不起眼的小章節情有獨鍾,百思不得其解。突然想起曹雪芹在敘述榮國府的時候,不是也遇到過這樣的情形嗎。
就在第六回,曹雪芹寫道:按榮府中。。。。。。,一天也有一二十件,竟如亂麻一般,並無個頭緒可作綱領。正尋思從那一件事自那一個人寫起方妙,恰好忽從千裡之外,芥粒之微,小小一個人家,因與榮府略有些瓜葛,這日正往榮府中來,因此便就此一家說來,倒還是頭緒。
突然間,仿佛明白和理解了王叔暉先生在創作《王熙鳳——平兒》時,也遇到了同樣情形。同時,歷來繪製王熙鳳這個藝術形象的畫家很多,大都把王熙鳳繪製成」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粉面含春威不露」的面豔心狠程序化形象。按王叔暉先生不走別人走過的路,開創自己的作風的個性,就不難理解王叔暉先生為什麼選擇這段描述來創作了。
從王叔暉先生這幅畫的人物的穿著來看,與原著的描寫不差毫釐,特別是「秋板貂鼠昭君套」,「石青刻絲灰鼠披風,大紅洋縐銀鼠皮裙」的繪製,充分運用了國畫工筆花鳥中的絲毛法、劈毛法加以暈染,顯得那樣的工細精微頗有質感。
在房屋的布局上,構圖一絲不苟,感覺很嚴謹,甚至可以說有點呆板。房裡的裝飾上也沒有綠色植物和花卉點綴,只有冷硬的玉壺、青銅器和木質屏風等,的確給人一種弄權「政治家」刻板的、毫無生活氣息的住房的印象。
平兒是《紅樓夢》中的重要女性之一,平兒與王熙鳳是一對互相映襯性的人物,平兒之平、之俏是在王熙鳳的潑、辣、狠的行為中顯現出來的,而又以她的平、俏來反襯鳳姐的潑、辣、狠。平兒不僅是管家奶奶王熙鳳的陪嫁丫頭,成為當權者的「心腹」;更重要的是她在當權者默允之下被璉二爺收了房,名分上是「妾」,成為名正言順的「半個主子」。
平兒不同於鳳姐的根本之點是她並無聚斂財富和追求權勢的欲望,她很少想到自己,常常想著別人。如果說她自作主張給邢岫煙送去雪褂子還有替鳳姐作人情的成分,那麼她背著鳳姐偷出二百兩碎銀子給賈璉為尤二姐治喪則純粹是出於對弱者的同情。平兒的所作所為,無論是當著鳳姐還是背著鳳姐,都沒有什麼私心作鬼不可告人的目的。這個人物有很大的適應性和包容度,在主奴之間、奴僕之間、主子之間、璉鳳之間,常常起著一種調節器、緩衝帶、安全閥的作用。
晴雯
霽月難逢,彩雲易散。心比天高,身為下賤。風流靈巧招人怨。壽夭多因誹謗生,多情公子空牽掛。
晴雯是作為一個禮物送給賈母的,既是禮物,其命運當然該由擁有這份禮物的人來決定。
晴雯心再比天高,身卻終為下賤。她明白寶玉雖是淘氣,卻是她的主子,她必須盡到一個奴才的責任與義務,帶病連夜替他補衣。她在維護尊嚴的光環下,仍不失身份盡其所能,這便是維護了最原始最高貴的人性。同時也為晴雯身上帶來了更多的閃光點。
然而曹雪芹並沒有忘記晴雯仍是一個丫頭,便不惜筆墨的刻畫了一動人的情節,那就是《紅樓夢》第52回「勇晴雯病補雀金裘」。這一節,為晴雯的形象添上可敬之筆。
1957年,王叔暉先生用了一個月的時間,製作出了工筆畫重彩畫《晴雯補裘》。這也是王叔暉開始創作《紅樓夢》十二釵人物的第一張畫。
從畫面上看到,晴雯挽一挽頭髮坐在床上,抱病為寶玉縫補孔雀裘,麝月在一旁拈線幫忙。畫家真實地再現了「頭重身輕,滿眼金星亂迸」、「狠命咬牙捱著」的勇晴雯形象,就連一些細節性的用具都按著原著描寫畫去,如杯口大小的竹弓繃子和晴雯身後的繡枕等。硃砂色畫花、染就的大紅色帳子,表面看去既增加了作品的年畫效果,其實更襯託了晴雯火一般的鮮明性格。
據說王叔暉在出版社畫室畫完這張畫後,社裡一位年輕的女同事興奮不已,想讓其他同事也一睹為快,她拎起畫就往外跑。不料剛跑到院裡,一陣風吹來,畫頓時折成兩半,那位女士一下就傻眼了。後這幅畫裝裱印刷之後,幾經輾轉,被遼寧省博物館收藏。1979年,人民美術出版社專門派人去遼寧拍了此畫,收入1980年出版的《王叔暉畫輯》。
薛寶琴
薛寶琴,《紅樓夢》人物,薛姨媽的侄女,薛蝌的胞妹,薛寶釵的堂妹。自幼讀書識字。因生得美貌,又聰慧機敏,十分討賈母歡欣,誇她比畫上的還好看,曾欲把她許配賈寶玉為妻,可惜早已許配給梅翰林之子。王夫人也認她為乾女兒。
人見人愛的薛寶琴「年輕心熱,且本性聰敏,自幼讀書識字」,書中竭力表現她的才華橫溢,蘆雪庵爭聯即景詩,她與寶釵、黛玉共戰湘雲,妙句迭出,從容自如;後來吟紅梅花詩,技壓李紋、岫煙;第七十回眾人填柳絮詞,惟獨她那首《西江月》聲調壯美;尤其是第五十一回,她一人獨作懷古詩十首,以素習跟著父親所經過各省內的古蹟為題,每首還各隱一件物品,這十首詩的出現使這一人物在全書中的分量大增,是顯而易見的。
《紅樓夢》第五十回」蘆雪庵爭聯即景詩暖香塢雅制春燈謎「這樣寫道」賈母笑著,攙了鳳姐的手,仍舊上轎,帶著眾人,說笑出了夾道東門。一看四麵粉妝銀砌,忽見寶琴披著鳧靨裘站在山坡上遙等,身後一個丫鬟抱著一瓶紅梅。眾人都笑道:「少了兩個人,他卻在這裡等著,也弄梅花去了。」賈母喜的忙笑道:「你們瞧,這山坡上配上他的這個人品,又是這件衣裳,後頭又是這梅花,象個什麼?」眾人都笑道:就象老太太屋裡掛的仇十洲畫的《雙豔圖》。」賈母搖頭笑道:「那畫的那裡有這件衣裳?人也不能這樣好!」
原著對這段寶琴立雪短短十幾個字描寫,的確給人一種遐想中的美。而王叔暉先生卻善於將這種抽象的描寫,用她那妙筆丹青將」琉璃世界白雪紅梅「的意境表現出來。這就是王叔暉先生於1981年春繪製的《薛寶琴》。
畫家都喜歡寶琴,而目前最好的工筆仕女名手華三川先生還別出心裁地給寶琴加上一頂鬥笠,但他畫錯了,那是探春。只有王叔暉先生的寶琴與原著裡描寫一致,穿了一件綠色的衣服。《紅樓夢》四十九回描述「只見寶琴來了,披著一領鬥篷,金翠輝煌」。既雲「金翠」,自然是一種有著金屬色彩的綠色。
據說王叔暉先生先後一共畫過兩幅。第一幅畫過之後,先生感覺鳧靨裘的色彩過於凝滯,顏色也顯得不夠明快,不夠滿意,之後就又畫了第二張。由此可見王叔暉先生的創作態度是多麼的嚴謹,對藝術追求的標準又是多麼的高。
1957年,王叔暉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創作了工筆畫《晴雯補裘》。這一動人的情節出自《紅樓夢》第52回。畫面上晴雯坐在床上,抱病為寶玉縫補孔雀裘,麝月在一旁拈線幫忙。畫家真實地再現了「頭重身輕,滿眼金星亂迸」、「狠命咬牙捱著」的晴雯形象,連一些細節性的用具都按著原著描寫畫去,如晴雯杯口大小的竹弓繃子和身後的繡枕等。硃砂色畫花、染就的大紅色帳子,表面看去既增加了作品的年畫效果,更襯託了晴雯火一般的鮮明性格。這幅畫裝裱印刷之後,幾經輾轉,被遼寧省博物館收藏。1979年,人民美術出版社專門派人去遼寧拍了此畫,收入1980年出版的《王叔暉畫輯》。
重畫《紅樓夢》,首先要畫的自然是林黛玉。 1978年初,王叔暉開始閉門謝客,潛心琢磨黛玉這一形象。這張畫從起稿到完成,大約用了十幾天時間,這在王叔暉的創作中是極為少見的。她當時是處於一種矛盾的心理狀態中,一方面,禁錮許久剛剛放鬆,到底畫不畫、畫成什麼樣,都值得考慮;另一方面,久久蘊藏在心底的美妙形象終於在筆下出現,創作欲望處於興奮之際便無暇顧及其他問題,索性一氣呵成,畫完再說,一張典型的工筆仕女畫脫穎而出。出版社有關同志看到這幅畫後,立即決定出版。社裡的許多老同事看到王叔暉的仕女畫新作,都很高興,他們對王叔暉筆下的林黛玉一致表示認可,覺得與他們心中的林黛玉形象吻合。至此,王叔暉動筆之間顧慮已基本上煙消雲散了,她自定目標:10年內一定畫完紅樓十二釵。
8年間,繼黛玉之後,王叔暉陸續畫了湘雲、寶釵、鳳姐、李紈、迎春、元春、惜春等,此外還創作了兩幅寶琴立雪。畫這兩幅畫,主要是實驗一種畫鳧魘裘的技法,第一張上的衣服感覺過沉,顏色凝滯,遂又重畫。
這組作品畫隨即出版,大多已作為年畫發行。1985年3月,榮寶齋總編室負責人孫樹梅登讓了解創作進展情況,他和王先生商議,如能在10月前全部畫完十二釵,榮寶齋可以出一本紅樓人物掛曆。王叔暉先生接受了這個建議,平均每月一幅,連續畫5幅,照以往的速度,顯然太緊張了。王先生豁出去了!孰料,《惜春作畫》竟成絕筆,畫未終,人先去,綿綿紅樓情愫,未得盡意揮之筆端,留下了永久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