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有一道美食,叫罐罐茶。小時候放寒假,一家人湊到一起,圍在火爐邊。窗外飄著雪花,小鳥們擠到柏葉下取暖。我們坐在母親身旁觀看著陶罐裡的水上下翻滾,母親將備好了皮,椒葉,藿香等調料下到沸騰的水裡。待調料煮上味以後,再往裡加上麵粉,那時沒有麥麵,母親就用玉米面做原料,雖然粗點,但味道還是滿香的。
我們弟妹幾個數我年紀最小,母親先從最小的開始一個一個輪流來倒。我喝著香噴噴的麵茶,一邊喝一邊看著母親熟練地在茶罐裡攪動,不由地從心裡泛起一種敬慕之情,那時我覺得母親真偉大,不論是什麼飯食,經過她的巧妙加工,吃起來就格外的香甜可口。看著看著,我對母親不禁地讚美起來:「媽,你燒的麵茶真香啊!"母親看了看我和姐妹幾個,挺自豪地說,咱家窮,沒什麼做調和,要是在裡面加上炒雞蛋,核桃仁那就更好了,喝起來味道會更香的。可是即便是這樣,我覺得味道還是滿可口的,總覺著有種喝不夠的感覺。
後來,我家日子過好了,每當想起家鄉來,就想起小時候喝過的罐罐茶。
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季,學校放寒假,我帶上家人一起回老家。冬天的鄉村被寒氣籠罩著一層厚厚的涼意,白牆青瓦在冬雪的襯託下,顯得格外亮堂,人家屋頂上,高聳的煙筒裡在梟梟冒著炊煙。
雪依舊在下,村莊裡靜無一人,只偶爾間從遠處傳來幾聲雞叫聲,淹沒了村裡的寂靜。雖然接近年關,但外出打工的年輕小夥和媳婦們都還沒有回家,幸好這時節學生都已放假,在鎮子裡陪伴學生的人都已回家,要不即使是大白天進村,也見不到幾個人影。
剛進村口,遠遠就聞到一股悠悠的香味撲面而來,一回到家,隔家二嬸便熱情地迎了進來,她親熱地招呼我們到她家去喝麵茶,媳婦要收拾家裡,孩子們喝不習慣,只有我已經迫不及待了,安頓好家裡便隨二嬸到了她家裡。
二嬸家就在我家東邊,距我家只隔著一堵牆,平時我們不在家的時候就由二嬸幫著我們看家。二嬸是個賢惠的女人,她有兩個女兒都沒上過學,那是因為二叔過世早,家裡沒人做活養家,所以孩子們早早就已輟學了,現在兩個女兒都已成家去外地打工,家裡只有二嬸和孫兒,孫子在上補習班,還沒回家,家裡就只有二嬸一個人成了留守老人。來到二嬸家,她早把麵茶燒好了,雖然是用鍋做的,跟不上小時候母親用茶罐燒的好喝,但裡面有雞蛋,核仁彌補了調味的不足。喝著喝著,我們說起了小時候母親燒的罐罐茶,我說,如果母親還健在的話,如今這條件,讓她做出的麵茶,那便又是一番滋味。嬸子說:「是啊,那個年代苦呀,不過麵茶擱在哪個時代都一樣,這關鍵要看擱在誰手裡了,農村有句俗話說得好:家家房上煙蕩蕩,一家和一家不一樣,這句話聽起來好像是說各家條件的差異,但也說明人與之間的本領的高低,同樣的食材,同樣的調料,做出來的飯菜卻大有不同。」忽然間我想起了母親說過的一句話:「茶罐雖小,可裡面卻裝著人生。」當時的我聽不明白,茶罐那麼小,怎麼能裝得下一個人呃?到現在我才仿佛明白,為什麼母親燒出來的麵茶總有一種濃濃的香味,讓人至今回味無窮,而現在卻怎麼也做不出兒時母親留給記憶裡的那種滋味?
原來我們至今所懷念的並不是單純的一種美食,而是留在我們骨子裡的過去那段久已疏遠了的人生和離別已久的鄉愁!
審閱:劉豔梅
簡評:兒時,母親為我們烹飪的罐罐茶,清香無比,長大後才明白母親的話:茶罐雖小,可裡面卻裝著人生。」
終審:嚴景新
作者:侯佐智
編輯: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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