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開篇寫下違背主旨的語句,曹雪芹意欲何為?
目前光是研究紅樓的就是分為五大派,有考證派、評論派、評點派、索隱派、題詠派等。
我讀過一些紅學家寫的紅樓專著,有些是有真功夫的,比如張愛玲的《紅樓夢魘》,她對紅樓各抄本都非常熟悉,提出的論點和見解也發人深省,這是令人敬佩的;但也有些專著卻不免穿鑿附會之嫌,太多臆測,完全脫離了文本,這就不是紅學研究了。
要想弄懂紅樓,其實不難,只要立足文本去研究,去琢磨,多讀幾遍,自然會有些體悟,如果仍有很多疑問,要讀紅樓論著,也不能囫圇吐棗,眉毛鬍子一把抓,如今致力於紅樓研究的書籍太多了,就是你每天讀一本,十年也讀不完,所以如何選擇值得一讀的好書是一門學問。
錦池同志的新著《紅樓夢考論》就更具有這方面的特色。
例如他在考證曹雪芹的生卒年的時候,就獨闢蹊徑,不用卒年壬午上推生年的老方法,因為曹雪芹的年齡只有「年未五旬」和「四十年華」兩種文獻記載.而這兩種記載都是約數,不是絕對準確的記錄,所以從卒年上推,推不出一個可以絕對相信的結果。錦池同志看到了這一點,就斷然揚棄這種上推法,而自覓新路,從脂本第十三回的三條脂批:
讀五件事未完,餘不禁失聲大哭;三十年前作書人在何處耶?
一一庚辰本眉批舊族後輩受此五痛者頗多,餘家更甚,三十年前事見書於三十後,今(令)餘想(悲)慟,血淚盈(腮)。(原文「盈」字下缺,俞平伯先生補作「腮」)
一一甲戌本眉批樹倒猢猻散之語,全(今)猶在耳,屈指卅五年矣,哀哉傷哉,寧不痛殺。
一一庚辰本眉批,甲戌本也有此批,文字略異。
作縝密考析,得出了曹雪芹當生於康熙五十七年戊戌。公元一七一八年的結論。這個結論,能否作為定論,當然還有待於更直接的文獻資料的證明,有待於實踐的證明,但從相關的文獻資料來看,是比較接近實際的。而這一以脂批記載的年份互證而細加分析的方法,也深見錦池同志的思辨和考證的功力。
《紅樓夢》以神話開篇。首回中空空道人閱過《石頭記》後,對其的評價為「上面雖有些指奸責佞貶惡誅邪之語,亦非傷時罵世之旨;及至君仁臣良父慈子孝,凡倫常所觀之處,皆是稱功頌德,眷眷無窮,實非別書之可比」。看過前七十八回後再回想這句話,很明顯能夠看出這句話是反語。
若說「指奸責佞貶惡誅邪之語亦非傷時罵世之旨」,那麼如何解釋後文中種種對現實中醜惡現象的無情地鞭撻與嘲諷,又如何解釋後文中不斷提到的「末世」「衰世」等詞語?至於「君仁臣良父慈子孝」更是莫大的諷刺。君若仁如何能聽信讒言查抄賈府?臣若良如何能有人公報私仇誣陷中傷?父若慈如何能險些將自己的兒子活活打死?子若孝如何能有長子於中秋和家團圓之時出言譏刺母親偏心?什麼「稱功頌德眷眷無窮」實際上是斷情絕義,不堪與之多為伍一時一日。
開篇寫下如此違背主旨的語句,唯一所願的只是能夠使《紅樓夢》得以流傳於後世,而不為妄人所毀。曹雪芹先生著書之時社會大環境的惡劣可見一斑。為著書必須做出犧牲。犧牲的可能是精力,快樂,甚至是原則乃至於生命。這是一切作家與一切試圖成為作家的人們的必由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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