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讀書,劈柴,週遊世界,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這是一首浪漫的詩歌,出自一位浪漫的詩人之手,詩人名叫海子,但誰也不會料到,最終,浪漫的詩人會選擇用自殺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海子,中國農業文明末期最後一位詩人,像流星一樣,照亮了那個時代的夜空。誰曾意料,就是這麼一位富有才華與熱情的浪漫主義詩人,在寫出如此飽含熱情的詩句後不久,將自己的身體放在在山海關的鐵軌上,孤獨地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他生前,籍籍無名,他死後,屬於他的詩歌眾人傳唱。
天才海子
海子,原名查海生,出生於1964年安徽省懷寧縣一個普通農村,雖家貧,但海子無疑是個天才,自小就已經體現出極大的天賦,4歲時,就已經在公社舉辦的背誦比賽中獲利冠軍,一時聲名鵲起。15歲時,考上北京大學法律系;19歲時,出現在了中國政法大學的講臺上,在那個年代,恐怕講臺下的,都是比他大很多的人。
海子最大的才華,還是寫詩。海子從1982年起,在七年的時間裡,總共創作了200萬字的作品,重點是,與同樣擅長「寫詩」的乾隆皇帝不一樣,海子留下了許多膾炙人口的詩歌,恐怕將要一直為人所傳唱。
愛懷疑和飛翔的是鳥,淹沒一切的是海水
你的主人卻是青草,住在自己細小的腰上,守住野花的手掌和秘密
……
看見了嗎?那兩隻白鴿子,它是屈原遺落在沙灘上的白鞋子
讓我們——我們和河流一起,穿上它吧。
——節選自《亞洲銅》
一千個讀者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海子的詩顯然是個例外,所有讀過他的詩的人,都驚豔於他在文字上的才華。海子的詩,文字細膩,卻極富想像力,仿佛是優美旋律的音符,時而跳躍,時而舒展;像一個活潑的孩子,又像一個智慧的老人。
這就是海子,一位詩歌的主人。
我雖陷身泥濘,但我要追求幸福
才華並不能當飯吃,海子的經歷充分說明了這點。海子短暫的一生,雖然是精神上的富翁,但卻是物質上的貧瘠者。我以為如此充滿浪漫主義的詩人,應該是個行吟詩人,不為生活所累,一路且歌且舞,到處傳唱他自己的詩,沿途的聽眾,對他的才華讚不絕口,紛紛送上鮮花與掌聲。
但現實是,為了一日三餐,不得不幹些他不是很喜歡的活,吃飽喝足後,利用短暫的閒暇,寫出自己最愛的詩句。
有一句話說:許多作家生前連自己都養不起,死後,很多人卻需要他來養活。
這句話用在海子身上,簡直再貼切不過。
但海子失望過嗎?他依舊對生活飽含熱情,但就算在這樣的情形下,海子依然在短短七年的時間裡,創造了200萬多字的作品,顯然,海子並未被生活所擊倒。
他愛詩,也愛生活,所以寫出了「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這樣的詩句。
因為天才,所以孤獨
梵谷、雪萊、蕭邦等,他們都是天才,他們都是孤獨的。
海子同他們一樣,也是一位孤獨的天才。
但最大的痛苦在於,自己的才華無人欣賞,這才是不幸福的根源。海子的詩,是情感細膩和豐富的,是文字鬼斧神工的造化者,但他的詩同他的人一樣,在同時是不被人所理解的,似乎孤獨的天才都會這樣。
曾發表過少量海子作品的西川曾說:「你可以嘲笑一位富翁的富有,但你不能嘲笑一位詩人的貧窮。」
但世人只羨慕富人的富有,只愛嘲笑詩人的貧窮——飯都吃不起了,還盡折騰那些沒用的玩意兒。
海子拿著自己寫的詩,在人前大聲朗誦,在無人欣賞的寂寥中,蒼白結束。於是,那些自己用心寫出的作品,只能束之高閣,由我自己來欣賞。
哪有什麼「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向來都是一路失望到底,海子的愛情同樣總是以悲劇收場,生活,似乎總要與一位孤獨的天才為難。
對愛情的渴望,對知識的追求,對人類苦難的憐憫,是英國哲學家的三種情感。
對詩歌的喜愛,對愛情的渴望,是海子最樸素的想法。但愛情似乎總是成為傷害海子的事情。海子燥熱的情感,逐漸在堅硬的現實中變得冷淡。
海子的初戀女友,是一個了解海子的人,但了解不等於喜歡,何況家人的意見也很重要,家人並不喜歡海子,她只好在遠離海子的地方成為了別人的新娘,對海子的熱情最終變成冷漠。
面對人生最初最美好的感情落得如此結局,這將多麼傷害海子的心?
「秋天來到,一切難忘,好像兩隻羔羊在途中相遇,在運送太陽的途中相遇。」——《給B的生日》
海子的第二次戀情,因為堅持自己的不婚主義,遂無疾而終。在美好的愛情面前,海子依舊遺世獨立,堅持不肯妥協。
但,如果他妥協了,他還是嗎?他還會是那個孤獨的天才嗎?他還能在生活的柴米油鹽中堅持自己的浪漫主義嗎?
後來,海子愛上了大自己10歲的藏族姑娘,在這位知心的大姐姐面前,他重新找回了夢想,她熱情地對她傾訴和表白,他的眼裡已經容不下其它,當然,除了詩歌。
他在自己的詩歌《日記》中寫著:姐姐,今夜我不關心人類,我只想你。
海子是個純粹的人,他擁有最原始和最簡單的感情,但生活總是複雜的,純粹的人,總是被現實所傷害,顯然,海子也是受害者,生活會將他一點點逼向絕路。
從明天起,做個幸福的人
其實,海子心態,從他寫於自殺前兩個月最具代表性的詩句中便可看出端倪。
從明天起,做個幸福的人。那今天和昨天呢?是不是就是不幸福的人?這是一個黑夜的孩子,沉浸於冬天,傾心死亡,不能自拔。——《春天,十個海子》
海子拿著四本書,走向了冰冷的鐵軌,這四本書,也宣言,也是證明。此時,海子二十五歲。
二十五歲,多麼美好的人生階段,多麼富有才華的詩句。但都敵不過,這殘酷世界給人的失望痛心。他熱愛所有一切,最終陪伴他的,僅僅是四本書,還有冰冷的鐵軌。
二十五歲,他的生命戛然而止,雖然短暫,但燦如流星。
他死前在想著什麼?自己的詩,還是站滿白鴿的麥地?
文/扒拉文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