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導讀:說到成都,你會想到什麼?火鍋、麻將還是熊貓?一直以來,人們對程度的印象就是安逸,在這座城市可以感受到散漫悠閒的市井溫情。但是在不知不覺間,成都已經搭上了網際網路這趟高速列車,越來越受到網際網路巨頭們的重視。本文作者將對此發表了自己的看法,與你分享。
溫柔鄉是英雄冢。
許多老饕在剛來成都的時候,都無法理解為什麼這座城市會有那麼多生意火爆的蒼蠅館子選擇偏安一隅。
只此一家、別無分店、售完即止的經營模式,像極了高明的飢餓營銷。
如同每個去長沙的人都會被安利一杯幽蘭拿鐵,地道老成都的心裡也有無數個「茶顏」:木房梁、石灰牆、斜屋頂、被磨得鋥光瓦亮的竹椅配上隨意散置的四方矮桌,白日吃茶、夜裡吃酒,糊在牆上的菜單和起名都嫌麻煩的蒼蠅館子,遠比事事周全的「海底撈們」更加深入人心。
這是迷人的市井溫情,散漫、悠閒、舒適、安逸。
在他們身上,湘軍的闖勁和川軍的韌性蕩然無存,近代流傳甚廣的「軍不可無川,將不可無湘」作用於新時期的生意場,是呂良在長沙蝸居七年後終於定下向武漢和常德拓店的計劃,而老成都傳承幾十年的排檔美食浩浩湯湯,連一條街都沒走出去。
西邊是浮塵裡的推杯換盞,南邊是接連崛起的耀眼高樓,成都平原的「雙軌制」不僅體現在九眼橋對面就是十一街,更體現在絕版老成都與新生代「蓉漂」的交融與碰撞,好比太古裡的人們彷佛不用上班,軟體園的寫字樓卻總是燈火通明。
英特爾打算落戶成都的那一年,非典肆虐,很多企業撤出了中國,但英特爾和成都市政府之間的談判依舊在緊鑼密鼓地進行。
談判桌上的每個人都帶著三層口罩,即便如此,也沒有人停下來。等著成都市政府的,既有英特爾投資團隊按例拋出的稅收、用電、海關以及政府激勵措施相關的問題,也包括「當地農民支不支持英特爾項目」「被砍伐樹木上的鳥窩將遷往何處」這樣的人居環境調查。
「入世」之初,英特爾是世界500強的金字招牌,他們說要投建第五個全球製造基地,無疑是各方爭搶的香餑餑在英特爾的候選名單上,羅列著八個國家的十餘座城市,而成都在世界IT產業的版圖上一文不名。
那時翻遍整個四川,也只能在樂山找到一家3000萬美元的中外合資公司在生產晶片。
一開始跟成都市政府接觸的時候,英特爾團隊就遞上了一份細緻詳盡的調查問卷,要求政府在兩三天內給出答覆,如果他們覺得政府的回答不那麼詳實,就會進一步追問下去:
A:從市區到英特爾的廠區交通方便。
Q:怎麼個方便法?從成都市區的東南西北到英特爾廠區有多少班次公交車?具體線路怎麼走?每班間隔是多久?到英特爾廠區需要多少時間?各線路的高低峰時間如何安排?
這種窮盡式的提問讓成都市政府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而英特爾還在其中附上了每個候選城市開出的優惠條件。
儘管政府做出了十足的努力,第一回合事了,英特爾還是把成都篩出了候選名單。
那年除夕,市委常委會議室燈火通明,組織上對英特爾落戶成都的事情十分看重,當即決定由市長帶隊出訪英特爾總部,一定要「搶在英特爾一季度開董事會前,爭取主動」。
特使團一行從舊金山返回成都之後,便由市外經局牽頭,成立了一個英特爾項目工作小組,團隊裡環境及成本評價、政策法規、進出口通關、技術諮詢和接待會談等6個專家組,分別服務於英特爾派出的人力、物流、電信、建築、社會治安、稅收以及通關6個調查組。
事情塵埃落定後很多年,英特爾中國區市場運營部總監孫彥斌將他們選擇成都的原因歸結於在漫長的選址考察和談判中,企業始終能感受到來自政府的最大誠意。
這種誠意不光體現在企業高層因為籤證問題無法入境時,有人敢拍板讓他先過來參加項目洽談會議;還體現在當談判陷入僵局,市長突然出現將企業高層請到餐廳旁的小型會議室,僅用時30分鐘就讓外資代表臉上重見笑顏;更體現在某位資方代表只是隨口感慨了一句「這裡如果有一家星巴克該多好」,成都街頭就出現了第一家星巴克……
當英特爾宣布3.75億美元在成都投資建廠之時,舉世震驚,甚至有美國商人問過時任英特爾中國區執行董事的戈峻,成都在哪裡。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這裡一躍成為新中國電子工業最重要的基地之一。蘇聯援建的156個項目,成都一家就分走了10個,坐落於東郊記憶的紅光電子管廠,造出了新中國歷史上第一根黑白顯像管;作為計劃經濟時代「三線建設」的重點城市,中央決定把沿海的企業和研究所內遷,成都平原又遷來了26家企業。
好景不長,成都「三個半煙囪」的工業現狀好不容易有了質變的苗頭,改革開放一聲槍響,人才、資金和資源又開始向沿海地區轉移,名噪一時的「孔雀東南飛」給這座城市帶來的,是再一次沉寂。
2000年,作為成都電子工業的支柱企業,國營紅光電子管廠被一家廣東企業重組,這標誌著成都的電子信息工業,正式從輝煌跌入底谷。
一顆冉冉升起的電子產業新星,還沒來得及發光發熱,已經出現隕落的徵兆。
英特爾之前,沒有一家世界500強公司願意在成都投資,這是英特爾的一次big bet,也是成都電子信息產業「騰籠換鳥」的起點。
英特爾來了,以摩託羅拉、愛立信、微軟、諾基亞、阿爾卡特、華為-賽門鐵克、富士通、飛思卡爾、凌成、仁寶、緯創、富士康、京東方為代表的IT巨頭也紛至而來,成都逐漸形成了一條包括集成電路設計、研發以及晶片封裝測試在內的完整產業鏈。
5·12地震之後,英特爾在成都的物流遇到了困難,在市政府、市物流辦、高新區管委會的多方斡旋之下,成功開通了香港與成都之間的貨機項目。
翻過年來,英特爾決定把在上海的封裝測試廠搬遷到成都,十年積累一朝挪窩,其中涉及到的設備、產品和人力資源,有不下上千件事要做,但只要企業開口,高新區和成都海關的相關人員就會立刻趕往上海幫忙協商,從得知消息到出發不會超過6個鐘頭。
因為信任,所以堅持。英特爾在成都的投資,第一期尚未投產,第二期就開始跟進,然後就是企業不斷增資。六年間,英特爾連續三次增資成都,總投資額達到6億美元。
這在英特爾的建廠史上是一個特例。
從2001年到2012年,成都IT產業的主營業務收入從180.4億元增長到3777億元,增長19倍,全球有20%的電腦、50%的PC晶片和80%的iPad都從這裡走向世界。
再後來,成就了成都第一個萬億級產業。
事實上,英特爾項目是成都市政府奉若圭臬的「外商投資教科書」,但並不是每家企業,都有資格結識這樣一個溫情脈脈的政府。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山寨紅白機的臺灣廠商TXC就在成都投資成立了成都臺晶大東電腦有限公司,他們移植了《西天取經》《隋唐演義》《超級魂鬥羅X》等知名FC遊戲,混得風生水起。
在PC和主機遊戲領域,育碧、2K、維塔士等公司都在成都設有工作室,受限於主機遊戲在國內的尷尬境地,大廠在這裡也沒能一展宏圖。
那個客戶端網遊佔據主流市場的年代,成都不僅遍布著金山、盛大、網易、完美、騰訊的研發中心,還湧現出了一批土生土長的網遊公司,有後來獲得完美300萬美金戰投的逸海情天,有「西山居三劍客」裘新創辦的夢工廠,還有07年被盛大收購的錦天科技。
遊戲運營開發平臺BDgames與自媒體「遊戲茶館」,曾在2016年做過一次針對成都遊戲行業現狀的規模調查,發現當地的遊戲公司表現出極為明顯的研發傾向,超過95%的受訪企業為開發性質,而設有市場和運營部門的企業剛剛過半、擁有自運營能力的公司僅佔14.6%。
這個問題在早期成都遊戲的運營過程中暴露得淋漓盡致。
被盛大收購後兩年,錦天科技的彭海濤帶著手頭的項目自立門戶,創辦星漫科技,推出了一款名為《星塵傳說》的Q版RPG網遊。
當時MMORPG遊戲被道具收費模式侵蝕的體無完膚,RMB玩家所擁有的加成系統嚴重幹擾了遊戲的平衡性設置,儘管《星塵傳說》在玩法設置上依舊沿用了「拿來主義」的劣習,但他們在人民幣玩家與非人民幣玩家的等級和裝備之間做了調和。
很快就從一眾網遊中脫穎而出,成為2009年上半年遊戲行業的一匹黑馬。
公司缺乏長期遊戲運營經驗,帶來的直接後果就是:開放式的經濟系統不得不面對外掛刷金、金幣大幅貶值以及市場混亂等連鎖反應,處理不好再疊加刪除學徒僱傭和迴廊無限刷星光碎片等debuff,遊戲人氣很快就開始走下坡路。
然後就是突如其來地接入盛大遊戲平臺,類似分解裝備開啟附魔欄位、日常任務獎勵點券的良心設定被取消,《星塵傳說》成了盛大圈錢的一把利器。
一切都是為了驅使玩家產生更多交易,從而為分拆上市的盛大遊戲添磚增瓦,一款本可以細水長流的IP被迅速抽乾,消失在遊戲長河中。
不久之後,盛大再次花費1.4億元買下星漫科技,或者說是,買下彭海濤這個人。
陳天橋曾經在ChinaJoy的高峰論壇上說:「對於創業者,你別的什麼都不要管,把你的宣傳交給我,把你的客服交給我,把你的收費交給我,把你的用戶管理交給我,把融錢的任務交給我,什麼都交給我,而你的唯一任務,就是專心去創新。如果錢不夠,我們會去路演,會去圈錢,這是我們的事情。」
彭海濤二進二出盛大的經歷就像一個縮影,印證了公司「遊戲全民化運動引擎」的失敗,盛大遊戲營收繼被騰訊超越之後,又接連落後於網易和暢遊。
作為川大肄業的獨立遊戲製作人,彭海濤式的人物耀眼但珍稀,成都遊戲市場最活躍的群體,是那些有著大廠背景的創始人團隊。
不同於莊重方正的北京四合院、靈動秀美的江南園林以及融合了舶來元素的上海老洋房,蜀地院落牆高院深,儼然一個獨立於世的「小王國」。行業裡說起成都,不外乎兩組極端對立的詞彙:團結和封閉、開放與保守。
蜀地四面環山,在對外交流方面並不活躍,遊戲行業也不例外。但好在地處盆地,手遊圈子大不到哪兒去,公司也十分集中,以圈子形式發展起來的關係網在這裡非常常見。當遊戲從PC時代過渡到移動網際網路時代,這種裙帶關係變得更為顯著。
墨龍科技由《傲劍》製作人陳默與夢工廠前COO徐宇兵聯手創立,Tap4Fun的CEO楊祥吉在Gameloft成都分公司做過產品經理,數字天空的創始人王晟在創立「聯合眾志」的第二年就拿到了軟銀的百萬美元風投,而螢火蟲、風際、遊魂和艾塔的核心團隊成員,至少擁有六年以上的大廠工作經驗……
2012年6月,高新區在全國率先出臺了《成都高新區加快移動網際網路產業發展的若干政策》,從房租減免、稅收獎勵、人才補貼等方面對創業企業進行支持,其中「按投資金額的5%對被投企業進行項目扶持,最高可達100萬」的條款,吸引了大量投資人和創業者。
2014年是成都手遊的崛起之年,那一年,研發、發行、投資和第三方服務公司扎堆入駐蓉城,對外披露的創業投資案例就有50起,投資金額超過5億元,根據高新區公布的數據,年中成都的手遊公司有600多家,業界傳聞的數量則超過了1000家,號稱「千遊之都」。
一個很奇怪的現象是,成都的小團隊喜歡在立項的時候憑感覺,又習慣等項目開發進度達到100%時才去找發行和代理。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北京的遊戲CP在項目推進到40%就會開始尋求合作。
事實證明,遊戲製作總是和市場玩「只在此山中」的小把戲是會翻車的,成都遊戲圈很快就迎來了新一輪洗牌。
2013年,卡爾維CEO在接受採訪時還表示公司的12個研發團隊,有9個是去年剛剛收購的,預計年底收穫5000萬毛利,未來三年還打算再收購10來個團隊,卻在一年半後的乙未羊年春節宣布破產。
就連屬於港交所上市公司雲遊控股Forgame的遊戲工場,也在「掃樓」似的瘋狂投資中敗下陣來,最激進的時候,他們一筆投資只需要兩到三天的時間便可以敲定,而其他項目的平均投資周期也只要7天。
經歷種種混亂之後,成都的CP團隊銳減至不足300家,在天府軟體園創業場春季的項目評審會上,手遊項目的佔比首次下降到17%。
而這一年,大名鼎鼎的《王者榮耀》從天府三街的騰訊大廈走向世界,它的開發團隊隸屬於天美-L1工作室,在併入天美之前,它有一個很巴蜀的名字,臥龍工作室,做出的遊戲也帶有濃鬱的地域色彩,如《QQ三國》和《QQ封神記》。
至於三年後的遊戲「寒冬」,一線大廠尚且需要調整結構、縮編裁員,成都那些僅靠投資輸血的創業小團隊大部分都被拍死在了沙灘上,極盛時期的「千遊之城」僅剩下100來家遊戲公司,頗有幾分「十室九空」的悲壯在其中。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餃子那樣的運氣,可以做出如《哪吒》那般的爆款,讓政府恭恭敬敬地把團隊請進瞪羚谷產業社區。
2003年,張藝謀用5分09秒定義了成都:一個來了就不想走的城市,一座傳統與現代交融的「休閒之都」。
15年後,抖音用15秒的短視頻,為這座城市貼上了更多的標籤:
很多人都認為全國最適宜居住的城市,非成都莫屬。
火鍋串串缽缽雞,保利中心蹦個迪,用上海外環合租的錢在成都市中心租個套二,抬眼就是太古裡的大長腿,是讓逃離北上深的年輕人怦然心動的未來。
在百度以「成都街拍」為關鍵詞進行搜索,總共有18,100,000個相關結果,而市區人口幾乎兩倍於成都的北京,也只找到19,300,000個詞條而已。
成都就這樣變成了國民心中「理應顏值在線」的城市,似乎出門隨便吃個火鍋,也能遇到一個鵝蛋臉、雙眼皮、柳葉眉、高鼻梁的小乖乖。
作為總點讚量僅次於北京的「抖音第二城」,成都的主播數量全國第三。在顏值街拍最火的那兩年,太古裡外來遊客量增加了32%,消費額創下歷史新高。
城市活躍度來自成都網紅們集體的「顏值在線」。以抖音為例,代古拉K、七舅腦爺、李一檬EMOO在平臺上獲得的標籤分別是「最美笑容」「抖音俊男」以及「最美雙胞胎姐妹」,無一例外是標準的「外貌流量」。
不可否認的是,這些現象級網紅的背後基本上都有專業推手,據《新華每日電訊》報導,成都一家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在招聘網絡主播時宣稱,「不整容的話8000元保底,整容的話1萬元保底。」
將整容與薪資掛鈎,讓顏值直接成為可以變現的商業資本。
2018年,成都醫美的人均消費達到1038元,最高客單價超過11萬,有些項目的消費水平甚至超過了北上廣。根據新氧大數據發布的《2018年雙11醫美消費城市榜單》,成都是全國醫美消費能力最強的城市。
網紅們要有像範冰冰和Angelababy一樣的雙眼皮、錐子臉和高山根,普通人可以做半永久、雙眼皮、瘦臉針、水光針,就連人到中年的阿姨,也可以嘗試一些皮膚管理以及抗衰老項目。
2018年4月,成都經信委印發了《成都醫療美容產業發展規劃(2018—2030年)》:醫美產業到2030年要實現2000億元營收;兩個月後,首屆國際醫美產業大會在成都召開,中國整形美容協會正式授予成都 「中國醫美之都」稱號,而這屆產業會上達成的20個醫美項目,投資總額達到440.6億元。
大概坐在辦公室裡只看得到報表上一串串光鮮的數字,那些產業鏈裡不為人知的的陰暗面,永遠隱藏在水下。
三年前,中國整形美容協會的數據顯示,國內市場的玻尿酸和肉毒素類產品有70%是假貨和水貨。到了今天,這個數據依然沒什麼變化,在艾瑞的諮詢報告中,市面上流通的針劑正品率只有33.3%。
在《2017年度醫療美容機構評價結果》中,來自四川地區的3A級醫美機構只有11家,然而僅成都一地,有醫美資質的機構數量就超過350家。套用二級市場規則制定者提示風險的常用語就是,醫美有風險,上臉須謹慎。
如果說「韭菜論」的說法在醫美行業甚囂塵上,成都教育行業則面臨 著「智商稅」 的質疑。
從2018年開始,VIPKID、跟誰學、猿輔導、作業幫、火花思維等多家在線教育機構在成都建立城市分部,甚至是「第二總部」。從遷移時間來看,在線教育逃離北上廣的時機比起網際網路公司落後了不止一步。
時年8月,國務院發布《關於規範校外培訓機構發展的意見》,規定校外培訓機構不得聘用中小學在職教師,並讓教師資格證成為從事學科培訓教師必不可少的準入條件,擁有多所師範類高校的城市對在線教育機構的重要性自然拔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所以武漢成了在線教育公司遷徙的首選地,其次是成都、鄭州和西安。
資本寒冬疊加政策利空,在線教育舉步維艱,但這並不代表線下教培機構迎來爆發節點。事實上,成都的本土教培機構至今仍然處於自給自足的「小農」階段,早些年去學校走一遭就能完成招生任務的狀態讓他們形成了優先保證盈利規模的慣性思維。
對線下教培行業來說,躺賺的日子一去不復返,All in線上又跟不上北上廣深的玩法和節奏,重金挖來的「新東方系」高管時刻不忘「狼性」,與本地員工的生活習慣格格不入,轉型尚未成功,新老員工間的衝突與積怨已經臨近爆發邊緣。
線下教培應對不了渠道驟變,在線教育在處理屏幕兩端的雙向互動時同樣一籌莫展。
2017年,成都公開提出一項「三年目標」:力爭到2020年底,培育A股上市公司100家以上,打造2到3家千億市值的上市公司。一年後,他們收穫了博駿教育、天立教育、希望教育和銀杏教育四家上市公司,成為教育二級市場中的佼佼者。
然而本土孵化出的百詞斬,用戶規模勉強擠進教育類App的前十名,緊接著就是頻繁的股權變動,更不必提那些收了錢又關門大吉的培訓機構,讓家長們有苦說不出。
這麼一看,似乎又不難理解為什麼戴文建寧願把公司搬到貴陽,也不願意留在成都。
張儀修築成都城牆往後幾百年,蜀地在崇山峻岭的屏護下,因政權更迭生出的兵禍極少,即便有大軍兵臨城下,也多以和平方式解決,如三國時期的劉璋獻成都、劉禪降鄧艾。
安史之亂後期,中原地區戰火紛飛,錦官城照舊一派「馬照跑、舞照跳」的繁榮景象,各路生意反倒因為達官貴人的造訪愈發紅火,這種「蜀國富且庶,風俗矜浮薄。奢僭極珠貝,狂佚務娛樂」的狀態延續到現代,表現為成都人「好音樂,少愁苦,尚奢靡」的生活習性。
這裡有全國最多的搖滾樂和先鋒藝術家、最好的街舞、最好的hippop、最炸的地下Rave(銳舞)以及最野的年輕人。
除開私家車保有量全國第二這種老掉牙的數據,成都擁有僅次於北京和上海的國際一線品牌和門店數量,DIOR和歐瓏的全球旗艦店在這裡,許多一線大牌的「西南首店」也在這裡。
事實上,不光「太古裡街拍」在Insgram上擁躉眾多,成都購物打卡的視頻在抖音的播放量也超過了71億次,分布在4000個不同的購物場所,比北上廣還要密集。補充一個知識點,很多時候所謂的「西南首店」,都可以自動替換成「北京和上海之外的第一家店」。
精打細算的大牌們嘴上說著重視每一座城市,但店開在哪裡,還是業績說了算。
自媒體「秦碩朋友圈」在《奢侈品在成都:悠遊慢生活中隱藏的兇猛消費》一文中提到,Gucci、Tiffany、Acne Studios、Thom Browne等眾多品牌在成都遠洋太古裡的店鋪已成為國內甚至國際業績標杆店鋪(據傳Gucci店的銷售額位列全球第一);1/3左右的太古裡入駐品牌門店銷售業績位列西南銷冠乃至全國三甲。
而根據《中國奢侈品零售報告》公布的數據,疫情之下,成都市場LV、Gucci等奢侈品銷售業績同比增長了130%,正是這種爆發式的銷售業績加快了頭部奢侈品牌在成都的落子速度。
一個月前,路易威登(中國)商業銷售有限公司成都紅星路店在錦江區市場監督管理局登記註冊,註冊地址位於錦江區中紗帽街8號1120a和1120b號商鋪廣東會館。
而這兩家店鋪分別是星巴克和Marni,目前仍在正常經營。
雖然品牌方還沒有官宣這條消息,但LV太古裡店一旦開始營業,錦江區將獨佔成都三家LV,並且高度集中在2公裡範圍之內。
色彩斑斕的市民生活、氤氳繚繞的酒吧夜場,開放兼容的城市精神,讓各種野生文化都能在這裡長出蓬勃的生機,成都是「秀款」賣得最好的國內城市(通常情況下,「秀款」由於款式誇張並不暢銷),也是全國「奇裝異服」最多的一個城市。
漢服、JK、Lolita,在成都,隨處可見或精緻或日常的「破產三姐妹」(包括男性)。
JK和Lolita來自一衣帶水的鄰國,按下不表。
2006年,全國最早的一家漢服實體店在成都順利開業,店主名叫呂曉瑋,媒體出身,開業當天,微風和煦,紅紅火火的「同袍」走秀來看熱鬧有很多,買單的卻很少,以至於第二天《天府早報》上出現了題為《全國第一家漢服實體店,開業不開張》的文章。
直到呂曉瑋與龍泉驛區政府合作完成了第一屆桃花節的宣傳活動,她的生意才有了起色。
抖音之前,漢服宣傳主要靠微博和微信圖文傳播,輻射範圍有限。在微博,「穿著漢服去旅行」的話題閱讀量只有1553萬,這已經是眾多「袍子」努力運營的結果,直到抖音橫空出世,短視頻給了漢服「破圈」的機會,同樣的話題在抖音輕而易舉突破了4200萬播放。
天貓數據顯示,2018年購買漢服的人數同比增長92%,而在購買漢服最多的城市TOP10中,成都排名全國第一,在《2018淘寶漢服商家產值排名》TOP 10名單裡,呂曉瑋的漢服品牌位居全國第二,成都的漢服品牌十分其四,總產值全國第一。
2006年,蜀錦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此時全國的漢服商家不超過30家,發展到現在的1000家,成都佔了104個。
根據今年的淘寶創業分享會,當下有4萬多成都年輕人在淘寶上開漢服店,相比去年多出整整1萬人,繼熊貓、火鍋、麻將之後,成都又有了一張新名片:淘寶漢服之都。
漢服的發展離不開淘寶,但很有人知道,在英特爾派出代表考察成都投資事宜的前一年,馬雲就來過這個素有「天府之國」美譽的錦繡之地。
他感覺蜀人對電子商務的接受程度並不高,敗興而歸。
四年後,他再次踏上這片熱土,為了參加「第三屆領袖論壇」,只不過他嘴上說著阿里進軍成都的時機已到,正在考慮在川設立辦事處,一考慮就是四年。
嘰嘰復嘰嘰,阿里當戶織,他們正式與成都高新區籤署投資合作協議,已經是馬雲參加完四川省災後重建(浙江)投資說明會後一年的事情。這一年,阿里十歲,淘寶初具規模的同時,天貓模式也處於籌備之中。
這正是漢服發展的分水嶺。從這一年開始,淘寶上漢服商家的數量快速增長,隨著漢服相關內容頻繁見諸於報端,得到了越來越多95後的認可。2015年,呂曉瑋正式註冊公司,定位為一家中端水平、走快時尚路線的漢服店。
再後來,呂曉瑋的公司成為全國漢服Top級的漢服品牌,一度蕭條到只剩東西兩頭攝影工作室和眼鏡店的香檳廣場,也因為漢服的入場,重新聚起了人氣。
網際網路公司少不入川,消費型城市的想像力從來就不在線上,就像盒馬開在交子大道上的餐廳,主要服務於年輕的高消費客群以及高質量的商務宴請,包間需要提前預定,還配有專屬的菜單和酒水單。
錘子和人人車之後,新氧第二總部、快手直播電商總部、騰訊新文創總部、網易數字產業基地、字節創新業務中心、58數字城項目接連開進成都,讓這裡儼然有了「網際網路第四城」的豪情壯志。
然而冷靜下來再看,支付寶最先駐紮在這裡的是客服中心,三環以內「盒區房」的覆蓋率(城市面積中可以享受到盒馬配送服務的面積佔比)高達74.8%,比北京和上海排名還要靠前。
網際網路公司爭相湧入四川盆地,他們看中的,難道是這裡的產品和研發嗎?
成都駐紮在杭州的投資促進中心在叩響了杭州537家企業的大門之後,領導班子又率隊去往黃浦江畔「取經」,希望為成都找到衝擊世界城市的方向。
張五常在《新經濟制度》中提出一個問題:「在諸多不利的環境下,中國的高速增長持續了那麼久,歷史上從來沒有出現過。中國一定是做了非常對的事情,那是什麼呢?」
直到1997年,他才恍然大悟「中國經濟制度的重點是地區之間的激烈競爭」,後來,他在書中補充道,「其本質上等於是公司和公司之間的競爭。」
把答案的範圍縮小,就變成了:成都經濟制度的重點是產業之間的交替更迭。
2020年,日經新聞網站發布了一篇題為《美國從科技供應鏈中剔除中國行動的內幕》的新聞報導,其中提到一年前的夏天,有美國官員拜訪了一家坐落於臺北的蘋果供應商,要求他們把更多的產能轉移到大陸以外的地方,並且還要加快行動。
沒過多久,路透社就報導了富士康斥資2.7億美元在越南成立新公司,並計劃將煙臺、鄭州、成都的部分產線轉移至越南,明年上半年開始投產。
目前很難判斷大國之間的縱橫捭闔是否會讓成都的支柱產業再次陷入風雨飄搖的境地,但居安思危,思則有備,有備無患。
要想保住成都GDP增速和外貿進出口增幅在全國主要城市(直轄市和15個副省級城市)中第一的位子,既要靠製造業基礎設施的不斷投入,也要靠服務業拉動消費水平的持續提升。
畢竟,一個城市的興起,既要讓身處其中的人們有機會賺錢,也要讓他們有地方花錢。
作者:藍山,微信公眾號:銀杏財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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