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促進腦科學在教育領域的實踐指導，進一步探討未來教育的形態變化，同時拓寬腦科學研究成果在學校、社會以及家庭層面的科普路徑，大城市教科院聯盟與《教育家》雜誌擬聯合主辦「大城市教科院聯盟全國三次學術年會暨第三屆『腦科學與教育』論壇」。年會擬於2020年12月16日在成都舉行，誠摯歡迎全國教育屆同仁參與研討。
任何語言學習都涉及聽說讀寫。聽是語言輸入的主要形式，是說、讀、寫等其他語言活動的基礎。在語言學習中，聽不懂、聽不好，往往也會說不出、讀得慢、寫不了。語言獲得研究表明，人類最早發展的是聽覺系統，胎兒期5-7個月時便已能區分聲音，剛出生的新生兒就已經可以區分語音的精細差異。對正常人而言，學會聽母語是件自然而然的事情，然而，在英語學習中，聽卻是一個難點：與國際友人交流好像「聽天書」；追美劇全靠看字幕，否則就像霧裡看花。說起學英語，許多人可能都有「恐聽症」。為什麼會這樣？怎麼克服？
任何語言的語音都按從小到大的單元組成複雜的語音系統。區分語義最小的語音單位是音位。正是音位的不同組合構成了成千上萬個單詞，數不可數的句子。兒童出生後環境中豐富的語音輸入（通常是母語）促使其大腦修剪突觸，留存適宜於母語語音處理的系統。這個系統包括了大腦額下回、左側顳中回後部、顳上溝、左側頂內溝和扣帶回以及前運動區。人腦可以對語音進行自動加工。
例如，即使在沒有專門注意的情況下，人腦仍然可以識別出新異的語音，在腦電上可以顯示出突變的負波，提示已經自動偵測到了語音差異。當需要學習新的語言時，人腦語音系統則要經歷重組，以在腦中建立新的語音表徵。因此，學英語必須在大腦中建立對英語音位的準確、牢固表徵，建立起對英語語音的清晰「地圖」，才可能突破英語聽力的困局。
對我們以漢語為母語的學習者來說，聽的挑戰至少有兩個方面。
一方面，英語元音識別相對困難。其中一個原因與漢語和英語中元音數量差異有關。語言學研究一般認為，漢語中有32個音位，輔音22個，元音10個。英語有48個音位，輔音28個，元音20個。兩種語言中元音數量差異顯著，對元音音位表徵準確性的挑戰不同。英語元音數量大，對元音表徵的挑戰更大。研究發現，母語為漢語者對漢語和英語元音的敏感度都低於母語為英語者，這可能與漢語元音不像英語那麼密集有關。英語元音中有數對長短音。但是元音特徵本質在於頻率信息，而不是延續時間長短。雖然在自然狀態下不同元音音長不同，但是決定元音差異的關鍵線索仍然是頻率信息。
因此，要準確感知、表徵和區分不同元音，就一定要以頻率線索優先。那麼，漢語為母語的英語學習者怎樣感知英語元音呢？研究發現，英語中的長短元音對漢語為母語的英語學習者聽的挑戰最大。當採用人工語音合成技術把所有英語元音以同樣音長呈現時，漢語為母語的英語學習者即使經過十年以上的學習，也很難正確分辨。可見，漢語為母語的英語學習者主要依賴語音延續時長（音長）進行元音識別，不能有效利用頻率信息，導致識別元音困難。
另一方面，英語學習者聽的挑戰在噪音條件下尤其嚴重。在真實的語言交流環境中，噪音、特別是語音噪音幾乎不可避免。然而，當處在嘈雜環境中時，英語學習者很難將目標語音從環境噪聲中分離出來。特別是如果處於人聲鼎沸的環境中，無論輔音還是元音，英語學習者都可能難以正確識別。例如，即使只有6個人發出背景語音噪音，英語學習者的語音識別正確率也會顯著下降。即使在安靜條件下可以很好識別的語音，一旦混入少量背景噪音，英語學習者的語音識別都會受到嚴重幹擾。這些研究結果表明，英語學習者聽力抗幹擾能力是明顯的短板。
由此可見，英語聽力學習中存在元音識別困難和噪音條件下抗幹擾能力不足兩個突出問題。問題該如何解決呢？首先，大量地聽是克服上述問題的首要條件。語言學習本質上是統計學習，因此大量地聽，在豐富輸入的基礎上，人腦能夠自動概括，提高對英語語音關鍵特徵的分辨和把握。人腦在豐富信息基礎上的學習能力是驚人的。僅僅8個月大的嬰兒在實驗室中只聽了2分鐘的陌生音節序列，就可以根據相鄰音位的頻率信息，正確分割語音流，體現出人腦可基於豐富語音輸入實現強大的統計計算。
研究顯示，控制英語學習起始年齡和英語學習年限後，在說英語的國家生活1年以上的英語學習者，英語音位識別和聽力抗幹擾的能力就大大優於不在英語國家生活的學習者。這也從一定程度上說明了大量聽、大量輸入對提高英語聽力具有極為重要的作用。
其次，針對主要問題迎難而上，開展針對性訓練。如果沒有機會去英語國家長期生活，怎樣高效地克服依賴音長、抗噪能力不足的問題？刷刷美劇能解決問題嗎？已有一些訓練研究提供了解決問題的可行辦法。例如，針對英語聽力學習中過度依賴音長而不能很好利用頻率信息的難點，在控制音長條件下開展語音識別的針對性訓練，可以有效提高英語語音加工中利用頻率信息的能力。研究招募了34名在校大學生，隨機分到兩組，進行了10小時訓練。一組大學生觀看美劇，另一組大學生接受去掉音長線索的英語元音識別訓練。兩組大學生均在訓練前、訓練後和三個月後進行英語元音識別測試。結果表明，兩組大學生英語元音識別能力都明顯提升，而接受去掉音長線索的元音訓練組英語語音分辨能力大大優於看美劇組。只有接受了針對性語音訓練的大學生能顯著降低對音長線索的依賴，提高對頻率信息的利用水平。
因此，針對性的英語元音感知訓練可以有效改變漢語母語者對音長線索的感知權重，顯著提高其英語元音感知能力。又如，針對抗噪音幹擾能力不足的問題，利用「以毒攻毒」的方法，在噪音條件下進行訓練。雖然我們平時訓練聽力，總要求安靜的環境，忍不得一丁點噪音。但是研究表明，僅僅在安靜環境下接受英語聽力訓練不利於發展抗幹擾能力。
近期，一項實驗室訓練研究將51名在校大學生隨機分配到三組，進行了6天共6小時的訓練。第一組大學生只在安靜背景下接受元音識別訓練，第二組大學生多數時候在嘈雜背景下接受元音識別訓練，第三組大學生則觀看時長相等的英語影視劇。三組大學生均在訓練前、訓練後和三個月後進行英語元音識別測試。結果表明，與刷劇組相比，在安靜背景下接受訓練的大學生僅在訓練後對同樣安靜條件下的元音識別有提高，且不能保持到三個月後；而在嘈雜背景下接受訓練的大學生不僅在安靜和噪音條件下的元音識別都有顯著提升，而且三個月後還能保持。可見，僅僅在安靜背景學習對於英語聽力提升的好處有限。而接近真實生活吵吵鬧鬧環境的訓練更有助於學習者發展集中注意力、提取關鍵線索的能力，因此更有利於學習。
最後，學做有心人。在日常聽力學習中將測試與訓練緊密結合起來，及時反饋聽力學習的進展、問題，查漏補缺。單純重複練習對學習的作用有限。研究表明，將測試與練習結合起來，有助於強化信息鞏固，並能促進信息的進一步加工，因此可以促進更高效地檢索。一項研究在學校隨機招募了2組各26名學生，在7天的學習中一組採用單純學習、複習的方式學習，另一組採用學習和測試相結合的方式。學習結束後，在理解性記憶測驗中，採用學習和測試結合方式的學生成績大大優於只進行反覆複習的學生。在學習和複習中插入測試，學生可以通過測試反饋發現學習中的問題，調整學習重點，針對性地加強理解和記憶。因此，在英語聽力學習中，通過自我測試或外部測試，及時反饋進步和不足，針對不足之處強化學習，日積月累，就能逐漸實現英語聽力質的飛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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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 本文刊於《教育家》2020年11月刊第4期，原標題《英語聽力難，破解有妙方》
作者 | 馬磊磊/北京師範大學認知神經科學與學習國家重點實驗室碩士研究生
劉 暢/美國德州大學奧斯汀分校交流與語言障礙系副教授
陶 沙/北京師範大學認知神經科學與學習國家重點實驗室教授
編輯 | 石依諾
設計 | 九月九
統籌 | 周彩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