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路邊的一具未成年女屍,驚動了整個村落。唯一的目擊證人和死者家屬的陳述,竟然都與法醫的推斷大相逕庭,是人在作祟,還是證據撒了謊,為了揭開真相,法醫必須對死者的死亡時間做出精準的判斷」
事件發生在2012年12月1日清晨,地點在四川省都江堰市的一條小路旁,死者是一位身穿校服的女學生,目擊者在早晨7點50分發現屍體,隨即撥打電話110報警。
恰逢事發前一夜下了雨,經過一夜的雨水衝刷,現場留下的有價值的信息非常少。死者衣服上看比較凌亂,褲子被脫到膝蓋下面,上衣也被脫到胸脯這個位置,書包被丟在屍體邊上。法醫到現場的時間大約是10點半左右,進行了初步屍表檢驗。
由於案情比較重大,那個山村裡面從建國以來到現在都沒有發生過這種類似的惡性案件,當地的老百姓圍觀的特別多,犯罪嫌疑人侵害的對象又是一個在校女生,年紀很小,老百姓的議論無形之中給警方帶來了很大的壓力。
警方經過調查發現,死者家就在案發現場不遠處,步行只需10分鐘,女孩的父母都在外打工,家中只有姐姐和姐夫。當地警方在第一時間找到了死者的姐姐和姐夫,並詢問了他們最近一次見到死者的情況。
根據死者姐姐的回憶,當天早上她還聽到妹妹叫過自己,之後她讓丈夫拿給妹妹十元錢,姐夫也很確信自己在當天早上7點左右聽到了妹妹的聲音,但當自己拿著十元錢走出房門時,卻發現門口空無一人,妹妹已經離開了。
按照死者姐姐和姐夫的描述,死者遇害的時間應該是在早上7點至7點50分之間。從現場死者的衣著狀況來看,女孩很可能是在早上上學途中遭到性侵然後慘遭殺害。
但是法醫在現場勘查的過程中發現現場並沒有死者的足跡,而且頭一天晚上下了雨,現場地面比較泥濘,但是死者的鞋底,包括衣服這些都比較乾淨。現場的植物倒伏就是一個小範圍的,1米到1米寬的一個範圍,這是死者壓倒的一個痕跡,但是周圍沒有明顯的搏鬥痕跡。
法醫還在死者的衣服上發現了一些可疑的油汙,同時也發現了一個類似於摩託車的車輪胎印。
根據這些情況,法醫初步推斷,這不是案發現場,應該是一個拋屍現場。
法醫對死者屍體進行了體外檢查:眼瞼有出血點,眼周塊有瘀點性出血,頸部也發現有扼壓傷,手上也有控制傷,根據這些情況法醫判斷死者是被人掐頸致死的。檢查結果排出了性侵的可能,最終認定死亡原因是窒息死亡。既然發現死者的地方是拋屍現場,那麼第一案發現場在哪裡,兇手是誰,此刻他又隱藏在何處,一個接一個的謎團,不斷叩問著偵查人員,案情變得越來越複雜。
就在偵查人員展開調查的同時,法醫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揭開案件謎團。在對死者屍體進行體外檢查的時候,法醫發現了一個疑點,死者的死亡時間並不是當天早上。
對死亡時間的推斷,是每起刑事案件都必須解決的難題,死亡時間範圍的不斷縮小,會為刑偵人員提供更為準確的偵察依據。一般而言,法醫判定死亡時間的方式就是屍體現象。而在這起案件中,法醫首先觀察的屍體現象就是屍僵。
人死後由於肌肉的僵硬,身體的各個大小關節,會隨著時間的變化它會發生僵硬,屍僵一般自死後1到3小時開始,現在一些小肌群出現,4到6小時發展到全身,12到15小時達到高峰,全身關節僵硬,到24至48小時開始緩解,3到7天完全緩解。
而在本案中,死者的屍僵已經發展到全身,並且全身關節僵硬達到高峰。根據這個現象,法醫初步推薦死者的死亡時間應該是距離屍體檢驗時間16個小時左右。
法醫的這一發現讓刑偵人員頗為意外,死者家屬確認早上7點聽到過死者的聲音。而按照法醫的推斷,死者的死亡時間應該是在前一天的晚上,於是刑偵人員再次找到了死者的姐姐和姐夫。死者家人依然處在痛失親人的悲痛之中,而且對妹妹早上離家上學的陳述十分肯定。她姐夫非常確定的告訴警方早上七點還聽到妹妹的聲音。姐姐因為事發當天晚上出去搓麻將,很晚才回來,當時意識形態比較模糊,她說仿佛聽到了。
那么女孩到底是什麼時間遇害的?為了證明自己的推斷無誤,法醫們開始了新的檢驗。人死後,體內血壓循環停止,心血管內的血液由於缺乏動力而沿著血管網墜積於屍體低下部分,從而導致屍體低下部分的毛細血管及小靜脈內充滿血液,透過皮膚呈現出暗紅色到暗紫紅色斑痕。這些斑痕開始是雲霧狀,條塊狀,最後逐漸形成片狀,在法醫學中,這種現象被稱為屍斑。
屍斑也是作為推斷死亡時間的一個重要屍體現象,屍斑一般是在人死後一到兩個小時開始出現。
在地球上,萬事萬物都受重力的影響,人體的血液也不例外。屍斑就是血液在下部皮膚上沉積形成的。12小時之內的屍斑一般都初步形成,12小時到16小時進入一個擴散期,不太容易褪色,超過24小時的屍斑,就一般凝固不變,指壓也不會褪色。
屍斑的出現時間和發展快慢都和環境溫度與死亡原因的因素有關,例如,在寒冷環境中,屍斑的發生、發展就會比比一般氣溫條件下緩慢,那麼結合四川都江堰地區的氣候特點,這裡12月份溼冷,氣溫在攝氏10度左右,屍斑的發展速度會比正常情況緩慢,在這起案件中,為了得出準確的結果,成都公安局的法醫,對死者的多處屍斑進行了檢測。發現死者的屍斑已經進入擴散期,按壓不容易褪色,死亡時間應該超過12個小時。
按照死者家人的說法,死者上午7點出門,7點50分被發現死亡,法醫觀察屍體現象是上午11點,在4個小時之內,死者的屍體竟然出現了大面積的屍僵、屍斑現象,這種情況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
有了法醫技術的支持,刑偵人員將可能的作案時間延長到了前一天夜晚。那麼,從前一天夜晚,到第二天早上7點發現死者的這段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還原這段時間的事實真相將成為破案的關鍵。
警方調查發現,姐夫晚上九點多就回到家裡面了,睡覺之前還看到他妹妹窗戶燈還亮著,那麼,妹妹會不會趁家人入睡後,偷偷溜出去和朋友聚會,然後慘遭毒手呢?但是從走訪調查的結果來看,妹妹並不是一個貪玩叛逆的學生,生活自律而且有規律。就在案件偵破遭遇瓶頸的時候,法醫通過另一種權威方法對死者的死亡時間進行了精準的推算。
人死後,他整個產熱機制就停止了,所以就產生散熱,他的溫度就一步一步下來了 ,最終可以達到和環境溫度相符,法醫用測量屍體屍溫的方法來做進一步的推斷。
研究證實,相比於胸腹腔內臟器官的溫度,直腸溫度更能較好的反應屍體內部溫度,加之測量直腸溫度操作又相對簡便,因此,直腸溫度常被作為屍體內部的核心溫度,用於推斷死亡時間。
一般在春秋兩季的時候,人在死亡以後,屍溫變化規律大概是前10個小時,每小時是下降1度的,10個小時以後,每小時下降大概是0.5度。在夏天由於天氣熱,環境溫度要高一些,屍體溫度下降一般要慢一些,大概是慢1.4倍,在冬天,相對環境溫度冷的情況下,屍溫下降就要快一些,應該是在0.7倍。
在成都法醫到達現場之前,當地法醫就對女屍進行了屍溫測量。
如果說這些溫度數據是一個個密碼,那麼,把它們組合在一起後,法醫們會破解出怎樣的真相呢?
早上11:20,法醫測量屍體的溫度是20度,12:20分的時候成為18.5度,到了下午2:20變成16.5度,以春秋兩季的屍冷變化規律計算出死者大概死亡時間應該23小時,再結合當時冬季0.7倍來算,大概就是16個小時左右。
有了法醫給出的推斷,警方再次找到了死者的姐姐和姐夫,但不管警方如何盤問,死者的姐姐和姐夫依然確信妹妹是在案發當天上午7點出門的,而且姐姐還一再肯定,自己親耳聽到了妹妹叫她。不過,敏銳的刑偵人員感到死者的姐姐和姐夫似乎隱瞞了些什麼。
為了讓死者的姐姐和姐夫說出真相,法醫決定對死者進行全面的屍檢。
法醫的每個結論,都會對案件最終的審判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因此,無論是為了死者還是為了生者,法醫都必須慎之又慎的工作。在為生者謀權,為死者代言的特殊使命之下,他們正在破譯著人類的死亡密碼。
一開始死者的姐姐和姐夫是反對的,但是死者的姐姐還是有些疑惑,她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最後她還是同意了。
在判斷死亡時間上,有一種更為直接的方法,就是看是體內的消化物,根據胃內食物的消化程度和排空情況,推斷死者最後一次進食到死亡的大概時間。法醫發現死者的胃裡面大約有300克左右的食糜,而且還有成型的米粒,還有未消化的蔬菜和肉。
偵查人員通過調查走訪了解到死者是被害前的當天晚上7點鐘進餐,而且進餐的食物和在死者胃裡面發現的食物種類是一樣的,那就可以確定死者的最後一餐就是她當天的晚餐。在這種情況下,警方根據死者的胃內容物消化程度來推斷,她應該是在最後一餐餐後3小時左右被害,也就是當天晚上10點鐘左右被害。
法醫們的多次推斷都將作案時間鎖定在了前一天晚上,而在那一時間段內妹妹的主要活動範圍就是在自己的家中。於是,刑偵人員開始對死者的住處展開搜查。而在審訊室內,辦案人員對死者的姐姐、姐夫進行了進一步的詢問。辦案人員發現,死者姐夫雖然表面很鎮定,但難掩慌張的神情。警方對姐夫進行了人身檢查,在其右後耳根部、右胸部,發現了有明顯的抓痕,法醫立即從死者姐夫脖子的傷痕處以及指甲處提取了DNA。同時,辦案人員在死者的家中找到了第一案發現場。
第一案發現場的一個枕頭進入警方視線,枕頭上有淺黃色液體,已經幹了,這種分泌物在一般情況下是不會溢出的,除非有外力施加於面部、頸部,才會有這種分泌物的溢出,經過對這種液體提取、檢測、化驗,確定這是死者口腔部的一種分泌物。
經過DNA檢測,在死者姐夫身體傷痕處提取的DNA中,發現了死者的DNA。這樣一來,鐵證如山,死者的姐夫再也沒有狡辯的餘地。
「其實我們法醫就是最後替死者說出真相的人」
姐夫是上門女婿,自入贅到死者家裡之後,長期心裏面受到擠壓,慢慢的就演變成心理扭曲。當天晚上死者的姐夫在外面喝了點酒,回家之後看到妹妹房間燈還亮著,然後就進入了他妹妹的房間,然後他妹妹就對其進行辱罵,並發生了人身攻擊。這個姐夫應該說是惱羞成怒,積攢了多年的怨氣終於爆發。
妹妹死亡之後,當事人怕事情敗露,將其妹妹從樓上扛至樓下,搭在摩託車上拋屍。
那麼姐姐為何還會在妹妹遇害9個小時候聽到妹妹的聲音呢?
事發當天早上七點過後,死者的姐夫為了製造他妹妹還活著的一個假象,將正在熟睡的死者姐姐碰醒,說你妹妹在樓下喊你。她姐姐由於當天晚上熬夜打麻將,打到1點多才回家,就沒起床,讓她姐夫下樓給妹妹10塊錢,讓妹妹自己買點吃的,其實當時她妹妹已經遇害了。
案件終於真相大白,法醫對死者死亡時間的準確判斷為這起案件的偵破立下了汗馬功勞,同時,也正是法醫們契而不舍探尋事實真相的堅韌意志讓隱藏的兇手,最終露出原形,被繩之以法,也為年輕的死者討回了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