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的日常》:打開文學的另一種方式

2020-12-04 影視產業觀察

在每個人最初閱讀小說的經驗中,可能都包含著一個關於小說中人、事、情是真或假的困惑,稚子年幼如我,覺得這個問題的答案直接問作家本人再簡單不過。閱讀字裡行間,進入文本是一場安全的冒險,當我們將人生時間,身心精神交付文學,文學也向我們敞開一整個新的世界。每一個讀者都有一把打開一本文學作品的鑰匙,推開閱讀之門,每個人能看到的風景不盡相同,而由作家的日常走進文學,就好像莫奈帶領著我們從一個隱秘的後門進入他的私人花園,註定是一次獨一無二的偉大體驗。

打開「文學」與「日常」

閱讀一部文學作品的同時也是在閱讀一個人。每位讀者都有自己鍾愛的作家,雖然並不是每個人都很幸運能和喜歡的作家交朋友,不能和村上春樹一起跑步,也不能做愛倫坡肩膀上的貓,所幸這個時代除了以往傳統的作家傳記、信札,還有著更豐富的走近他們的方式。這些作家有些藏身深山老林,有些一直在各種文學及改編作品的背後隱匿著身形,有些在談話類節目中笑談世事沉浮,有些針鋒相對唇槍舌劍,讀者除了圍觀,還可以在各種媒介平臺上搜索了解他們的動態,隨時發表對他們作品的評論和評分。現在,隨著由海峽衛視、優酷聯合出品的紀錄片《文學的日常》的開播,又增添了一種打開文學的方式,從作家的日常走進他們的創作,紀錄片的真實性與小說的虛構性左衝右突,一場朋友間的聊天和散步便如細金遊絲一般銜接兩者,此後,小說文本的「再讀(再現)」和「重讀(重現)」煥發出了新的生命力。

在此之前,打開一本小說可能是打開一個作家的最正確方式,看完《文學的日常》之後,我可能對此觀點不再深信不疑。每個人都需要在一個特定的場景裡,才能更準確地被認知,「場」,可以是小說營造的世界,也可以是真實的生活日常。《文學的日常》就營造了一個文學與日常交匯複雜的影像之場,又像是一場極其普通的、私人化的、有煙火氣的、更貼近真實狀態的朋友聚會,一個假期,一場閒聊,一頓火鍋,一次郊遊……觀看之間,偶爾會回到曾經看家庭錄影帶的體驗,時空是自然流淌著的,有那種「歲月不回頭」的純粹和些許復古懷舊的意味。

從《文學的日常》中打開一位作家和他的小說,是從交朋友這個維度切入的,每一個對談都可以發生在友情的不同階段,初識或是深交。然朋友之間,只有真不真誠,舒不舒服,喜不喜歡,並沒有太多世俗意義上的高低好壞。

從作家的日常走進文學

在港島街道自在穿梭的香港市民馬家輝,著黑衫戴墨鏡,在他的「領地」裡面,他的任何語言、動作、神態、氣質都是適宜的,隨口談起《英雄本色》、《無間道》,香港人獨有的江湖氣息和草根精神撲面而來,剛出爐的菠蘿包和蛋撻,豬籠城寨的牛肉打邊爐,無時無刻不在撥弄著看客的味蕾,「食飯最重要,其他講乜都多鳩餘。」(《龍頭鳳尾》第134頁,四川文藝出版社,2016年)最終還是那句——做人,最要緊系開心,竊以為這裡的「馬爺」比其它場合中的他更加親切可愛。

紀錄片《文學的日常》「馬家輝篇」選取的文學文本是他在2016年發表的小說《龍頭鳳尾》,《龍頭鳳尾》是一個人的故事,也是一座城的歷史側影。馬家輝與臺灣古典音樂評論家焦元溥約在文武廟見面,這裡是香港開埠的起點亦即是香港歷史的起點。在不到一個小時時長的紀錄片裡,他們去到馬家輝出生長大的地方,灣仔公共籃球運動場,又去探訪逼仄的藝術書店,交換彼此文人的理想,在一家老字號餐廳裡食嘢帶出了從事報業的家族歷史和中年馬家輝老練的「人即江湖」,而馬導遊帶去的最後一個「景點」是教會墓園,「今夕吾軀歸故土,他朝君體也相同」,至此方才明白,這記錄下來的短短兩天一夜的經歷分明是一位香港作家生命體中最重要的那些組成部分,是一個人從出生到終點的旅程。相信與這段短暫的旅程產生關聯的所有人,都是坦蕩的,開懷的,完全可以接受「衝突」與「異質」的發生。就好像是香港六月炙熱的暑氣裡,挽起袖脖戴著墨鏡的香港江湖作家與即便汗溼了後背也一粒扣子都不能鬆懈的臺灣古典音樂評論家,看似難以調和的隨性與拘謹,在火鍋的助攻下,作家最終鬆綁了音樂家的扣子,此時的我們作為坐在看臺上的參與者無不是會心一笑,將之視為一個幽默詼諧的註腳,也許正是因為觀眾認識了這樣一位焦元浦,才會留心刻意地覺察到《文學的日常》「馬家輝篇」片中的音樂配樂既古典又有品位。

小說中的描寫、作家的生活日常與我們閱讀的體驗互相交疊,像烈日陽光穿過高高低低的層層樹葉投灑在籃球場地面上的斑駁光影,在紀錄片的聲畫構建之中,小說的記憶,作家的記憶和閱讀/觀看產生的記憶構成了一種複雜、立體、多維度的經驗感受,時間和空間都仿佛有了刻度,我們能感覺到有光有影還有風,這或許便是文學照亮的日常,十分飽滿,波光粼粼。

文學與日常的影像奏鳴

《文學的日常》是一檔展現當代作家精神風貌的紀錄片,也是文學與日常的影像奏鳴曲。藉由一位朋友拜訪作家的形式,通過作家與朋友兩天的對談、走訪、體驗、觀察,體現作家對時代及生活的認知與解讀。馬家輝與焦元溥,馬原與吳嘯海,阿來與謝有順,麥家與史航,小白與高翊峰,五位作家與朋友間的對話涉及生死觀、世道人心、故鄉、青春叛逆等當下熱點話題,問診時代,以思想反芻生活,用文學照亮日常。

馬原說,作家是模仿神的職業,其實導演也是。我們已然生活在一個影像時代,視頻越來越短,越短越容易流行,人們的注意力越來越難專注,這似乎帶給我們很多錯覺,可以不需要主動,可以迴避深刻,各類屏幕主宰了我們生活的日常,而大眾影像世界與個體真實生活的割裂感每一天都在加深。小說家、畫家、音樂家、電影編劇都需要靈光閃現的一刻,抓住這一刻,作品便有了靈魂和神採,紀錄片也是如此。《文學的日常》中有一處「設計」是編導擺脫庸常的法寶,小說原著的作者摘選文中的段落在小說故事發生地進行誦讀,作者原聲配上作者所寫,文字內容與畫面協奏……發酵出一種超乎尋常恍若隔世的化學反應,那一刻觀眾/讀者的精神和意識會在作者的講述中過於真實的遊蕩在各個感官之間,在現實存在的空間裡體驗了一把小說的「現場感」,當我們已經分不清到底是紙質的書本,還是小說中的故事,故事中的人,場景之中的場景,場景中的人,當文學與日常互相照亮,任何的闡釋似乎都是多餘的。這種設計被編導細心安排在片中每每需要轉場的地方,正如同是文學寫作寫到某個特定的位置,換了口氣,完成了一次姿態優雅的跨行,正是這樣的穿越與跨越,觸發了《文學的日常》影像奏鳴的高光時刻,一曲交響在引吭,文學從來沒有死去,日常也從來不是註定平庸。

— THE END —

作者 | 談談

編輯 | 楊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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