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為什麼需要藝術?關於這個問題,或許有一本書能給你解答。
今年10月,商務印書館推出了上海大學教授、博導劉旭光的新作《藝術與真理》。這也是他繼2018年出版的《歐洲近代藝術精神的起源》以後,在商務印書館出版的第二本新著。
《藝術與真理》《藝術與真理》一書不僅清理了藝術與真理之間的種種糾葛,呈現了一部藝術精神史,更是想通過藝術這個小領域,觀看和欣賞人類精神如何在對藝術之真理性的追問中,不斷突破,不斷前進,不斷從傳統與歷史的各種既成的「真理」中走出來,去尋求新的「真理」。12月25日,《藝術與真理》出版座談會在商務印書館上海分館舉行。包括作者劉旭光在內的多名學者,以及商務印書館的領導和編輯出席會議,圍繞本書及其所探討的問題展開了討論。
座談會現場本文圖均由商務印書館上海分館供圖對藝術真理性的探索,源於海德格爾的一個錯誤座談會現場,劉旭光首先介紹了《藝術與真理》一書的緣起。這本書源於他撰寫博士論文期間對於海德格爾的研究。在研讀海德格爾關於藝術作品的本源和真理的本質的文章時,劉旭光對藝術和審美的真理性問題產生了興趣,但感到研究這一問題所需的龐大工程,他不敢輕易動手;同時,他發現海德格爾在闡釋梵·高的作品《鞋》時出現了一個錯誤,而當時的他對於這個錯誤不知該如何回應。後來,他的興趣轉向了形上學和美學的關係,通過對西方形上學史的重新梳理,他對形上學和審美之間的關係有了較為深入的認識。在這個認識中,他一直在思考:藝術作品是否具有真理性?如果有,它和西方的真理傳統之間應該有著怎樣的結合?
劉旭光而後在2008-2009年左右,他重拾海德格爾的這一錯誤,為此連續發表了三四篇論文。他認為,錯誤的原因在於海德格爾混淆了藝術作品的存在論意義和藝術作品的意義。繼而劉旭光對此進行了集中的思考和研究。在這個過程中,他意識到這並不是海德格爾本身就能說清的一個問題,需要向上回溯:藝術真理性的問題是誰提出來的?想要做什麼?以及這個問題在今天應該怎麼看?在思考這一問題時,劉旭光進入美術學院工作,深入觀察了藝術家的創作過程。在旁觀和反思中他意識到,藝術這個行為是需要辯護的,作為一門手藝它是技術性的,而同時我們又從美學的角度給予了藝術極高的地位和價值。如此一來,藝術真理性的問題不僅僅是一個學理性的關於藝術和真理之間的關聯問題,最終觀測到的是藝術這個行為本身在追求什麼,它在美學上的終極價值應該如何去判定。因此,帶著這樣一個問題,他重新回到美學史和藝術史研究當中。機緣巧合,2008年起劉旭光開始研究藝術史,花了七八年的事件對文藝復興的藝術史和藝術理論做了深入的探索。在此基礎上,他想把它與美學結合,把藝術還原到具體的社會歷史場域中,並融合藝術和審美的形上學背景,以及他在工作中對藝術的感性認識。他認為,可以用藝術的真理性這樣一個問題,把這些知識和他的思考感受匯集在一起。他希望藉助歷史考索可以看到,當人們認為藝術作品具有真理性,或者藝術作品是真理介於顯現自身的一種方式的這種理論話語背後,究竟想要表達什麼樣的立場?同時,這種理論對於我們的具體的藝術鑑賞和審美來說又意味著什麼?
於是,圍繞著海德格爾的這一公案,劉旭光認識到,藝術的真理性是20世紀美學的一個主導問題,它起源於古希臘的柏拉圖、亞里斯多德的思想。在《藝術與真理》一書中,他用了五章的篇幅對於近代及以前藝術與真理的關係進行了系統性的梳理。
而從第六章開始,他著眼於近現代,提出在今天,藝術創作活動和藝術理論與真理的結合越來越緊密了,而原因似乎不是因為藝術需要真理。劉旭光解釋說,在19世紀之前,當我們需要為藝術辯護的時候,藝術需要用真理性來證明自己有價值,從而成為人類文明的不可或缺的一個方面;可是自19世紀末期以來到今天,不是藝術需要真理,反過來是真理需要藝術作為自身在場的一種手段。劉旭光指出,在今天,藝術這個行為變成了關於創造、關於自由和關於個體精神的獨立最後的一個依託或保證。儘管藝術離大眾文化以及社會生產、消費文化越來越遠,但是在觀念上,藝術創造行為卻離真理越來越近了。因此,在藝術真理性的歸宿這一問題上,劉旭光得到了一個結論:今天,當我們身處於一個破碎的鏡像時代中時,藝術本身所給出的這樣一種創造性、自律性和藝術作品本身的一種理論預設,變成了我們對真理究竟應當去追尋什麼的這樣一次辯護或者確認的可能。歷經2000餘年文明史的發展和積澱,藝術的真理性問題還原到了我們今天對藝術的這樣一個終極價值的確認:我們依然相信藝術是真理,是人類的創造精神和人類的自由意志藉以呈現自己的最有效的方式。
連接哲學、美學和藝術史思考,一部難得的跨學科著作
劉旭光詳細闡述自己研究和寫作《藝術與真理》的過程與心得體會之後,在場的專家學者也針對此書做出了自己的分析和評價。上海戲劇學院教授陳軍認為,這本書有以下幾個特色。首先,它使用了藝術的方式來闡述真理性,沒有學院氣,講得饒有趣味;其次,該書旁徵博引,對種種典故如數家珍,反映了作者深厚的跨學科知識背景,同時較為注意立足於藝術本體來研究;此外,陳軍還肯定了劉旭光寫作此書時的問題意識,「他雖然是用藝術的方式在講,但始終在提問題」,用抽絲剝繭的方式層層深入,闡釋到位;第四個特色則是辯證的思維方式,肯定和批評兼備。
上海大學上海美術學院教授郭亮則指出,劉旭光作為一名美學或文藝學背景的學者,嘗試探索專業藝術史方面的思考,非常難得,因為美學或哲學和藝術史的交集並不多,這類著作也比較少見。他特別提到該書對於自然科學的探討非常有趣,並從藝術史的專業角度對藝術和真理的關係進行了自己的闡述。
上海大學上海電影學院教授任華東對劉旭光的治學態度予以了肯定,他指出,劉旭光是一個能提真問題的學者,對待學術態度紮實,有的放矢,這在當代學術研究裡難能可貴。他表示,藝術與真理的問題,是西方哲學美學史的核心線索之一,甚至是打開西方哲學美學的一把鑰匙,而劉旭光在《藝術與真理》中圍繞這一問題進行探索和擴展。對此,任華東評價說:「實際上就是西方的詩與哲的傳統、詩與哲之爭的探索,從柏拉圖開始,一直到當代,到20世紀,到海德格爾後,現在都沒有結束。所以它不單單是一個西方哲學的問題,因為詩與哲之中,我們可以進一步放大到一個人類的兩種存在方式、兩種思維方式、兩種文化形態的一個爭執。所以這本書雖然它的論題域是在西方,但是我覺得它的意義已經超出了西方的範圍,具有人類普遍性的價值。」不過任華東也指出,該書討論的藝術與真理基本還是局限在西方的,希望將來能夠繼續探討在中國藝術發展或中國美學哲學史發展過程中,中國人是怎麼看待藝術和真理的問題。
華東師範大學教授王峰對劉旭光近年的文章很熟悉,也時常與他交流。他提到,《藝術與真理》一書具備藝術觀念史的歷史視野,材料翔實,也有充分的理論思考,期待劉旭光未來能夠自己創建起具有格外衝擊力的理想主義美學的探索。
上海戲劇學院教授王雲則向劉旭光提出了三個問題。第一,與哲學的理論文本所呈現的真理相比,藝術創作文本所呈現的真理究竟有何獨特的價值?獨特的關鍵在於不可取代。王雲指出,如果創作文本所呈現的真理沒有不可取代的價值,真理其實並不需要藝術,需要的是哲學、人文科學和社會科學。第二,他提到了《藝術與真理》中的一句話:「對於藝術來說,如何把自己真理化,是它的頭等大事。」這是劉旭光的觀點,但在王雲看來,真理並非總是能幫藝術的忙,歷史上不乏真理給藝術幫了倒忙的例子。所以他認為,擁抱真理不是藝術的頭等大事,如何擁抱真理才是頭等大事,並希望劉旭光就真理損害藝術的情況多做考慮和闡述。第三,王雲提出,西方哲學史上遊雙重真理論,一種是唯物主義意義上的、科學意義上的真理;另一種是唯心主義意義上的、神學意義的真理。他認為,劉旭光需要引入唯心主義意義上的真理的概念,在未來進一步地擴充完善自己的研究。
《藝術與真理》出版座談會由商務印書館上海分館和上海大學文學院美學與藝術研究中心主辦。
(本文來自澎湃新聞,更多原創資訊請下載「澎湃新聞」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