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集古到創新,米芾的學書之路,對當今學書者的啟迪

2020-12-15 曉閣書畫

無論是科班出身的職業書法人,還是半路出家的業餘愛好者,踏入書法大門的第一步,都是從臨習碑帖開始。學習古人,臨摹碑帖,卻又如同一個黑洞,把膜拜的人吸入其中,能入古出新的書法人極少。而宋人米芾,可稱之為千古之下第一人,正如米芾在自述帖中所述:「壯歲未能立家,人謂吾書為集古字,蓋取諸長處,總而成之。既老始自成家,人見之,不知何以為祖也。」當然,米芾在書法藝術上的成就也毋庸多言,在宋四家中,論成就和排名,比不上蘇東坡,但若論對後世書法的影響力,可謂首屈一指。

米芾的書法獨具魅力,引眾生痴迷,其用筆,結字,章法上的藝術張力,皆可謂開風氣之先。米芾的書法作品是書法愛好者臨習的範本,是通往書法藝術殿堂的橋梁。書法藝術猶如一個萬紫千紅的大花園,米芾只是其中一株耀眼的花朵,還有更多的奇花異草,被不同的書法愛好者所喜愛,但是,米芾的學書之路,卻能給所有書法人以啟迪。

一.博採眾長,轉益多師

我們還是回到米芾的自述帖中,看看他的取法與師承:「餘初學先寫壁,顏七八歲也,字至大一幅,寫簡不成。見柳而慕緊結,乃學柳《金剛經》,久之,知出於歐,乃學歐。久之,如印板排算,乃慕褚而學最久。又慕段季轉折肥美,八面皆全。久之,覺段全繹展《蘭亭》,遂並看《法帖》,入晉魏平淡,棄鍾方而師師宜官,《劉寬碑》是也。」

當然,顏柳歐褚,對於學書人來說如雷貫耳,對於他們的書法風格,藝術特色也是如數家珍,小編在此不必多言。可這個段季又是誰呢?知之者甚少吧,文中的段季乃段季展,中唐時期的書家,在整個書法史上,他留下的痕跡屈指可數,只有朱文長在《續書斷》中提到過他。相對於唐代那些光華耀眼的明星書家而言,段季展在書法史上顯得默默無聞。但對於米芾的影響卻是不逞多讓。可見在書法上,名師不等於明師,無名不等於無能。米芾的八面出鋒源自於此君。元代書法家袁桷在《清容居士集》中寫道:「米襄陽學段季展,得其殺掠奮迅,故作大字悉祖之。」這也可能就是米芾自嘲刷字的起源之一吧。

青史留名的書家是米芾學習的對象,籍籍無名的書者米芾亦可從中獲益。現代學書人則多屬跟風從眾,朝秦暮楚,以博採眾長的名義印證著猴子掰玉米的預言,到最後兩手空空。米芾的轉益多師,終於從集古走向了創新。同時我們可以看到,米芾的學書取法,不隨流俗,不羨盛名,依從志趣,一任自然。這才是我們要追尋的足跡。

二. 師古而不泥古,批判與繼承並重

米芾自幼學顏魯公,但並未亦步亦趨,依樣畫葫蘆,他說:「顏魯公行字可教,真便入俗品。對於顏真卿的行草書,米芾最鍾愛《爭座位帖》,他在《書史》中論述:「 有篆籀氣,為顏書第一。字相連屬,詭異飛動得於意外。」米芾極具個人特色的蟹爪鉤,就能在《爭座位帖》中找到源頭。《爭座位帖》中的功字和《苕溪詩帖》中的功字為神形俱似的蟹爪鉤。米芾運用的更為誇張,更為頻繁。

米芾在《書史》中多次讚頌歐陽詢書法的險絕,勁挺,但米芾對歐書的學習並非循規蹈矩,而是將歐書結字緊湊,險絕勁挺的特色加以誇張,形成了米芾書法中宮緊密,跌宕欹側的藝術特色。唐代書家中對米芾影響最大的當屬褚遂良,米芾曾言:「褚遂良如熟駁陣馬,舉動隨人,別有一種嬌色。」褚遂良縱橫揮灑、痛快暢達的書風與米芾風檣陣馬,沉著痛快一脈相承。

上追魏晉,是學書人不可錯過的一條捷徑,米芾當然也不能例外,在蘇東坡影響下,米芾開始書追魏晉之風雅。尤其對二王用功最多,相對於崇羲抑獻傳統思潮,米芾則對王獻之讚頌有加,他在《書史》稱頌《十二月帖》為:「天下子敬第一帖也。」

學習歸學習,發揚歸發揚,米芾對誰都不迷信,不像鄭板橋和齊白石一樣,甘做青藤門下一走狗。也不願意做書奴,米芾在《次韻魏泰見寄》寫道:「舊憐俊氣閒羈馬,老厭奴書不玩鵝。」哪怕是面對二王,米芾都自帶超然之氣。《宋史》中記錄了一則小故事更顯米癲之風華:「米元章初見徽宗,命書《周官》篇於御屏。書畢,擲筆於地,大言曰:一洗二王惡札,照耀裡宋萬古。」不同於張融的:「非恨臣無二王法,亦恨二王無臣法。」米芾的癲狂建立在無與倫比的藝術成就上,而張融只是徒增笑柄罷了。

而對於唐人書法的批評,米芾的言辭更為激烈,在其《海嶽名言》中論述到:「歐陽詢『道林之寺、寒儉無精神。柳公權國清寺,大小不相稱,費盡筋骨。……智永有八面已少鍾法。丁道護,歐、虞筆始勻,古法亡矣。柳公權師歐,不及遠甚,而為醜怪惡札之祖。自柳世始有俗書。……歐、虞、豬、柳、顏皆一筆書也。安排費工,豈能垂世。」不出驚人之語,有負米癲之名。如果我們能透過其言辭尖銳,我們便能窺見唐人書法在法度上走向極端之後,也走進了自己營造的牢籠。

三.持之以恆,筆耕不輟

書法不是一時的激情便可以創造永恆的藝術。書法愛好者最常說的一句話是:「寒氈坐透,鐵硯磨穿。」就如米芾這樣的天才,也要在勤奮的基礎上才有光耀千古的成就。在《海嶽名言》米芾寫道:「一日不書,便覺思澀,想古人未嘗片時廢書也。」書法已經成為了米芾生活的態度和生活的內容。「智永硯成臼,乃能到右軍,若穿透,始到鍾索也,可永勉之。」可見米芾不僅在技法上取法前人,在精神上也自勉自礪,可謂在戰略上俾睨天下,在戰術上兢兢業業。這才成就了「天姿凌轢未須誇, 集古終能自成家。 一掃二王非妄語, 只應釀密不留花」 的米芾,米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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