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 駱永昆
提要
自2014年10月佐科就任印尼總統以來,基礎設施建設就成為印尼經濟發展的核心。此前,印尼曾提出六大經濟走廊規劃(MP3EI),但苦於缺乏資金,一直進展不大。如今,亞洲最重要的兩大經濟體中國和日本開始競爭印尼高鐵,這本是給印尼基礎設施建設注入強心劑的喜事,但因中日兩家高鐵建設方案各有優勢,印尼政府很為難。
中國和日本是世界第二和第三大經濟體,也是印尼最重要的貿易和投資夥伴。依據印尼統計局數據,2014年,中印尼雙邊貿易為482.3億美元,中國是印尼最大進口來源地和第二大出口市場,中國佔印尼出口市場份額的10%。而日本則是印尼最大出口市場,日本佔印尼出口市場份額的13%,同時日本長期以來一直都是印尼最重要的投資來源國之一。僅今年5月,日本就承諾投資17億美元支持印尼基礎設施、汽車、鋼鐵、紡織等領域的建設。如今,中日開始競爭雅加達—萬隆高鐵,這著實讓印尼高興,但也感到有些為難。讓人高興的是,雅加達和萬隆之間落後的交通設施終於得以改善。此前,雅加達與萬隆間的鐵路交通不僅耗時長,而且常出事故。如今,高鐵一旦建成不僅方便民眾出行,而且將加速推動印尼國內的互聯互通。雅加達—萬隆高鐵建成後,印尼可能進一步推動落實雅加達—泗水高鐵,這樣雅加達、泗水、萬隆,三個重要城市將實現互聯互通,高效和便捷的交通將給印尼經濟發展帶來更高效益。
然而,讓印尼政府苦惱的是,中日兩家的高鐵建設方案各有優勢,難以抉擇。中國擁有與印尼官方籤署的高鐵建設備忘錄和框架安排協定,這是日本無法比擬的優勢；同時中方提出的建設方案將比日方提前五年完工,並將以合資方式推動高鐵建設。印尼佔合資項目資本金的60％,中方佔40％。60%的本土化率意味著高鐵項目將使用印尼本地生產的建築材料、施工機械、運營設備,並在印尼培養一批建設、運營和管理高鐵的人才,這是印尼十分看重的。而日本相對更了解印尼的需求。早在蘇西洛總統時期,日本就與印尼探討修建雅加達至泗水的高鐵。對於當前的雅加達至萬隆高鐵,日本更是早在2008年就開始追蹤此項目,並提出了多份可研性報告。依據目前日本的設計方案,日本將提供40年期貸款,寬限期為10年,貸款利率為0.1%,這比中方給出的2%的貸款利率低很多,同時日本還將抗震和安全作為競標最大的賣點。面對如此艱難的抉擇,精明的佐科最終將難題交給了由法國和德國組成的第三方機構。從經濟角度而言,不論最終結果如何,印尼都將是最大贏家。印尼不但能建成高鐵,還可能因為中日競爭大大提升國際形象,從而吸引更多的投資。但從地緣政治角度看,不論花落誰家,印尼都將面臨不小的壓力。如果選擇中國,佐科總統可能面臨強大的國內壓力。當前,已有不少分析人士將矛頭指向佐科,稱其不久前的內閣改組撤換了多名親日的經濟部長,這將有利於中國贏得高鐵。一旦高鐵項目花落中國,印尼國內的親日派恐怕會通過各種渠道為難佐科。儘管佐科已有能力應對派系鬥爭,但對於處於經濟困境中的印尼來說,內訌將是無謂的消耗。如果選擇日本,佐科面臨的將是強大的輿論壓力。佐科非常看重對華關係,上臺不到六個月就兩次訪華,並向中國表達了戰略對接的意願。但也是從佐科上臺以來,中國漁船被炸、中印尼漁業協定終止、中國南海斷續線被指違反國際法,這些涉海問題的分歧凸顯了中印尼關係的競爭面。一旦中國在高鐵競爭中落敗,國際媒體可能再次炒作雅加達向中國示強,這對中印尼關係將帶來不小的負面影響,這恐怕是佐科不願看到的。
而對於中國和日本來說,兩國應擺脫「零和」的遊戲思維,坦然面對在印尼乃至東南亞的戰略競爭。隨著經濟的發展,包括印尼在內的東南亞市場將進一步向中、日、美等國開放,大國間的競爭與合作不可避免。大國在東南亞競相追逐利益的同時,應當與東南亞國家探討建立共贏的合作框架,而不是簡單的遏制和對抗。未來的東南亞,應當是一個合作共贏的地區,而非大國戰略博弈的競賽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