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迪的事跡被記錄在元代所修《宋史》中 |
丁謂曾為寇準抹須,也和李迪發生過諸多紛爭 |
■ 政德鏡鑑
□ 本報記者 鮑青
本報通訊員 丁秋松
仲秋時節,魯西南大地已多蕭然秋意。在鄄城縣青山前,曾有一座著名的「遺直之碑」。這是宋仁宗為一代名相李迪親筆題寫,是對其一生的總結和褒獎。
遺直之碑已難覓蹤影,但從史籍隻言片語中,我們仍能想見李迪宦海浮沉,雖歷艱險磨難依舊「亮直不改」的卓犖風採。
師從柳開,高中狀元
開寶四年(公元971年),李迪生於濮州鄄城一戶貧寒人家。李家原籍趙郡,後來徙居到幽州。到了曾祖父李在欽時,正逢戰亂不休的五代,又舉家遷往濮州鄄城。
李迪少年時家境貧困,生活常需接受他人救濟。但他聰明穎慧、博學多才,「深厚有器局」,很受當地名士推重。
隨著年歲增長,李迪漸漸發覺,自己若無名師點撥,學識即將遭遇瓶頸。他從友人處得知,聞名天下的隱士种放正在招收學徒。种放早年師從著名道士陳摶,後來成為北宋前期儒學復興運動先驅。此時的种放,正結廬長安南七十裡終南山豹林谷,把自己塑造成不問現實的隱士,時時「以講習為業」。
李迪聞聽种放之名,難捺興奮之情,奔行千裡負笈拜師。在种放精心教誨下,李迪文章學問突飛猛進,漸漸小有名氣。
數年之後,正逢科舉之期。李迪在應試前夕,為了能給自己履歷「加分」,想從老師處求取名士公卿舉薦書。种放就把愛徒介紹給當時名氣更大的柳開。他叮囑李迪:「有知滑州柳開仲途者,奇才善士,當以書通君之姓名。」
柳開是宋代古文運動先驅,也是當時天下聞名的奇人。他為人狂直自負,曾自稱「師孔子而友孟軻,齊揚雄而肩韓愈」。他據此給自己取名肩愈(繼承韓愈),字紹元(繼承柳宗元),後來又對二人不滿,改名「開」,字仲途。
李迪對奇人柳開的脾氣,自然早有耳聞。他懷揣著自己的文章,以老師的書信作「敲門磚」,心懷忐忑地來找柳開。
李迪在廳堂枯坐了許久,柳開才徐徐出來相見。一見到李迪,柳開就大聲說:「讀君之文,須沐浴乃敢見。」此次考試,李迪雖然沒有中第,卻被柳開收入門下。
暮年的柳開逐漸消磨了仕途之心,漸漸回歸道德文章。他曾親自出題,讓李迪和其他門人共同作答。柳開看完李迪文章,大驚道:「君必魁天下,為宰相。」他還令門下眾客與諸子相拜李迪,並叮囑道:「異日無相忘也。」經過「新聞人物」柳開的不斷褒獎宣傳,李迪的名望也與日俱增。人們都想知道,連柳開都讚嘆不已,那個年輕人究竟有什麼與眾不同之處。
與柳開朝夕相處,李迪自然受到他的性情薰陶。不過李迪有所取捨,揚其「直」而棄其「狂」。在日後的宦海生涯中,李迪的性格讓他青史留名,也讓他遭受磨難。
柳開終究沒能等到弟子李迪「必魁天下」的那天。宋真宗鹹平三年(公元1000年),53歲的柳開病卒於赴任滄州途中。
真宗景德二年(公元1005年),34歲的李迪舉進士第一,高中狀元。不久,李迪按例被授任將作監丞,負責宮室建築。
此後,李迪曾在多處任過地方官,還曾兩度任宰相。他品性剛直,數次因得罪當權派而遭到貶謫。但他依然快人快語,直來直去,從未因個人得失稍有改變。
直言敢諫,屢批逆鱗
在真宗朝,李迪既有超拔升遷,也有因罪貶官。但他面對朝臣甚至君王,依舊敢說敢言,從不曲意逢迎,獻媚帝王。
真宗大中祥符元年(公元1008年),李迪以著作郎、直史館身份調任兗州通判。當時真宗正大興奢靡之風,強令大臣搞「天書封禪」。李迪調任兗州,正是肩負協助宰相辦理「東封」重任。不久,宋真宗在龐大儀衛扈從簇擁下,浩浩蕩蕩東去泰山封禪。當時,李迪見真宗一路勞民傷財,已是心中不滿,只是敢怒不敢言。
三年之後,宋真宗以更加隆重奢華的儀式,西至山西汾陰祭祀后土,史稱「東封西祀」。他崇道封神,大造宮觀祠廟,導致民間怨聲載道。
宋真宗「東封」時,雖然已頗為奢靡,卻還能約束自己。皇帝鑾駕所經之處,要求不得伐木修路,住宿在州府驛站將就即可。
到了「西祀」之時,宋真宗就完全放飛了自我。他不僅不再約束部下,而且見了投其所好的奢華排場,反而得意洋洋,喜形於色。沿途所經,往往逢山開路、大造行宮、大建廟宇,各類勞民傷財之舉不勝枚舉。頗具諷刺意味的是,天書封禪沒能求來風調雨順,反而天下大旱,蝗蟲蔽天,多地農作物減產絕收。
李迪巧借天象進言,指出真宗施政弊端:「陛下東封時,敕所過毋伐木除道,即驛舍或州治為行宮,裁令加塗塈而已。及幸汾、亳,土木之役,過往時幾百倍。今蝗旱之災,殆天意所以儆陛下也。」敢於直接將天降災異與皇帝過失聯繫起來,並認為這是上天警戒,李迪直言敢諫的勇氣可見一斑。
真宗聞言不僅悚然,而且深以為然。他隨即下詔矯正此前錯誤:「禁採伐,弛力役,申戒四方,省不急之度。」
關於賑災救濟政策,李迪若想法與皇帝不同,也敢當面直言,從不遮遮掩掩。真宗為了賑災消飢,曾讓李迪翻閱三司使(掌全國錢穀出納,均衡財政收支,為最高財政長官,號稱「計相」)馬元方所上的一年收入支出帳目。
李迪查閱完畢後,認為朝廷財政緊張,請求撥發宮中內藏庫以佐國用,這樣賦斂會寬鬆一些,不會再加重百姓負擔。真宗並不願意動自己的「利益蛋糕」,所以想出了自認為「兩全其美」的辦法:「……當出金帛數百萬借三司。」李迪卻認為「借」很不妥:如果是皇帝暫時「借」給財政部門,那依舊要靠加稅來償還皇家借款。所以李迪對曰:「天子於財無內外,願下詔賜三司,以示恩德,何必曰借。」他還認為這是「振百姓之急,盛德之舉也」。在李迪一再堅持下,真宗令人作《寬財利論》,撥發諸多內府金繒,令天下不加賦稅。
真宗時期,西北邊疆時常遭到吐蕃部落侵襲。邊疆守將曹瑋不僅從不出戰,反而屢次請求增兵,令真宗愈發反感。真宗曾召李迪於龍圖閣,命他起草詔書,要求免去曹瑋職務。真宗所給理由也「非常充分」:「曹瑋在秦州,屢(次)請益(增)兵。未及遣,遽辭州事,第怯耳。」他還要求李迪好好想想,推薦個代替曹瑋的人選。
李迪一聽這話,當即停筆不寫。這件事上,他與皇帝看法截然不同。他沒有因為皇帝發話而不敢直言,反而擲地有聲為曹瑋辯護。他認為正因曹瑋知曉敵軍窺伺關中沃土,才屢次請益兵為備。李迪還認為,曹瑋絕非膽怯,反而有諸將不能比的謀略。褒獎曹瑋之餘,李迪還不忘諷刺一下真宗:「陛下重發兵,豈非將上玉皇聖號,惡兵出宜秋門邪?」
李迪的高明之處,在於不僅抨擊批評,更會提出針對性措施。他向真宗提議「今關右兵多,可分兵赴瑋」。真宗此時仍狐疑不信,旁敲側擊地詢問李迪如何知曉關右兵情況。李迪直言道:「臣向在陝西,以方寸小冊書兵糧備調發,今猶置佩囊中。」
真宗聽完更是難以置信。他親自把手伸進李迪囊中,果然取出了冊本圖書,上面記載兵情原原本本,詳略得當。真宗這才徹底服軟,環顧左右感嘆說:「真所謂(廉)頗、(李)牧在禁中矣。」
未過多久,吐蕃兵果然侵犯邊境。真宗急忙召李迪問:「曹瑋此舉能勝嗎?」李迪爽快答道:「必勝。」軍情奏報幾天後到達汴梁,曹瑋果然在三都谷之戰中殲敵數千,繳獲輜重無數,贏得一場酣暢淋漓大勝。真宗欣喜之餘,半欽佩半好奇地問李迪:「卿何以知瑋必勝?」李迪答:「(吐蕃)兵遠來,使諜者聲言以某日下秦州會食,以激怒瑋。瑋勒兵不動,坐待敵至,是以逸待勞也。臣用此知其勝。」真宗讚嘆道:「山外之捷,卿之功也。」
自此真宗對見解卓絕、性情耿直的李迪益發器重。
不屑獻媚,不畏權相
天禧元年(公元1017年),46歲的李迪升拜給事中、參知政事(副宰相),成為朝廷宰執重臣。
當時宋仁宗還是太子,真宗想讓李迪擔任太子太傅,做太子老師。李迪為人謹慎,遵守禮制,以宋太宗時未立太保、太傅為由固辭,只願意出任地位較低的太子賓客。真宗堅持多次,李迪辭讓數次。皇帝拗不過倔脾氣的李迪,要求太子以師傅禮對待李迪,並加任他為禮部侍郎。
不久真宗患病,難理朝政。宰相寇準提議太子總攬軍政大事。李迪贊同其策,參知政事丁謂以為不便。丁謂反對的理由是,以後皇上身體康復,朝廷關係如何處置?李迪則認為:「太子監理國事,古已有之。」
二人針鋒相對,誰也不服誰。最終,經過真宗折中調和,太子獲準處理朝廷日常事務,但大事還要請示真宗。丁謂向真宗獻殷勤失敗,因而對李迪耿耿於懷。
天禧四年,在丁謂環環設計下,脾氣倔強的寇準被罷相。寇準無辜被罷,不僅朝臣憤然,連百姓也覺得惋惜。當時民謠所謂:「欲得天下寧,須拔眼中釘(丁)。欲得天下好,莫如召寇老。」李迪欽佩寇準人品官德,自然也對善於獻媚的丁謂沒有好感。
後來,真宗想讓李迪擔任宰相。李迪因不肯與丁謂同列,反覆固辭。後經太子力請,方才拜吏部侍郎兼太子太傅、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景靈宮使、集賢殿大學士。
雖然升為宰相,李迪和丁謂矛盾卻日益加深。丁謂憑藉獻媚邀寵,得以擅權用事,排擠打擊不附和他的大臣。倔脾氣的李迪看不下去,憤然對同僚說:「迪起布衣至宰相,有以報國,死猶不恨,安能附權悻為自安計邪?」這話傳到丁謂耳中,兩人關係更勢同水火。
李迪和丁謂起矛盾,讓真宗也左右為難。他曾嘗試居中調解,獨召兩人在宮中議事。
一次朝廷討論給宰相們加封官職,丁謂支持,李迪反對,最後兩人不歡而散。後來丁謂想讓朋黨林特擔任樞密副使,李迪又公開強烈反對。二人忿爭於廷前,互不相讓,真宗夾在中間難以決斷。
有一次,丁謂要提拔品行惡劣的同黨,惱火的李迪當場就與丁謂發生爭吵。李迪越說越氣,越吵越忿,終至怒不可遏。他手持上朝用的笏板,朝丁謂扑打過去。還好丁謂反應快身手敏捷,迅速閃避,否則必有血光之災。李迪在朝堂上公然動手,讓丁謂恨得咬牙切齒。
後來真宗御駕長春殿,決定支持丁謂、打擊李迪。早年李迪就敢於直諫,如今更不怕觸怒皇帝。他憤而彈劾丁謂:「……宰相丁謂罔上弄權,私林特、錢惟演而嫉寇準。(林)特子殺人,事寢不治,(寇)準無罪罷斥,(錢)惟演姻家使預政,曹利用、馮拯相為朋黨。」為了加強彈劾分量,李迪懇請連自己也一起調查,「臣願與謂俱罷,付御史臺劾正」。真宗先是被李迪「不按常理出牌」的舉動打蒙了,待思緒平復後,真宗又氣又急,決定對兩人各打五十大板。他貶丁謂為戶部尚書,貶李迪為戶部侍郎。
不久,丁謂靠著不斷討真宗歡心而復詔為相。李迪卻在丁謂排擠下出知鄆州。
連遭羞辱,終見曙光
雖然曾遭丁謂打擊,仕途出現挫折,李迪的脾氣卻一點也沒改。
李迪繼續不依附、不阿諛、不朋比為奸丁謂一黨。
等到真宗駕崩,丁謂的機會來了。
仁宗年幼,朝政由劉太后全權主持。在真宗時代,李迪曾堅決反對皇帝立劉氏為後。此時劉太后專權,李迪的日子自然愈發難過。丁謂借著劉太后對李迪的宿怨,時刻挑撥兩人本已緊張的關係。
很快,李迪從鄆州知州任上,再貶為衡州團練副使。丁謂特意派他的朋黨王仲宣,專程押送李迪去衡州赴任。
王仲宣到達鄆州後,召集當地官員談話。召見對象包括通判以下官員,卻唯獨少了前宰相、後知州、現團練副使的李迪。王仲宣故意冷落,無疑是對李迪的當眾羞辱。
押送途中,王仲宣在馬前懸掛一柄寶劍,暗示朝廷隨時要斬殺李迪。李迪悲憤交加,以刀刃自刎,後經搶救才倖免。
押送衡州途中,有同僚要拜見李迪,王仲宣就登記訪客姓名,並書函通知丁謂;故舊給李迪送來食物,王仲宣即使把它們留至腐爛,也不送給李迪。李迪的門客鄧餘發怒說:「豎子(王仲宣)欲殺我公以媚丁謂邪?鄧餘不畏死,汝殺我公,我必殺汝。」此後鄧餘不離李迪左右,王仲宣沒有機會下手,李迪終於平安抵達衡州。
一路艱險,李迪受盡折磨,以致身心交瘁。有人看不下去,對丁謂說:「迪若貶死,公如士論何?」丁謂只是冷冷一笑:「異日諸生記事,不過曰『天下惜之』而已。」
丁謂想折磨死李迪,生性樂觀的李迪卻堅持了下來。他嚼辛苦若甘甜,等待丁謂「多行不義必自斃」的那天。果然,後來丁謂貪腐擅權劣跡敗露,李迪復起為秘書監、知舒州,歷知江寧府、兗州、青州,復為兵部侍郎、知河南府。
李迪雖然眼裡揉不得沙子,對自己的錯誤卻也勇於承認。丁謂被罷相後,朝廷召李迪來京師任職。劉太后故意對李迪說:「卿向不欲吾預國事,殆過矣。今日吾保養天子至此,卿以為何如?」李迪淡然一笑曰:「臣受先帝厚恩,今日見天子明聖,臣不知皇太后盛德,乃至於此。」兩人此前矛盾渙然冰釋。
愛民抑暴,俯首做牛
對待帝王權相,李迪或不卑不亢,或橫眉冷對,盡顯剛直品性。而對黎民百姓,李迪則呵護有加,甘願俯首做牛。
早在大中祥符三年,李迪就以右司諫、直史館身份充任賀契丹主生辰使,出使遼朝。
當時宋遼關係複雜微妙。早在宋太宗時,宋廷曾想借著攻滅北漢之威,揮師北上收取幽雲十六州。但躊躇滿志的宋太宗,卻在北京近郊的高梁河遭受慘敗。太宗身中一箭,坐驢車倉皇逃歸。此後,北宋對遼國多採取守勢,而遼國卻不斷南侵,時不時給宋朝製造恐慌。
李迪出使遼國的五年前,遼國曾南侵至北宋澶淵,差點逼迫宋真宗遷都逃亡。此次李迪出使遼國,肩負釋放北宋善意,鞏固澶淵之盟的重任。他沿途看到兩境因和平而繁榮,更是堅定了鞏固盟約的信念。
李迪見到遼國皇帝後,力陳因兩國盟好,百姓得以安居樂業。他還指出,當時北宋北國、遼國南疆,處處農歌牧曲,不聞金戈爭鳴,正是息兵盟好之證。
李迪帶回了遼國願意盟好的表態,圓滿完成了出使任務。次年,宋真宗巡幸亳州,李迪擔任留守判官。當年六月,富饒的江淮地區發生嚴重饑荒,百姓賣兒鬻女,流民無數,慘不忍睹。
李迪以起居舍人、直史館為江浙、淮南安撫使,擔負安撫江淮職責。他被賦予「便宜從事」的特權,一到當地即「存問裡閭,察訪官吏,訊詳犴獄,寬節財徵」。
李迪第一時間了解災荒情況,並迅速採取「督吏課,撤徭賦,通關市,散利已責,賑廩勸分,勞徠安集」等救荒措施。在李迪的苦心努力下,雖然當年收成依舊不好,但社會秩序保持了基本穩定。史書讚嘆道:「年雖大殺,民罔蕩析,牢無縲縶,野無敓壤。」有荒年卻無荒景,一方生靈得以保全。
大中祥符七年,真宗再度巡幸亳州,令李迪任亳州知州。當時有一夥逃兵亡卒肆虐亳州,他們打家劫舍、搶掠城邑,官軍卻久剿不獲。一時間,亳州百姓閉門、商販歇業,人心惶惶不安。
李迪一反前任官員積極剿賊的策略,他盡撤進剿官兵,製造寬鬆懈怠的假象。接著他派密探偵知賊首宿營處,再秘密率強兵健卒突襲,趁其不備一舉擒獲賊首。賊首伏法,小卒隨即潰散,亳州形勢遂安。
李迪從亳州剛歸朝廷,就適逢西北發生叛亂。真宗擔憂關中安危,召李迪於長春殿,詢問治理亳州的辦法。答問之後,真宗感慨李迪「洞達物情,遵守條詔,愛民抑暴」,進封他為右諫議大夫、集賢院學士、知永興軍(山西、陝西、甘肅一帶,治所在西安)。
李迪上任之時,因邊疆形勢告急,當地治安出現險情,「恃蔭無賴,恣為兇狠」。長安城中一些無賴流氓,趁著官兵外調,整天滋事犯法。李迪奏請後,抓捕了一批罪大惡極者,監送京師處治。其中有名叫鄭文坦的豪強惡霸,逼迫農民接受利息高達本金數倍的高利貸。李迪勒令他停止欺壓貧民,鄭文坦始終置若罔聞。李迪將他械送京師,後在京師杖責、黥面、發配郴州牢城,即使遇赦也不準放還。
李迪使出雷霆手段,極大地震懾了當地惡勢力,長安很快恢復安定。
暮年守邊,心繫貧寒
明道二年(公元1033年),李迪遷工部尚書。不久,李迪復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第二次擔任宰相。此時李迪已經是62歲的老人了,他回望波瀾起伏的仕宦生涯,「自以受不世之恩,盡心輔佐,知無不為」。
景祐二年(公元1035年),兗州知州範諷被人彈劾。仁宗命李迪、呂夷簡兩位宰相共同審理。範諷曾是李迪舊屬,當年更曾不顧他人威脅,為貶官衡州的李迪整治行裝。李迪顧念舊情,想對範諷從輕處罰。呂夷簡自覺非李迪所能,「心忌迪,潛短之於上」,他密奏仁宗,言「李迪黨庇範諷」。仁宗將李迪罷為刑部尚書、知亳州,又改知相州。不久,又召為資政殿大學士、翰林侍讀學士。
遭到呂夷簡的暗算,李迪難免悵然若失。他對人說:「迪不自量,恃聖主之知,自以為宋璟而以呂(夷簡)為姚崇(宋、姚為唐玄宗開元初期二賢相),而不知其待我乃如是也。」
康定元年(公元1040年),西夏李元昊攻延州。因為武備鬆弛,宋軍連遭敗績。69歲的李迪請求守邊,仁宗讚許他的愛國壯志,卻不願他高齡赴險:「豈宜以煩耆德乎?」後來經不住李迪一再請求,仁宗任命他為知天雄軍,鎮守宋遼邊境。
慶曆二年(公元1042年),李迪以太子太傅致仕歸鄉。仁宗數次派人前來慰問,並想召他到京師,均被李迪以身體羸弱推辭。
慶曆七年,李迪病重,臨終前感嘆:「安得大幄冒天下寒者乎?」說完這句話就溘然長逝。仁宗聞訊,輟朝哀悼,賜諡文定,並親書其墓碑「遺直之碑」,改李迪所葬鄧侯鄉為遺直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