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談《鷓鴣天》

從「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談《鷓鴣天》

在華夏五千年歷史長河中，唐詩宋詞元曲可稱得上是最鼎盛時期的文化瑰寶，所以有太多的優秀作品被傳承了下來，並且在其影響下一直被後人所推崇和喜愛，尤其是以唐詩宋詞最為突出。

因此以唐宋時期為中心及圍繞在周邊幾個朝代均出了許許多多名垂青史的文學大家，比如三國的「三曹」，唐宋時期的王勃、大小李杜、唐宋八大家、秦觀、姜夔、辛棄疾、陸遊、柳永、李清照、晏殊以及金元時期的元好問等等。

在這些所有的大家之中，他們的作品類型主要以託物言志、借景生情、借物喻人、直抒胸臆及借古諷今等等，說到底其實就是兩方面，一是上至國家情懷，二是下至個人的愛恨情仇。而人作為一個極其複雜的思想載體，因此人性中關於個體之間感情的討論其實是相當多的。比如孔雀東南飛，李白的憶秦娥、怨情，杜甫的月夜，白居易的長恨歌，長相思，元稹的離思五首，李商隱無題裡的相見時難別亦難。

關於抒情的作品，要說最為突出的，個人覺得莫過於宋詞了，詞雖源自於古詩卻不同於詩，甚至更優於古詩，它又名長短句，比詩更為明顯的表現為更加臣服於歌曲，所以一般都是在有曲的情況下再填詞，為了讓文字更好的滿足吟唱時的抑揚頓挫，句子的字數長短不一且每個字又必須滿足嚴格的平仄要求。

關於詞的詞牌名更是品類繁多，有上千種，有名的比如聲聲慢、青玉案、沁園春、虞美人等等，而在這些詞牌名下比較著名的詞句有蘇軾的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秦觀的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李清照的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戚戚，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姜夔的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柳永的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陸遊的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鮫綃，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見梅花不見人；辛棄疾的眾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李煜的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晏殊的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晏幾道的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這些詞的內容除了隱喻所表現的情感，內容直接所表現的幾乎都是關於生離死別、相思一類的個人情感故事，在中國文學史了烙下了深深地印記。

但今天我們要說的則是初唐時期的詩人劉希夷。劉希夷是唐高宗二年進士，善於彈奏琵琶，所以其詩以歌行見長，尤其善於寫婦女思愛之類的情詩，用詞華麗，但由於風格太過於傷感悲情，所以當時並不太被大眾所接受。

在劉希夷眾多作品中，最著名的莫過於這首《代悲白頭翁》，此詩中大量運用比興手法以及疊字語句，並多次反覆使用，再以四個問句引領，一唱三嘆，將一個少年女性對於年華易逝的無奈心酸用反覆詢問及解答表現的淋漓盡致，極富感染力，其中最有名的那句則是「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全篇感情強調極為濃鬱，藝術性極高。

從個人的角度來看，單論這首詩的文學功底甚至可比被世人稱為孤篇蓋全唐的由張若虛所作的《春江花月夜》，而更令人驚訝的是這首《春江花月夜》其詩裡面有一句「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竟然與劉希夷的那句「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有幾分相似，並且全篇也都是描寫的關於閨情一類的內容。

因此，在這種緣由下，再加上借景生情，便作了這首《鷓鴣天》，其中這句「連年獨倚闌珊夜，淚染雙眸眉黛低」更是寫盡了對於故人的離別和相思之苦。

鷓鴣天 紅綠翡翠黃金衣（詞林正韻）

—塞翁

依欽譜

紅綠翡翠黃金衣，秦樓永晝鳳冠隨。石飛擊破水中月，金縷霓衣終別離。

念堆積，倩誰依？遊鴻暮靄已雙棲。連年獨倚闌珊夜，淚染雙眸眉黛低。

關於填詞所選的格式為詞林正韻，而填詞的譜律又有以清初期陳廷敬、王奕清等人奉康熙命在更早的萬樹《詞律》為基礎的前提下編寫出的依欽譜和以近代著名學者、詞學大師龍榆生所編寫的依龍譜這兩種。這首詞選用詞林正韻裡第三部平聲部分，韻腳分別為衣、隨、離、依、棲、低，譜律選擇依欽譜。作於春季時期幾日前的某夜晚，在夜色籠罩下，霓虹閃爍的燈影下的河邊所倒影出的一片繁華景色，有高樓林立，有長亭古道，它們和自己在河裡的影子成雙成對，唯獨這名詞中人卻孤零零的一個人，甚至就連陪伴自己的影子都沒有。

紅綠翡翠黃金衣， 秦樓永晝鳳冠隨。

中中中中中中平韻 中平中仄仄平平韻

看著眼前這一切燈光閃爍的夜景，遠處長亭古道發出的金黃色的光以及倒映在水面上的影子就好像這一切是用黃金製作的華麗衣服一般，而周邊小橋上紅色的、綠色的等各種顏色的燈以及水中的倒影就如同鑲嵌在衣服上五光十色的翡翠一般。看遠處高高的山頂上那座徹夜長亮的金黃色的如秦樓一樣的高塔就好像新婚女子頭頂配帶的由黃金製作的鳳冠。

秦樓，傳秦穆公的女兒好弄玉，於是秦穆公便專為其修建一座樓，又稱鳳樓，也指女子居住之處。永晝，漫長的白天，出自於李清照《醉花陰》薄霧濃雲愁永晝，這裡指整夜長亮有如白天一樣的高樓。眼前如同一身精美打扮的待嫁女子一般的繁華景色，這一切該是多麼美好的風景。

石飛擊破水中月， 金縷霓衣終別離。

中平中仄中平仄句 中仄平平中仄平韻

正當欣賞著眼前這美好的一切，一顆石頭卻突然掉落到水裡並擊破了河水中倒映的月亮影子時候，用金絲製作的如同神仙的衣服開始漸漸破碎並四散開來，這一切都像鏡中花水中月一樣，瞬間支離破碎。

金縷，指金絲。霓衣，即霓裳，神仙穿的衣裳，這裡指女子身上的裝束。這裡從一開始擁有美好的風景到現在直接一切成空、化為烏有，都是看得見卻摸不著的東西。

念堆積， 倩誰依？ 遊鴻暮靄已雙棲。

中中仄句 仄平平韻 中平中仄仄平平韻

看到此情此景，這一切看似美好實際上卻若有若無的東西不禁令自己對故人的思念開始慢慢堆積起來，可是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此時又能請誰來作自己依靠呢？而此刻抬頭卻看到黃昏時分飛翔的大雁也都開始成雙成對棲息在附近的枝頭上。

倩，請求的意思。遊鴻，飛翔的大雁。

連年獨倚闌珊夜， 淚染雙眸眉黛低。

中平中仄平平仄句 中仄平平中仄平韻

一個人就這樣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獨自靠著欄杆一邊期待著一邊直到每一個夜晚的盡頭，而淚水也開始源源不斷地流著，本來一直在翹首期待著的頭，此時也低垂了下來。

獨倚，獨自倚靠著。闌珊，將盡、盡頭的意思。眉黛低，出自晏幾道《菩薩蠻》彈到斷腸時，春山眉黛低。意思是曲到傷心處，彈琴的人也不禁低下了頭。因為黛青色的眉毛如同春天裡的山峰一樣，所以古代詩歌就以眉黛春山和秋水剪瞳來形容貌美的女子。

本詞用情景交融的手法，從一開始看到的風景所塑造的美好的一切卻以一顆石頭的跌落而瞬間變為鏡花水月，於是轉而借景生情猶開始思念久而未見的故人，但是年年期盼卻終究沒有結果，刻畫出了一名女子對於故人離去何時歸的離別相思之苦。有如姜夔的「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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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間的事，有人喜歡就有人被喜歡，有人歡喜就有人被嫌棄，所以你在路上隨意碰見的任何一個人都將是別人生命中朝思暮想也是最重要的那個人，用李清照的話來說「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但從另一方面來看，正因為這些，才有了一個個可歌可泣又流傳千古的悲歡離合的故事，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