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杜拉斯的名字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有的人通過她的書、了解她,就算沒有讀過她的書,你也一定或多或少聽過她的傳說。
她冷峻、綺麗,一生創作了七十多部作品。寫作和愛情成了她生命的全部。她在作品中講述絕望的愛情,在現實中擁有不老的愛情,她向世界宣告:我是作家,其它的都盡可忘掉。
她的一生都被愛包圍,求仁得仁,她該得到的,想得到的,都已經得到了。這何嘗不是一種圓滿?那我們呢?我們究竟該用什麼定義自己的人生?是取得的地位、金錢,還是不渝的愛情、友情?
若是愛情,我們又該如何定義?是擁有,還是存在?若存在就是意義,若存在就是快樂,我們還奢求什麼呢?
杜拉斯,這位20世紀最有個性的女作家,留下了諸多驚人之語,關於愛情,關於人生。但不可否認的是,無論作為一個女人,還是作為一個作家,她都是不朽的。
時間回到1929年,在往返於沙瀝與西貢的渡輪上。
那年,杜拉斯16歲,她遇見了一個名叫胡陶樂的中國男人,更多時候人們更願意叫他萊奧——杜拉斯最著名的小說《情人》的男主人公。
在渡輪上,他對她一見鍾情。他很富有,黑色利穆大轎車,柞絲西服,高級香菸,還有沙瀝赫赫有名的藍色大房子。他說要送她去西貢的學校,她沒有拒絕。父親死後,與母親不睦的她,已經厭倦了貧窮、掙扎的生活和那個總去鴉片館,索取無度的大哥皮埃爾。他有她沒有的富貴、安逸,他對她很殷勤,她沒有理由拒絕。
▲ 《情人》改編的同名電影,梁家輝主演
就這樣,她從一個貧窮的白人女孩,搖身一變,成為了一個中國富少的情人。那時候,兩個人都很清楚,他們之間不會有未來,但誰也沒有分開;他要的是她,她要的是錢。
他幫助她家渡過了難關,成為了她的第一個,也是終身難忘的情人;儘管她從未承認過她愛他。這段情感往事埋藏了50年後才向世人吐露,回憶這段情事的,就是杜拉斯1984年發表的代表作 —— 《情人》 。
1931年,杜拉斯和母親回到了巴黎。
1933年秋,她註冊就讀巴黎大學的法律系。在當時的大學校園中,男女比例是十比一,這讓漂亮、開放的杜拉斯在學校裡如魚得水。她不斷投入到他們年輕的懷抱裡,一個又一個,在裡面汲取生活的美好與歡愉。
弗雷德裡克•馬科斯,一位虔誠的宗教徒,面容白皙,讓人沉迷。後來,他成為了杜拉斯小說《副領事》男主人公的原型。讓•拉格羅萊,一位和杜拉斯興趣相投的同學,他英俊,但憂鬱,甚至有些偏激,杜拉斯瘋狂愛著他,但她不知道該如何讓他走出黑暗,最終,她厭倦了。
她和他的好友羅貝爾•昂泰爾姆在一起了。羅貝爾有朝氣、善良,待人真誠,這是杜拉斯缺少的,所以她不可避免地被吸引了。
這段三角戀情最終以拉格羅萊的離開為終結。而拉格羅萊在杜拉斯之後再也沒有碰過女人,成了一名同性戀者。
1939年9月23日,杜拉斯在擁有許多情人之後,和羅貝爾•昂泰爾姆在巴黎結婚。婚後,羅貝爾繼續投入到了軍旅生涯中。而杜拉斯則選擇在法國殖民部工作。
▲ 杜拉斯與羅貝爾(攝於1939年)
1941年秋,杜拉斯懷了羅貝爾的孩子,這是她的第一個孩子,她非常興奮,同時也焦慮著,也許是對未來的不確定,更可能是因為羅貝爾出軌了一名年輕女子——安娜•瑪麗。
1942年5月,由於戰時條件簡陋,診所接生護士的不熟練,杜拉斯的兒子剛一出生便沒有了呼吸。這成了杜拉斯一生的夢魘。並且,杜拉斯在還受到了接生護士的惡語相向。她和羅貝爾的關係也出現了裂痕。
這個時候,命運女神再一次向杜拉斯亮出了兇狠的獠牙,她唯一在乎的親人——小哥哥保羅去世了。
此時的杜拉斯,只能用忙碌的工作撫平傷痛。1942年7月,她進入書籍委員會工作,負責書籍審讀與出版證的發放工作,並負責一個約四十人的小團隊。
1943年,她的第一部小說《厚顏無恥的人》在布隆出版社出版,這是她首次使用瑪格麗特•杜拉斯的筆名。
1942年秋,杜拉斯結識了當時在伽利瑪出版社工作的迪奧尼斯•馬斯科洛。他為了出版證向她求情而來。很快,她把他招攬到了麾下。兩個人在一起了。縱然她有丈夫,他有他的小情人,兩人還是愛得火熱。
▲ 杜拉斯在兩個對她一生都很重要的男人中間:左邊是情人迪奧尼斯·馬斯科洛,右邊是丈夫羅貝爾·昂泰爾姆
1943年末,杜拉斯和羅貝爾加入由弗朗索瓦•密特朗領導的全國戰俘和集中營犯人運動。
1944年6月1日,羅貝爾和他姐姐一道被蓋世太保逮捕,並被遣送到德國的集中營。為營救羅貝爾,杜拉斯與監獄警察戴瓦爾密切來往。1944年末,杜拉斯第二本小說《平靜的生活》在伽利瑪出版社出版。1945年5月13日,羅貝爾從集中營回來。
1947年4月24日,杜拉斯正式和羅貝爾離婚。同年6月30日,杜拉斯和迪奧尼斯的兒子讓•馬斯科洛於出生。這是杜拉斯的第一個孩子,他讓她感受到了愛,暖,希望,一樹一樹的花開。
她開始理解母親,不再「憎恨」母親。兒子的誕生激發了她的創作熱情。1950年,以母親瑪麗為主題的的《抵擋太平洋的堤壩》在伽利瑪出版社出版,這是杜拉斯舉世公認的成名作。
▲ 杜拉斯和兒子在一起
1952年,《直布羅陀水手》問世。1953年,出版《塔吉尼亞的小馬》。這兩本小說是杜拉斯與迪奧尼斯糾結戀情的寫照。
1954年,出版了描寫關於女人故事的短篇小說集《樹上的歲月》,次年出版小說《廣場》,並於1956年改編為戲劇。
1956年8月,杜拉斯忍受不了長久的欺騙與折磨,和迪奧尼斯•馬斯科洛分手;同年,在一個聖誕節的聚會上,她結識了熱拉爾•雅爾羅。
熱拉爾•雅爾羅是一名記者,作家,三個孩子的父親,他英俊迷人,知識淵博,魅力十足,他對杜拉斯窮追不捨。他是一個完美的情人,杜拉斯墜入了他的情網。她沉醉在終日與雅爾羅的瘋狂之中,他們喝酒、廝混,墮落,暴力。
1956年8月,她的母親瑪麗在盧瓦河邊的翁贊去世。同時,迪奧尼斯忍受不了杜拉斯的瘋狂,把兩人的兒子送到了寄宿學校。這讓杜拉斯更加肆無忌憚。
1958年2月,杜拉斯的第七本小說《琴聲如訴》在午夜出版社出版。小說以她和雅爾羅為原型。
1958年夏,杜拉斯為阿蘭•雷內導演的電影《廣島之戀》寫對話,該片於1959年5月在坎城電影節上推出,並大獲成功。這讓杜拉斯成為了一名名副其實的劇作家。
▲ 中年杜拉斯
1959年,她參與改編由彼得•布魯克導演的《琴聲如訴》,該片榮獲1960年坎城電影節最佳女主角獎。1961年,由她和雅爾羅創作劇本的電影《長別離》榮獲坎城電影節的金棕櫚獎。 1962年1月,出版《安德馬斯先生的下午》。
1963年2月,發表於1959年的《塞納-瓦茲的高架橋》被搬上舞臺,獲青年批評獎。1963年夏,杜拉斯完成了小說《勞兒之劫》的創作。 1964年,杜拉斯不堪忍受背叛,和熱拉爾•雅爾洛分手。
1965年,瑪格麗特•杜拉斯的戲劇聲譽得到肯定。
▲ 杜拉斯在片場
1966年,杜拉斯首次嘗試導演電影。小說《副領事》在伽利瑪出版社出版。1967年3月,小說《英國情人》,新版《塞納-瓦茲的高架橋》在伽利瑪出版社出版。
1968年,她親自執導了《薩迦王國》和《是的,也許》。1969年1月,出版《毀滅吧,她說》,杜拉斯親自導演了同名電影。 1971年,她在諾弗勒堡拍攝了改編電影《黃色的,太陽》。
▲ 杜拉斯在《黃色的,太陽》片場
1972年1月,小說《愛》由伽利瑪出版社出版。9月,她得到職業導演證。1974年5月,午夜出版社出版杜拉斯與格扎維埃爾•戈蒂埃關於女權問題的訪談集《話多的女人》。
1974年7月,在巴黎拍攝《印度之歌》。1976年,《印度之歌》榮獲法蘭西電影學院頒布的水晶星獎。
1975年11月14日,杜拉斯到岡城介紹新片時,第一次遇見揚•安德烈亞。揚是個同性戀者,也是杜拉斯的忠實粉絲,他喜歡伴著《印度之歌》的曲子跳舞,喜歡喝《塔吉尼亞的小馬》中提到的康帕裡酒。在此之後,他給她寫了五年的信,談論對她作品看法,或只是單純地摘錄一些句子。
1980年,杜拉斯以《80年夏》回到寫作,由午夜出版社於10月出版。
這年夏天,揚•安德烈亞進入到了杜拉斯的生命裡,他成了她之後16年的情人。這一年,杜拉斯66歲,揚27歲。
▲ 揚·安德烈亞和瑪格麗特·杜拉斯(攝於1980年)
1981年2月,杜拉斯和揚一起,在特魯維爾的黑巖旅館大廳拍攝《阿伽達或無限閱讀》。文本之後在午夜出版社出版。
1982年2月,杜拉斯在義大利拍攝《羅馬對話》。8月,她開始寫作《死亡的疾病》,該書於次年初由午夜出版社出版。
1984年,《國際先驅論壇報》稱之為「杜拉斯年」。6月,她把《情人》的手稿交午夜出版社。12月12日,《情人》榮獲龔古爾獎。
1985年4月,杜拉斯憑藉《情人》獲「麗茲-巴黎-海明威」國際最佳小說獎,該書被譯為25餘種語言,發行量遠遠突破百萬。夏天,她在特魯維爾寫作《烏髮碧眼》,秋天在午夜出版社出版。 1987年5月,新小說《埃米莉•L》在午夜出版社出版。
▲ 揚·安德烈亞和瑪格麗特·杜拉斯(攝於1993年)
1988年5月,常年受肺氣腫之苦的杜拉斯被送到拉奈克醫院急救,昏迷五個月後才甦醒。住院一直住到1989年6月。
1990年,和讓•雅克•阿諾合作改編《情人》,之後突然中斷合作,她決定自己寫「《情人》的劇本」,也就是1991年伽利瑪出版社出版的《來自中國北方的情人》。同年,阿諾完成了在越南和馬來西亞的電影《情人》的拍攝。1992年7月,POL出版社出版《揚•安德烈亞•斯坦納》。
1994年4月4日,杜拉斯慶祝80歲生日。11月,她開始創作最後一本書《這就是一切》。 1996年3月3日, 杜拉斯在聖•伯努瓦街辭世,享年82歲。
▲ 瑪格麗特•杜拉斯長眠於巴黎蒙巴納斯公墓
晚年的杜拉斯生活在疾病的困擾之中,寫作、孤獨幾乎成了她生活的全部。揚的到來為她打開了一扇窗,去呼吸,去回憶,去揮灑最後的激情。在歲月的臉上,杜拉斯看不出任何關於歲月流逝的哀嘆,她反而能直面自己的容顏,將女子色衰愛弛的認知打破,她比年輕時更有魅力,她的容顏也因為愛而美麗。
最終,女作家的愛情,同她的寫作一樣,源源不斷,不曾枯竭。正如她自己所說:「當一個作家死了的時候,只是肉體去了,因為他已在自己的每一本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