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秋天,佳士得紐約亞洲藝術周拍出一件天價之物,日本臨宇山人珍藏的「油滴天目」,拍得了1170.3萬美元,以當日匯率折合近8000萬人民幣。
這隻一時風頭五兩的南宋「油滴天目」,就是建盞,是福建建陽窯生產的茶盞的簡稱,在日本,建盞可是了不得的寶貝,最為典型的例證,就是收藏於日本的4隻宋朝建盞,都被定為「國寶」。
建盞與宋時鬥茶的風尚息息相關,這種厚重、大氣的茶盞,不僅將中國的黑瓷文化輻射至整個東亞文化圈,而且有著獨特的藝術魅力,正所謂「龍窯柴燒,入窯一色,出窯萬千」,曜變、油滴、兔毫、鷓鴣斑,每隻建盞都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
這般神奇的建盞,其燒制工藝卻有近800年的歷史斷層,而今根據史料記載和傳世奇品,來復燒傳承這一技藝,是很多制瓷匠人的夙願,今天要說的主人公熊忠貴,就是一個苦心鑽研建盞的陶瓷藝術大師。
熊忠貴:1955年出生,出身陶藝世家,15歲開始師從父親熊賢備學習陶瓷燒制。1992起,開始宋代建盞燒制技藝的恢復性研究工作,傳承建盞傳統的古法柴燒工藝。2013年被評為建陽第一批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建窯建盞燒制技藝」代表性傳承人。雖然已過耳順之年,他依然堅守在上千攝氏度爐溫的老龍窯旁,近50個春秋,無數個日夜星辰,他始終身體力行,傳承著800年建盞龍窯柴燒技藝之火。
我們見到熊忠貴,是在福建水吉鎮仁山村的「吉玉坊」,「吉玉坊」是他的工作坊,也是柴燒建盞的傳承之地,這座建於上世紀70年代,全長36米的老龍窯依山坡而建,熊忠貴和這座窯結下的不解之緣,也有了數十年的光陰。
出身陶藝世家的熊忠貴,15歲那年,跟隨父親熊賢備學習制瓷技藝,也許是出身世家的基因傳承,少年時代的他,就掌握了一整套,煉泥、拉坯、制釉、燒窯的技術要領
到上世紀80年代,國家恢復仿宋建窯兔毫釉獲得成功,此後又恢復研製出了鷓鴣斑等多個品種,建盞也隨之逐漸升溫,而在此之前,熊忠貴已開始自己的建盞柴燒試驗,並摸索出了其中的一些門道。
此後,隨著建盞市場的興起,熊忠貴本想利用這座老龍窯燒制建盞,可無奈柴燒的成本太高,迫於現實,他只好選擇成本低廉的電窯燒制建盞,在當時,電窯燒制的建盞雖然走俏市場,卻被他認為,始終沒有柴燒建盞的,「千變萬化、古樸柔和」
熊忠貴建盞作品,在商業利益和文化傳承兩者的抉擇中,熊忠貴最終選擇了後者,他認為,「龍窯柴燒是對宋代建盞文化真正意義上的傳承」,2013年,為了全面還原宋代建盞的製作工藝,熊忠貴重新啟動伴隨他近半個世紀的老龍窯
熊忠貴燒制的建盞,從選泥、煉泥、拉坯、修坯,到施釉、裝燒等十幾道工序,均還原古法,凝視每一隻建盞,恍如一片星空,繁星點點,或神秘莫測,令人心潮起伏
熊忠貴每做建盞都用陶土和紅釉礦,配以草木灰的傳統辦法製成。在距離吉玉坊不遠處有一片凹地,底下蘊藏的陶土黏性十足,熊忠貴就是挖取此處的陶土製盞。,建窯的燒制並不是樁易事,正所謂「一窯生、一窯死、一窯生不如死」,決定燒製成敗的有很多因素,裝窯的位置、火候的把控、天氣的狀況……,甚至是木柴的溼度熊忠貴說,老龍窯一次可放入幾千隻建盞,但成品率只有百分之幾
燒制所用的匣缽,而這,也是建盞成為黑瓷文明,最耀眼明珠的魅力所在,高失敗率同時帶來的,是誕生出意想不到的作品,與他人的刻意為之不同
熊忠貴的獨到之處在於,對建盞形態恰如其分的表現力,正是因為他的不刻意巧而巧,方能「留有餘,不盡之巧,以還造化」
深夜,在我們即將離開這座繁忙的老龍窯之時,窯溫已達1300攝氏度的峰值,此時需要封閉投柴口,熊忠貴同樣親力親為,他將泥甩到投柴口,再用手抹嚴實,他說,停火降溫的過程最怕冷空氣進入窯爐,這樣會造成建盞釉色的偏差
接下來的工作遠沒有結束,燒一窯,從起火到封火十幾道工序,歷時數天,有時需要在高溫的龍窯旁,不眠不休十幾個小時,如若不是真正的熱愛和專注的匠心,一般人很難堅持
熊忠貴和他的徒弟們,據說日本陶藝大師林功助,每年必帶上翻譯來到水吉,只為欣賞熊忠柴燒建盞,而熊忠貴所燒制的建盞作品,也屢獲大獎,在北京第三十一屆國際禮品及工藝品展覽會中,更是榮獲工藝美術金獎,以下為熊忠貴做為技術大師的吉玉坊建盞作品——
造物,以東方萬物為基,從看似平淡的手藝中汲取美、發現美,而建盞的自然窯變,無法預測,更是「無所矯飾,渾然天成」,匠人匠心,不做天馬行空的創意,不是流於表面的浮華,不靠人為雕琢的裝飾,只力求大道至簡,達到渾然天成、天人合一的境界,也向世人展現,中華文化生生不息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