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曾經開創並統治了中國電商圖書市場的公司即將易手，不知此時，你是否懷念那些年在當當網買書的日子。
本能成為「學術名家」的李國慶，遇到了了「從政夢」破碎的劉強東
很奇怪，在當今中國出身「社會學」這個冷門學科的人當中，名氣最大的幾個竟然都來自網際網路行業，而你還很難分辨它們之間究竟有沒有關係。
「我覺得（對我的）幫助還是比較大的。」蔚來汽車創始人李斌對我們說道。從2000年開始，用了10年時間將易車網帶上市的李斌現在因為一手孵化了摩拜單車並創立了蔚來汽車而成為商界風雲人物，但經商天賦突出的他卻出身北大社會學系，他在1991年考入了北京大學社會學系。在他看來，社會學給他最重要的影響是訓練了他觀察事情的視角，「可能透過現象看本質這種能力還是被訓練了一點。」
你不可能確定李斌敏銳的商業嗅覺是否一定與他的社會學學習生涯有關，畢竟從大一就開始在外面打工的他自稱「學習的時間更少一點，非學習的時間更多一點」。但他的北大社會學系學長李國慶肯定是一個學術意義上的「好學生」，1983年，李國慶就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了北京大學社會學系，而那也是北京大學社會學重建以來的第一屆學生。
大院子弟出身的李國慶在學生時代就是風雲人物，不僅是北大學生會副主席，還在大二下學期的時候自己策劃寫了一部專著《中國社會改造之我見》。據他自己回憶，當時北大社會學系主任袁方教授和臺灣社會學界的泰鬥楊國樞教授看完之後對他說：「你就做學術吧，我包你30歲成名成家。」據他自己說，北大社會學4年，他最喜歡的課程是社會調查方法和社會心理學，「這兩門課程對我經商後很有幫助。」
事實上，李國慶很有寫作方面的天賦，大二的時候他就開始在《北京日報》發小半個版的文章了。他自己曾說：「那個時候愛寫文章，愛探討問題。臨近畢業的時候，給出版社編書，人家說李國慶你見多識廣，國外有很多好東西，你確定選題。」
畢業後，一路當學霸的李國慶去了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和中共中央書記處農村政策研究室工作，看起來這是一條頗為適合他的道路，如果這麼走下去，「學術名家」看起來不會離他太遠。但他卻在幾年之後選擇了棄學從商，據說是因為「嫌工作節奏太慢，做什麼事情都要論資排輩」。
從小長在北京、家境無憂的李國慶做出了這樣「奢侈」的選擇情有可原，但如果當年擁有這樣機會的是他後來人大社會學系學弟、日後最大的競爭對手劉強東，劉強東一定不會做出這種選擇。
因為京東現在的榮光，劉強東的故事也更為人所知。當年高考成績是江蘇宿遷狀元的劉強東沒有選擇清華北大，而是去了人大學社會學，完全是因為他有一顆「從政」的心。
「當時戚老師（劉強東的班主任）跟我們說，如果有一天，你們當中有人能當上市長，就能帶領更多的人過上好日子。當時中國人民大學的畢業生從政的比較多，經他這麼一說，我就報考了人大。人大有26個系，其中22個系來江蘇招生，我看了半天，心想社會學可能對從政有幫助，於是我就選擇了社會學系。」
然而，劉強東的從政夢很快就破碎了。據說同系的師哥告訴他，社會學與從政沒什麼直接關係。這讓劉強東進入政壇當上市長的夢想受到了巨大打擊。於是，之前一心想通過當市長幫助家鄉的劉強東將他的理想從政壇轉到了商界。在大學四年裡，他倒賣過圖書，給人家寫過軟體，還開過餐館。為了自學編程，劉強東當時每天要搭一兩個小時的公交車到個親戚那兒，家上班時，他在旁邊等著，等家下班了，晚上在家機器上學習編程。畢業之時，劉強東早已將自己當初入校時的理想留在了過去，大步奔向能賺錢的遠方。
「慢工不燒錢」與「只有第一」
和馬雲一樣，李國慶也是在1999年開始了自己的電商創業生涯，他和妻子俞渝在那年成立了電商網站當當網。由於之前在圖書行業有深厚的積累，他們就從網上圖書市場開始試水。而當5年之後京東終於從中關村賣光碟的小鋪子轉型電商的時候，經過5年發展的噹噹已經吸引了亞馬遜的注意，這家世界級的電商鼻祖出價1.5億美元試圖收購噹噹，但被志向遠大的李國慶拒絕，「我說不賣，我告訴董事會和投資人：再給我三四年的時間，噹噹能翻一番。」之前，他們的年銷售額已經突破了8000萬人民幣。2005年，當當網實現全年銷售4.4億，而當年的京東商城銷售額不過是3000萬元。
因為從一開始就經營這個領域，圖書一直是噹噹的核心陣地，直到2013年第四季度，當當網整個平臺百貨類商品的收入（11.5億元）才第一次超過圖書類商品（9.3億元）。對此，李國慶有他的解釋：「我認為電商的核心競爭力是品類。品類說起來不那麼刺激，這是個慢工。我奉勸那些大佬，這不是你有多少錢就能決定的，你不可能把每個品類都做到第一和前三。」
李國慶的這番言論充滿了理想主義色彩的文人氣，但早已決心在電商界實現自己人生理想的劉強東完全不認同這種思路。據今日資本創始人徐新——她也是京東的第一位投資人——說，她在2006年第次見到劉強東的時候，劉的電腦上寫著「只有第，沒有第」，「我當時就覺得這哥們可以。」
想慢工做好核心品類的李國慶，遇到了只想做第一的劉強東，頗有點「秀才遇到兵」的感覺。2010年11月京東正式上線了圖書頻道，此前他們一直專攻3C類產品，而噹噹和亞馬遜在當時統治了這個領域。為了快速切進這塊市場，京東打起了價格戰，劉強東還立下了「圖書音像業務三年內不賺毛利、五年內不賺淨利」的軍令狀。
針對京東的進攻，李國慶不是沒有過回擊，他也曾說過：「對一切價格戰的競爭者，我們都會採取報復性的還擊。」然而，2010年12月，當當網在美國紐交所上市，上市公司的制度與李國慶夫婦的商業策略都讓他們在燒錢策略上無法與京東相抗衡，這場發生時間很特殊的價格戰對噹噹的股價和利潤都造成了重大創傷，據說在他們表示進入戰局之後，僅僅6天時間，其市值就蒸發了逾三成。
後來李國慶再回顧這一切的時候，也頗有遺憾之意，「如果我有預見性，我上市時候就不應該只融了3億美金。」他說道，「現金就是核武器，如果有更多現金，我就可以在更多的垂直領域，再做上兩個NO.1。」
但沒有如果，噹噹佔優勢的圖書市場全部的市場容量也就是幾百億人民幣，而京東主攻的3C產品市場容量要大得多。當京東又通過殘酷的價格戰殺入了噹噹的優勢領域後，勝負的懸念已經不大了。
2014年騰訊投資京東也許是噹噹最後一次機會。據說騰訊在當時先找的噹噹尋求投資，要求佔股33%，但李國慶沒有同意。和噹噹談判未果後，騰訊轉向了京東。2014年3月，騰訊宣布2.14億美元入股京東，李國慶在微博上還表達了對騰訊京東合作的不看好，「失敗率95%。」而當2016年連續虧損多年的當當網從美股私有化退市時，其市值僅為5.37億美元。
2017年11月1日，易觀數據發布報告，稱2017年第三季度中國B2C網上零售圖書市場，京東圖書佔比36.2%，已經超越當當網的35.1%成為線上圖書銷售第一。
連最後一塊佔地都宣告失守，噹噹終於迎來了公司的歷史節點。
變與不變的文化和書
3月9日晚間，海航控股的天海投資披露重組進展，其標的資產為北京噹噹科文電子商務有限公司及北京當當網信息技術有限公司相關股權。這也意味著交易如果成功，之前由李國慶、俞渝夫妻倆控股的當當網將會易主海航。
當然，之前才以19.33億元將自己旗下的兩家地產公司出售給融創的海航在這次收購中也頗有爭議，畢竟其目前正深陷海外資產漩渦。雖然AI財經社在報導中談到有知情人士認為海航主要是看中噹噹的用戶量，日活也還不錯，能夠幫助天海投資推出的海航雲集市以及海航旗下數位化旅遊平臺HiApp。但這些新的數位化業務究竟能給海航帶去多大回報令人懷疑。
據中國電子商務研究中心監測數據顯示，在2016年中國B2C網絡零售市場中，噹噹僅剩下了1.4%的份額，絕大部分市場份額被天貓與京東瓜分。這幾年，噹噹也在主打「文化電商」的概念，逐漸脫離了一線電商的舞臺。
3月11日，李國慶微博發聲，稱「天地孤影任我行，世事蒼茫成雲煙。祝願文化電商獨角獸當當網敢作敢噹噹！」3月13日，李國慶再次在微信朋友圈做出回應，稱「有資本追逐是一個公司價值體現」。同時，他始終緊扣「文化」這個概念，稱「噹噹為作家、出版商提供了財力發展平臺，也是增強文化屆尊嚴的平臺。」並表示將繼續在文化商業奮鬥10年。
不知道李國慶口中的「文化商業」具體內涵會不會有變化，但年過半百的他其實還有很多的人生選擇可以做。2015年，他在接受華西都市報記者採訪時表示，退休後可能去開家書店，因為「那種生活也挺美好的」。在去年北京大學社會學系83級本科班畢業30周年返系活動上，李國慶作為學生代表講話，他說在社會學系的學習經歷帶給了他終身學習的基礎和獲得幸福的能力。據說因為參照全國全球人均讀書最多的國家以色列的標準去讀書，他一年要讀52本書。
似乎無論聊什麼，他口中說出來的內容都沒辦法脫離書和學習。從小時候讀書到大學時的寫書編書再到後來的賣書，李國慶恐怕是真的愛書也擅長和書互動。大概，這就是他的命中注定吧。
（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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