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無風雨也無晴
——讀蘇詞
是水土潤奇才,還是奇才潤水土?一朵彩雲,於峨眉山下的眉山隨風而起,飄漾京都,輾轉東南。之後,一個名字便橫絕令人仰望的峨眉之巔。
關掉點燈,點燃蠟燭,燭光照亮我眼底書卷,不是「故燒高燭照紅妝」,而是為讀——蘇詞。
大江東去,雄姿英發,都說你詞家豪放,其實你內心蓄滿起伏跌宕的世路坎坷、宦海風雲。「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涼。」
仰望,你在不勝其寒的高處;鳥瞰,你在竹杖芒鞋的低處。謝謝你,謝謝你那一輪陰晴圓缺的月,涼涼的浸潤我這過於熱辣的心。
你,朝朝暮暮,筆墨紙硯、杯酒、禪、茶、東坡肉,只因「一寸相思千萬縷,人間沒個安排處」?
相隔近千載,不能與你把酒,不能向你討教,不過,倒是偷得你的「莫恨黃花未吐,且教紅粉相扶」,只這一句,我卻有了「安排處」。
「回首向來蕭瑟處,也無風雨也無晴。」
山溪
娓娓流動,猶如在我枕邊呼吸。你洩過砂石,滑過草地,又迷失在叢林。就像我昨天那些生動的往事,去向不明。
也許,你和我各有各的目標和路徑,此刻必須分道揚鑣。荊棘,榛莽,青草,小花,枯葉,這些皆是你必經的路徑,而這,又何嘗不是我此生的遭際?
我不知道我從何而來,你似乎也不瞭然自己。
穿出叢林,一個窪陷的坑,給了你圓潤自己的歸宿,而我,也收藏了此行的軌跡。
我想借你一泓水,澆灌我遍布裂紋的思緒,讓它化為一畝種植佳禾的田地。
秋林
我在水邊,看它們在對岸站成一排,那駁的色彩,是它們經歷風霜之後的留言。
一位手握黑色拐杖的老人蹣跚到了林邊站定,在落日塗抹的暗紅油彩裡,林子和人,互為參照。
自然和人,此刻,都默然在肅穆的氛圍裡。這是兩個不同秉性的節令籤訂孰死孰生契約的時分。
水裡再也沒有動蕩的波紋,水草張皇無語,雲,跌進深不可測的水底。
林子裡的秋楓,吐出渴望超塵出俗的火焰,白樺的軀幹,布滿意欲窮究天人的眼睛。而即將洗盡雪光的一堆殘菊,也在力圖掙扎所剩無幾的精神。
老人又蹣跚著漸漸走遠,他必須在夜色四合之前離開那秋林。
一隻白鶴,帶著一群幼雛在飛翔,它們和老人有著不同方位和構造的居處。人與鳥,還有樹林,都有著自己不可更改的窩。
在皚皚的白雪籠罩天地萬物之前,此時的秋林,依然枕著沒有音符的安眠曲。
一盞清茗
在三月春風的感召下,我從疏通了地氣的細枝末節上綻出嫩芽。
請讓我盡情享用天朗氣清。
可我終歸是嗜好性飲料者人人喜愛的精靈。沐浴麗日和風沒幾天,便在人間的歌聲中被一隻只纖纖玉手採摘。
我的旅程註定百般磨難——燻蒸,烤炙、熱焙,好可怕的「殺青」;搗壓、揉捻、拍打、攤晾……定型,密封。
沸水,青瓷,我成了新鮮宜人的一盞清茗。
儒者以我說事,道者視我為藥石,佛者用以安心。
我又是眾生不離不棄的杯中之物。
那微妙的香味,那醇和的口感,皆是我九死一生的芳魂。
作者簡介:
秋山紅葉——嶽德彬,報人,詩人,詩評家,貴州省報紙副刊研究會副會長。加入全國性和地方性的一些文學協會、學會。在國內外發表新詩、散文詩、散文、隨筆和文學評論若干。有作品獲獎或被一些高校列為館藏文獻,出版專著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