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在街上,急於奔赴某個地方,來來往往的人似乎並不值得我們為之駐足。一生要和無數個人擦肩而過,將喜怒哀樂放在心底,他人輕易無從窺見;而他人的愛恨嗔痴,與己何幹?這應該是人們所公認的準則。然而就如同我們看見的總是他人,要通過鏡子才能看見自己一樣,忽略他人,其實就是對「自己」熟視無睹。要想「看見」,就必須從蒙昧中睜開眼來。
《看見》這本書,便是柴靜通過她所看見的形形色色的人與事,向我們呈現了她看到的社會。黑與白,喜與悲,抑或介於黑與白之間的灰,介於喜與悲之間的」無」。「一個國由人構成,一個人也由無數他人構成。」現在我們看手機刷新聞,除了親友之間的互動,關注之人的動態,以及天下大事外,許許多多像我們自己一樣的普通人,卻總是被有意無意地忽略,看不見他人,又如何更深地認識自己?
「沉默在尖叫」這一章,講的是家暴這個離我們不遠的話題。對於這個並不新鮮的「舊聞」,她是這樣寫的:「但直到我們採訪時,在中國,一個男人仍然可以打一個女人,用刀砍她的手,用酒瓶子扎她的眼睛,用qiang抵住她的後背,(強)暴她的姐妹,毆打她的孩子。他甚至在眾人面前這樣做,不會受到懲罰——只因為他是她丈夫。」家庭暴力給人帶來創傷是無疑是毀滅性的。
而人們似乎並不關注這些遭受虐待的婦女們,只有出現像書中提到的李陽家暴妻子,或者前段時間的蔣勁夫家暴女友事件,這樣一躍成為熱點新聞時,人們才會重新審視這一問題,站在道德制高點上譴責那些名人,殊不知還有多少人飽受其害,又有多少類似的事每天在上演!是啊,一個普通的婦女被丈夫毆打,這似乎根本不能吸引住人的眼球,是一直存在的「舊聞」,不具備新聞價值。
可是還有千千萬萬像她這樣的婦女,她們的痛苦與掙扎,孰人願意傾聽?誰會關注這樣一個個渺小的存在?而柴靜無疑做到了。她採訪那些因不堪家暴而殺害丈夫的女犯,聽她們講述自己的遭遇,再任其從筆端流淌出來,呈現給我們。只有看見這些婦女,心繫她們這個群體的處境,才是我們邁向新知,從蒙昧中睜開眼來的一步。
我們說一個人通透,並不是說他看到了多少黑暗,了解多少別人不知道的真相,而是,他知道一個問題會有很多不同的聲音,使得他看待一件事時,不僅僅只從「我」自己這個視角、眼光去看待。世界是複雜的,世界的中心也從來不是我們自己,抑或我們中的某一個人,故而僅僅從「我」出發,所看見的只是小小的一部分,如若把它當成這個世界的全部,自然會成為一種偏見。偏見的本質,仍是無知。
書中有這樣一句話:「一個世界如果只按強弱黑白兩分,它很有可能只是一個立方體,你把它推倒,另一面朝上,原狀存在。「我」所看見的,至多不過是這個立方體的一面罷了,你從這一個面切入將其推倒,原樣仍在,不會因為你的「一語」,便「中了的」。或許我們無法看清世界的全部,但應始終持有這樣一種觀念,才不至於時時刻刻淪為偏見的附庸。
書越往後,越有深度,金句頻出,蘊含的思想給人以深刻的啟迪。第十一章,採訪虐貓的王女士,柴靜始終用一種冷靜的態度,不抹黑不洗白,只是讓它自己不加約束地呈現出來。就像柴靜所說,善存在,惡也可能一直存在,歉意不一定能彌補,傷害卻有可能被原諒,有就是有,沒有就沒有,無法強制,強制出來也沒有意義。她尊重被採訪者的感受,真實的還原,公正的呈現,而非去給哪位虐貓的女士同情與粉飾。
斯賓諾莎在《倫理學》裡說:「嘲笑、輕蔑、憤怒、報復……這些情緒,都與恨有關或者含有因恨而起的成分,不能成為善。」這些情緒,或許是我們對待所謂的壞人時多多少少產生的。可是世界上真的只有壞人和好人兩種人嗎?「世界上只有做了好事的人,和做了壞事的人。」當我們面對一個(殺)人犯時,理所應當的,感情站了上峰,厭惡、憤怒、輕蔑,一股腦兒的湧上來,理智總是被拋之腦後。
採訪藥JIA鑫,有網友在柴靜的博客裡反覆留言:「你為什麼要播一個(殺)人魔彈琴的樣子?讓他父母說話?」如果帶著強烈的預設和反感,你是不能夠真正認識一個人的。當然,也不是說我們要給予他同情,為他的行為開脫。真實自有方鈞之力,我們只是全面公正地反映一個真實的人,而不是用一個標籤阻斷他所有的道路,使一個人活得像一個毫無生機的名詞。偏見總是在無意識中產生。道德綁架亦是如此。
網際網路飛速發展的今天,道德綁架的例子越來越多,子虛烏有的事被大肆炒作,謾罵,指責似乎成了網絡評論的主旋律。近期的重慶公交車墜江,官方消息還沒出,便開始指責小轎車司機逆行,最後得知其實是公交車逆行,轎車司機是受害者;或者是去年的《戰狼2》,網友們逼捐,開口便是要吳京捐幾個億。
一群人像跳梁小丑般跑出來帶節奏,盡力釋放自己最大的惡意,甚至連袁隆平這樣一生奉獻於農業的「雜交水稻之父」都不能倖免,那何況是只包含部分真相的網絡呢?何況是大肆炒作,不了解真相便亂評論一番的媒體呢?沒有絕對的正確,所以也不要有絕對的崇拜與相信。保持懷疑,而不是亦步亦趨,與無知和偏見為友。
柴靜說:「採訪是生命間的往來,認識自己越深,認識他人越深,反之亦然。」關注那些與自己並無關係的普通人,關注社會上的弱勢群體,努力看見那些原本「看不見」的,我想,應該就是作者的希冀,近於「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吶喊。
文:三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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