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校自殺中國學生飛行記錄曝光:教員評語突然」變臉「,三封警告信或是關鍵

本文轉載自公眾號：美國僑報

ID：uschinapress

 

4月16日早上6點，USAA航校中國留學生顏洋被發現在宿舍自殺。

據他的同學回憶，「他用窗簾上的細繩，栓在自己頸部和洗手間的門把手上，背靠洗手間門，坐在地上……就那樣把自己勒死……」

顏洋已經離去，也慘然帶走他自殺的原因，留下的是他的一些飛行記錄、飛行評語、一封封「要命」的警告信……

這些文件以及文件產生的各種原因就是顏洋走過的學習歷程。

這份「成績單」即使不能全部解釋顏洋自殺的原因，至少給他的飛行職業生涯打上絕望的標籤。

無論是對於自殺事件本身，還是顏洋的學習狀況，校方和中國同學們有截然不同的看法。

顏洋的突然離去，令同學們非常震驚。

據了解顏洋同宿舍的室友不少都是顏洋大學同寢室的同學，平時關係非常融洽，同學們都說顏同學非常善良、單純，「平時閒暇就是看看動畫片。」

對於4月16日發生的一切，同學一方認為，學校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質疑顏洋在飛行訓練中遇到的問題，是否都得到合理解決；

校方認為，顏洋是一個「不成功的飛行員」，並向顏洋隸屬的深圳航空公司提出，要求遣返顏洋；

顏洋飛行小時顯示，顏洋從2018年8月入學，至4月16日離開人世，期間一共累計飛行約60小時，其中私照第一階段常規飛行累計24.5小時，私照第二階段常規飛行3班次，每班次約1至2小時。

從航校學生處了解到，這些由航空公司公派至美國學習飛行的中國學生們飛行學習的目標是拿齊三個證：私照、儀表、商照，學習安排為期10個月左右，飛行小時累計約230個小時左右。

從數字觀察，雖然10個月時間已經過去大半，顏洋的飛行小時不到一半。

他的飛行進度為何如此滯後？

顏洋有沒有和校方溝通過進度事宜？

對於飛行時間、考核時間等進度安排，顏洋、或者其他USAA航校的中國學生們能自主安排嗎？

學生們想飛就立刻能安排飛，不需要等待嗎？

學生們能夠參加考核了，就能及時被安排考核？

同時，已經通過私照第一階段考試、而整體飛行學習還沒有進行到一半的顏洋，為什麼被評估為「不合格」？

在洛杉磯王湉協助下，聯繫到顏洋生前的同學們，他們仔細回顧了顏洋的學習情況，並提供了一些飛行記錄、飛行評語等文件，使得至少有了一個版本可以還原從2018年8月入學開始，到2019年4月16日，顏洋在航校的學習情況。

飛行學習初始階段是私照第一階段，顏洋在參加考核之前，共上了了18個課程，累計24.5個飛行小時，飛行記錄上全部指標顯示「滿意」（S），評語也很好。

USAA航校Y顏洋的飛行記錄之一。在整個私照第一階段學習過程中，指標是S（滿意）、評語很好，可以參加考核。文件截圖由王湉提供

顏洋的第一位教員，是一位剛畢業不久的新教員，在完成初始飛行學習後，安排顏洋和同組4名學生一起進行私照第一階段的考核。

該教員訓練下的、包括顏洋在內的5名學生，除1人中斷，4名一階段考核均不通過。

根據校規，學生可以更換教員，顏洋打算換教員。由此開始，顏洋的命運一步步發生了變化。

同學說顏洋的教員「很新」、「剛剛畢業幾個月」、「不負責任」。

「最開始的18節課，沒有教東西，也不認為有問題，認為飛行OK，都給了非常好的飛行評語。而（該教員）班上的5名同學，除1名中斷，4名參加的全都掛了。」

常通過視頻和兒子聯繫的顏母，當被問及是否了解兒子的學習狀況時，曾說：「他只是跟我說，在那邊，航校的教員是一個新的、剛剛畢業的，後來對他們態度特別的不好，遇到問題就對他們大吼，我問為啥對你們這個態度，他說教員對他們沒有責任心，不是真心為學員著想，都是為了他們自己。」

顏洋和同學去申請更換教員，校方駁回要求，指責說我們不是顧客（顧客是深圳航空公司，是公司出的錢），我們只是學生，沒有權利要求學校更換教員。

同學們又聯繫航空公司要求換學員。公司有致電學校，但被拒絕了。不過，教員也被學校進行了評估分析，由此教員的態度發生了變化，從飛行記錄中可查明。

根據學生們的訴說，比對提供的飛行記錄，可以看到，18課程之前指標、評語都非常好。但是之後，突然發生變化。

USAA航校Y顏洋的飛行記錄之一。顏洋的私照第一階段第二次考核通過，SAT（滿意）。文件截圖由王湉提供

第一考核不通過後，顏洋被安排了一次Leader Fly。

據同學們介紹Leader Fly是當同學遇到問題，技術更精湛教員同飛輔導，以幫助學員提升水平。

「不過，在我們這裡，Leader Fly變成了『警告飛行』。」

從顏洋的記錄看，在考核不通過後被安排一次Leader Fly，而他收到了第一封警告信，Leader Fly的飛行狀況、評語成為警告信的依據。

而在第一考核不通過與Leader Fly並接到警告信之間，顏洋並沒有機會做改進、提升訓練。同時，優秀的18個課程的學習和考核不通過、Leader Fly、警告信緊密銜接，斷崖式差異，沒有任何中間過程。

USAA航校顏洋的飛行記錄之一。緊接著考核通過後的第一次飛行，教員對顏洋的評語產生變化，與之前18個課程他給出的評語有很大反差。文件截圖由王湉提供

顏洋的第二封警告信來得更加突兀。

在收到第一張警告信後，顏洋「分別於2019年8月20日與2019年8月27日與當時私照主任Nick飛行了兩個班次，得到了Nick的認可。

顏洋再次被提交到飛行檢查，通過了FAA認證檢查員的飛行檢查。FAA認證檢查員認定學生有資質進行單飛。

但是，顏洋仍然被教員要求同飛，飛行3班過後，顏洋又被學校發警告信。」顏洋這段經歷，讓同學們充滿質疑。

而之後發生的事情，更加令人費解。在與教員飛過3班，接到警告信後，一直沒有被安排進行飛行訓練。

時隔17天，一直到9月17日，顏洋才有機會再次飛行。9月17日和9月18日，顏洋進行了兩次飛行任務，分別是與時任私照主任教員Matt以及教員。

而完成這兩班飛行後，再次接到警告信，也就是第三封警告信。學校以此為依據向當事人所屬航空公司發送停飛建議。

顏洋的父母希望儘快來美看兒子最後一眼。圖片由王湉提供

29日中午，在王湉協助下，僑報記者電話聯繫到顏洋的母親。

顏母表示13天前是兒子的同學電話通知她孩子出事了。

「事情過去13天了，我沒有收到校方的任何正式通知，一直是航空公司（顏洋系與航空公司籤約、公派至美國USAA航校學習飛行的南京航天航空大學學生）在聯繫，正在幫我們辦理籤證，我和孩子父親都會去美國，我只想見見孩子。」

據顏母介紹，顏洋是家中獨子，性格開朗、孝順，就在4月13日還曾經視頻和家人聊天，表現很正常。

據王湉說，29日在美國洛杉磯時間下午6點鐘，他收到顏母被美領館拒籤的消息後，馬上協助聯繫各方人士，在上海的朋友找到顏母並打算幫助辦理第二次籤證。

後來我也收到信息，說得到領館、航空公司多方援助。

目前領館已通知顏母，5月2日直接拿護照換籤證。

自殺原因同學間已有諸多議論，認為可能涉及受到不公正對待、歧視等，事件尚在調查中。

顏洋系南京航空航天大學學生，2018年籤約深圳航空公司，公費遠赴美國航校學習飛行。畢業後，可成為飛行員在航空公司工作。

目前顏洋精神崩潰的父母雙親，只想問一個「為什麼」。

「我只想見見孩子，想讓學校給一個說法。為什麼好好的孩子會這樣？」

「學校把華裔學生當『三等公民』羞辱……」同學間多次傳出這樣的言論。

不久之後，急切想見孩子的母親本月29日被上海美領館拒籤。

在美國USAA航校自殺的華裔學生顏洋的父母被美領館拒籤後，悲痛地向民間求助。

圖片由王湉提供

自殺事件發生後，有非官方消息傳出認為顏洋自殺頗有隱情。

昨日中午，跟蹤調查此事多日的王湉（David Tian Wang）協助本報，經多方渠道聯繫到顏洋的母親。

電話另一頭的顏母楊雙愛女士在接受採訪時，因身體狀況、心情均不堪重壓，不時地嘆息、喘氣，說洋洋是家中獨子，她和孩子父親已經崩潰，

「我現在和您說話，我的氣都喘不上來……我們的第一個訴求，是想見到孩子，孩子在外面已經13天了，到現在都沒有給我們一個說法。」

據顏母說，4月17日早上4點20多分顏洋的同學通知她兒子出事了，然而一直到記者致電採訪之時，校方都沒有給家屬任何的通知、說法.

「我只是想見到孩子。真的，太多話我沒法說，說不出來，只是想見到孩子。我就是想見到孩子，我想讓學校給個說法，孩子為什麼會這樣？我教育的孩子是個好好的孩子……」

顏母表述顏洋非常優秀，「因為他當時考的時候（籤約航空公司赴美國學習飛行），真是經過層層的篩選、層層的選拔，N多次的面試，N多次的考核，他都通過。雅思考試也是一次通過。他的英語考試都是特別好的，英語成績很好……我看到他們總裁的聲明（通過其它渠道看到），說他怎麼不合格？」

圖源：溫哥華天空

顏母說之前和兒子經常有視頻對話，兒子並沒有抱怨學習或生活。

「孩子的性格特別陽光、特別開朗，見到人都會笑笑，待人禮貌，是稍微有點靦腆，但不是鑽牛角尖的孩子。特別愛幫助人，在家都會幫我做家務。他是2018年4月21日去美國讀航校，他非常喜歡飛行……我們一直認為他在那邊生活得很好，畢竟孩子在那邊吃點苦很正常，只是沒想到他受那麼多委屈。同學都說，他們所有這些人都是報喜不報憂，在外面受了再多苦都不會和家長說，怕家長擔心。」

 

「他只是跟我說，在那邊，航校的教員是一個新的、剛剛畢業的，後來對他們態度特別的不好，遇到問題就對他們大吼，我問為啥對你們這個態度，他說教員對他們沒有責任心，不是真心為學員著想，都是為了他們自己。和國內不一樣，他們（中國學生）回來以後就能正式去上班、考證什麼的，在美國不一樣，教員他們要攢夠飛行學時。和中國不一樣。」

這個「不一樣」到底怎麼影響了孩子的學習，顏母並不知道。

航校學習期間，顏洋一直沒有回過家，平時都是和母親視頻聯繫。

（中國學生烈日下被罰做伏地挺身，圖源：日報受訪者提供）

顏母回憶最後一次視頻是4月13或14號。

顏母說：「一點異常都沒有，一切很正常。我就問他怎麼樣，他說可能飛得不是太好，我說飛得不好，咱該回來就回來 ，他說行，沒問題。『我轉專業，大不了』。」

然而，顏母卻並不知道，如果不畢業，所謂的「回來」意味著什麼後果。也不知道，這個飛行學習在USAA是怎樣的。

有航校其它華裔學生表示，學校把華裔學生作為「三等公民」對待。

「第一等人為美國當地學生，第二等為其他國際學生，第三等的華裔學生除了要幫助其他族裔學生清洗廁所，當門衛以外，經常受到校方口頭的鄙視。」

事實真相到底如何？

由此，在洛杉磯王湉的協助下，僑報採訪到顏洋的同學們，進一步了解在過去的一年中，顏洋的飛行記錄、評語到底是怎樣的。明明懷抱飛行夢想來美國學習，為什麼結果卻是選擇走上絕路，以非常殘忍地方式自殺，令親友同學痛心不已。

今日，USAA航校以郵件通知老師，學校被聯邦航空管理局（FAA）暫時吊銷執照。

截止4月29日，學生家長對本報表示一直沒有得到校方的任何通知。

USAA航校學生說：「我只通知顏洋的家人出事了，不忍心明說，他們自己去詢問航空公司，得知顏洋自殺的消息。」。

（圖源：受訪者提供）

顏洋自殺後，同學們震驚之餘不再理會校方禁止傳播此事件的通知，單方面反映學校存在大規模歧視問題，並表示華裔學生在學校學習期間普遍受到不公正待遇。

顏洋不久前通過FAA私照一階段考試，二階段考試一直被拖延，尚未進行。學校方面發出的聲明顯示顏洋同學「不合格」。

據學生反應，總裁聲明「措辭傲慢，推卸責任」。而該聲明發出後不久，又被刪除（原文見文件截圖）。

 

USAA航校教員收到的暫停通知。圖片由王湉提供

 

顏洋母親也曾看到的學校總裁公開信首頁，現已經被刪除。文件圖片由王湉提供

 

顏洋母親也曾看到的學校總裁公開信末頁，現已經被刪除。文件圖片由王湉提供

昨日下午，USAA航校老師收到來自學校官方的郵件通知，表示聯邦航空管理局（FAA）暫時不能更新其執照：

「因為意外，本校無法更新我們的141FAA證書，我們無法在5月1日教課……」

據業內人士解釋，學校的FAA航校資質也就是141牌照暫時被吊銷。如果學校被吊銷141資質的話，就不能再繼續進行飛行訓練。

學生們得知信息後，表示非常希望事件得到有關部門的詳盡調查，還大家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