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內容為虛構故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1
第二夜的第一個故事結束得十分順利。小說家錢子雯的講訴,關於兩個相同名字的女孩,關於瘋狂的欲望的故事。
肖冰覺得十分意外——作為夜晚的新人,沒有參加過那詭異焦灼的第一夜,他原本認為這只是一群酒肉朋友的故事會,僅此而已,沒想到還真的有那麼一點「詭異」的感覺。
六個人,六個故事。他是第二個。
「兇惡得多?」喬姍笑,「不會是像哥斯拉那樣吧?」
肖冰看向年輕小說家那標誌的側臉,回答道:「不,不,喬姍,這麼說吧,哥斯拉就是一個胸大無腦的美國商業化虛擬產物,它是假的。而我故事裡的怪物,它有一個你們熟悉的名字。」
「什麼?」公安局長陳銘跟其他所有在座的朋友一樣,被提起了興致,「什麼名字?」
「人心。」
「啥?」
肖冰捉弄般地笑著,拍了拍自己心臟的位置。
「確實,」錢子雯重重地咳出痰,又把痰生生咽了下去,「世界上最可怕的,不過是人心……咳咳,肖兄,你誤導我們!我以為你真的要講一個怪物的故事!」
「嚴格地來說。」學者謝齊林指出,「我們的故事,都是關於人心叵測的,不是嗎?」
一陣短暫而尷尬的沉默,肖冰乾笑了兩聲:「哈哈,抱歉,我是新來的,有些不懂形式……」
「所以開始吧。」桃源農莊老闆娘,徐秀蓉用兩根手指反覆叩擊著桌面,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肖先生,我相信你會給我們講述一個精彩絕倫的故事。」
2
這是一個關於收藏家的故事。
說到收藏,在座的各位有沒有這個癖好呢?我敢說一般人,或多或少的,都會下意識地收藏一些東西。普通情況下,我們收藏對自己有意義的東西,比如照片,獎盃,或許還有徽章……也有的時候,我們會收藏那些,深究起來並無特殊意義,卻能讓人在積累的過程中產生快樂的東西。這就是廣義上的收藏。
我就有收藏的癖好,我喜歡搜集煙盒。咳咳,順便說一下,我可不抽菸——但是我買煙,然後把煙倒掉,留下盒子。哈哈,這麼做是不是有點「買櫝還珠」的境界呢?
嗯,說說廣義的收藏,說白了就是「純屬為了收藏而收藏」。大多數收藏者都會選擇郵票,煙盒,啤酒瓶,鑰匙扣這種便於保存,外形有規律卻多變的東西。在這篇故事裡,我們要討論的是一種比較重口味的收藏。
徐志收藏很多東西——多半是古董,清朝的花瓶,唐朝的碗,之類云云。他在外人眼裡就是一個收藏家,一個成功的收藏家,在許多的國寶,古董,競拍類的節目上都有他的身影。雖然這種公眾人物通常不會引起很多人的注目,但是在業內,徐志有十分良好的口碑,很強大的人氣。
不過誰都不知道,在他家別墅三樓的書房裡,有一個暗間,裡面擺滿了通天的福馬林罐子,裡面就是他最隱秘,不為人知的藏品。
這位愛好隱秘,博學多才,經常上電視的醜胖子,在大學時期並沒有特意學習相關的專業——他上的是醫學院,市級醫學院。某種意義上,他也可以被稱作「外科專家」只是沒有相關的實踐經驗罷了。
正是因為這樣特殊的文化背景,徐志跟各大醫院的人都有好交情。其中有一個教授,他是一個混蛋,他嗜賭成性,為了還錢,秘密地賣人的遺體給徐志。那些各種身體不太健全的人的遺體,都是這位教授在金錢的指使下鬼使神差地從各地搞過來的。
但是,他跟其他人一樣,也對徐志的隱秘收藏癖一無所知。按照徐志對他的解釋,自己只是中間人,真正需要的是一個他不認識的第三者。
然後這個傻逼教授相信了。
為什麼要收藏?雖然徐志始終找不到確切的答案。但他隱約地明白,自己收藏它們是為了一種腦中神秘的快感,收藏這些別人害怕的東西會給他快感,強烈的快感……
這種反應是一般人沒有的,甚至跟一般人相反。他始終不排斥自己的變態之處,他知道,只要把之隱藏得夠好,適當地發洩,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他甚至認為自己會活得很久,比一般人活得都要久。從目前的狀況來看,是的:生活一帆風順,事業如魚得水,唯一的缺憾就是沒有家庭。切,這說不定還能讓自己活得更久咧。
這種執念就跟收藏別人遺體的癖好一樣,讓自己琢磨不透,但這感覺很好,確實很好,就這麼一直過下去吧!
2016年11月22日晚上7點,徐志開著他的進口梅賽德斯,緩緩地行駛在一個無人的昏暗小道上——這是近道,可以讓自己早些到家。
剛拐進來的時候,他死都不會想到,十分鐘後,自己將遇到一起車禍,這起車禍就像一個引子,讓自己本來處在正軌上的生活步步滑向深淵……
3
梅賽德斯的駕駛座十分寬敞,設計精巧,但徐志還是無法很自如地在這裡施展身子——他很胖,呃,也不算太胖……只是深秋要添的衣服很多,使自己礙事的肚腩又過分地厚了一層。
車子緩慢地拐進小道。
這是一條奇怪的小道,沒有路燈,也沒有人,和店面。徐志至今還無從得知這裡到底是不是單行道?他走這條路已經有10年了,令人驚奇的,在他的印象裡,自己根本沒有在這條路上碰到任何的人或者車。
小道雖然昏暗,但唯一的優點是筆直。徐志加足馬力,放在儀錶盤上方的一盒牙籤,似乎欲要擺脫黏黏板的粘性,不斷地左右搖晃著。
今天晚上的聚餐,菜色很不錯。他慵懶地回想著,雖然桌邊的都是一群令人討厭的嘴臉,但黃油焗澳龍似乎可以治癒一切!
想著想著,車速越來越快,他感覺到大牙縫裡有東西,是澳龍的殘羹嗎?他從方向盤上騰出一隻手來,伸到牙籤盒裡,想要抽出一根牙籤,卻總是抓不準,一抓便是五根,三根,兩根……一絲不爽湧上了心頭。
這時,車子猛地一晃,把徐志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抽回手,接下來的事情只發生在短短的一瞬間——他的腦袋重重地砸在方向盤上。車頭歪了,莫名其妙地就歪了。
徐志不顧那灑了滿地滿車廂的牙籤,和被猛地一抽劃破的手指,握緊方向盤,急踩剎車,直到車子完全穩了下來。他感到頭一陣眩暈,好像剛剛做了遊樂園的過山飛車一樣。
他狠狠地罵了一句,然後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是撞到什麼東西了。
貓?狗?垃圾桶?人?
收藏家徐志從車子上下來,沉入那夜色詭異的小道裡。他看到了一隻腳,那隻腳毫無生命力地攤在綠化邊緣。那是人的腳,隨後,他無比清醒地斷定自己撞到了一個人。
「喂!」他弱弱地喊了一聲,突然覺得自己很傻。
扒開及膝的灌木草叢,朝下看去,那泥土和樹杈,入目都是刺眼的紅色。視線繼續往下移,他看到一條被綿長褲襪包裹的纖細大腿,右腿完好無損,而左腿卻被碾得不成樣子。
徐志的視線慢慢往上移。再往上,是受害者被氣浪掀起的裙子,一件深藍色的夾克,一條淡黃色的圍巾,然後……
他完全地屏住了呼吸,看著女孩那清純漂亮的臉。這張臉,幾乎就跟……徐志就這麼站在原地,雙手撐著樹杈,足足僵持了兩分鐘的時間。
然後,他清醒了過來,抱起正在流血的女孩,倉皇地放在車子後座,然後發動車子,在GPS導航儀上輸入了「醫院」二字。
還沒開出小道,徐志就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潛意識裡在想什麼,想什麼可怕的東西。他努力地甩甩頭,想同時也甩掉它。但殊不知,這種想法慢慢演變成欲望,越發強烈,強烈到讓他關閉導航,調轉車頭,載著奄奄一息的女孩,朝家的方向拐去。
「茱莉亞。」他顫抖著吸了一口氣,這般低語道。
4
「好可怕……」喬姍的語氣裡有些真實的不安,「收藏人的……收藏家……」
「這個徐志撞了人,不送去醫院,卻莫名其妙地載著傷者回家?為什麼?」陳銘顯然是百思不得其解。
肖冰露出他的招牌笑容,有點像苦笑,又有點像假哭:「不用著急,大家,我馬上就會講到的。」
「我有預感。」錢子雯挪了挪身子,「這是一個好故事。可是,肖冰你是認識這個傢伙嗎?你怎麼會知道他事情?」
「我不認識。這個故事,怎麼說呢,是我通過其他途徑得知的,我想我還是最後揭曉的好,可以達到一種效果。」
「那就快點講下去吧。」徐老太催促道,「嗯,感覺這是一個與眾不同的故事。」
5
在看到那女孩的第一眼,徐志就錯以為是以前的茱莉亞來找他了。
但那個茱莉亞永遠都不會主動找他,起碼以前是不會。
1986年的夏天,徐志還不是收藏家,他只是一個大肚腩的醜胖子。說話還結巴。
高中入學式的第一天,他在講臺上面介紹自己,本來準備得很好,但第三個字就開始磕絆了:「大家好,好好,好,好,我是……」徐志知道自己的樣子,右邊的嘴角要命地往上擠,醜陋不已。
當天,同學們就開始笑他,回家的路上,他知道自己已經完美地把初中的黴運帶到了高中。他趴在床上面哭,哭了好久,媽媽也跟著,無力地哭泣。
茱莉亞從來就沒有取笑過他,她是一個美麗的女孩。介於這兩點,徐志冥冥中很喜歡她。這種要命的喜歡愈演愈烈,其程度就跟30年後的奔馳車廂裡,要殺死這個像茱莉亞的女孩,並佔為己有的欲望一樣洶湧。
不出兩個禮拜,徐志試著主動跟她搭話。
嗯,茱莉亞的真名不是茱莉亞。她姓劉,只是所有人都用英文暱稱叫她。
「劉,劉,劉……」本來就冒險不已的行為,結巴使他跌進了深淵。他看著茱莉亞一臉倉皇地跑開,使目擊此事的同學暫且把矛頭全都指向他。徐志的心像是在急速行駛中撞上了一坨乾冰。
現在,在城市的主幹道上,徐志再次回憶起當時的場景。原來她也是討厭他的啊,沒有人喜歡他……頭又開始暈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猛撞方向盤的那一擊。
是啊,是啊,後來怎麼樣了?後來那些人數次地用「茱莉亞和結巴豬」的組合進行調侃。直到有一天,茱莉亞無力地哭了出來,這無端的指控才結束,但徐志知道,一切都沒有結束……
他知道自己擁有一個可怕的童年,和青春期,即使現在過得令人滿意,隱秘而受人愛戴。但他從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幸運的人,大體上,那可怕的早期深淵如同腦中的巨獸,只要一經觸及,它就會發出憎人的咆哮。
這個像茱莉亞的女孩,最多18歲,就跟當年的茱莉亞一樣。徐志感覺到自己體內的暗潮湧動。他開始渾身發抖,在暗夜,車子稀少的街道上,他發現只有把女孩帶回家,才能緩解身體上的煎熬。
徐志不怕因為車禍而承擔責任,他怕的是再次失去茱莉亞。他想留住她,永遠地留住她,用什麼方式呢?用一種他一經想到就無法抗拒的邪惡行徑。
醫院就在眼前,徐志不顧後座的呻吟聲,調轉車頭。一路開到高檔別墅小區的私人停車庫裡——他抱起女孩失血過多喪失一半知覺的軀體,十萬馬力地從內部樓梯衝上三樓,來到書房,他的儲藏室裡。
她還在流血,但徐志並沒有制止。他知道失血過多而死不是那麼的痛苦,這樣他就可以光明正大收藏她了。
女孩被扔在暗間的角落裡,徐志則是翻箱倒櫃地準備器具,把隔間裡的空罐子抽出來,並找出原封的醫用級福馬林……半個小時後,在確認女孩死掉了之後,他開始給她的爛腿截肢,用了藥水,縫線和手術刀。
手術花了收藏家二十分鐘的時間,把藏品封進罐子,佔為己有,則是用了一整晚的時間。
但徐志認為這很值得。
6
那是一條尋人啟事,說一個馬姓的17歲女孩已經失蹤了三天,失蹤那天晚上她正從同學家玩完回來,穿著黑色裙子,藍色夾克和淡黃色的圍巾……女孩經常夜不歸宿,但從來沒有出現過失聯這麼久的情況。
報導的主持人用一種公事公辦略帶同情的語氣,告訴廣大觀眾,如果有任何線索,請聯繫家長馬先生,最後是一串電話號碼。
早間新聞播完,徐志也在家裡吃完了早飯。
今天他沒有什麼工作,換句話說,有大把的時間揮霍——是去探望養老院裡的父親嗎?好像說好的探望日期又快要到了……
他不喜歡父親,因為父親不喜歡他。徐志感覺這世界上最荒唐的事情就是,那麼善良,對自己那麼好的母親會如此早地去世,而這個老混蛋,拖著一大堆老年病,竟然活到現在?
先別說去不去探望的事宜了,徐志覺得自己應該還有別的事情要考慮:這條尋人啟事敲響了他的警鐘。前三天他竟然,竟然沒有考慮到這一點。他做了這種事情,警察會慢慢地找上自己。
徐志如夢初醒——這三天就像是一個荒誕不已的,夢見茱莉亞的一個夢。他撞到了一位長得像當年茱莉亞的女孩,欲望讓自己把她佔為己有……他幾乎樂瘋了,因為這是一個重磅的藏品。他收藏了茱莉亞!
他收藏的是自己少年時的心結。
這幾天的喜悅,就跟搜集郵票的人,突然到手了一套1878年的大龍郵票一樣,讓人神志不清。直到三天後的這天早晨,看到電視上的啟事,收藏家徐志才算是回到了現實。
他想處理掉自己那沾滿血跡的車,立刻,馬上,但不知道具體應該怎麼辦?
最後,他想到了一個好辦法——再買一輛車,這輛車就讓它爛在備用車庫裡。就算警方找上門來,他們也不清楚這棟別墅的構造,不知道這還有一個備用的車庫。也就是說,一般情況下,是沒人能找到這輛車了。
當天晚上,徐志開著新車來到了那條事發的小道上,查看事故現場——這裡依然廖無人煙。他開始懷疑這條小道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是一個他的大腦和異世界的接口,在這裡……
他猛地搖搖頭,叫自己不要瞎想,來到三天前綠化帶的位置,扒開一看——血依然還在,只不過很淡很淡了。預防萬一,他從後備箱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噴水管,把茱莉亞女孩先前弄髒的枝葉全部都清洗了一遍。
第二天,徐志的心情很好,他認為警察是不會找到他的,因為他們連事發現場都還沒有找到。像一群笨蛋一樣……
他跟茱莉亞女王問好了之後,坐上新買的車子,準備開往電視臺——今天是他擔任特約嘉賓的古董類節目更新錄製的日子,也是他向眾人施展自己專業知識與才華的時候。
錄製進行得十分順利,至少在其他人看來,是的。徐誌慶幸那是在鏡頭不轉向自己的時候——那是幻覺嗎?沒錯,肯定是幻覺。因為那個女孩不可能在這裡,在觀眾席裡對自己微笑……她已經淪為藏品了……
幻覺是從錄製開始半個小時後開始的。徐志覺得不自在,像是被什麼不該出現的人盯著看的感覺。他開始在自己不出鏡的間隙環顧觀眾席,和編導區,找出讓自己不自在的緣由。
然後他就看見了,茱莉亞,或者說那位像茱莉亞的女孩,正坐在右邊的第三排第四座,一個比較醒目的位置。徐志不由得張大了嘴巴……在鏡頭再次轉向自己,要求點評的時候,他的嘴巴及時閉上。
在煞有介事地說了一大堆之後,輪到別人的鏡頭。徐志再次不安地看向那裡——那女孩還靜靜地坐在那兒,露出大大的笑容。
怎麼回事?他開始突突地冒起冷汗來——這一定是幻覺,他知道,否則旁座的那些人不會這麼鎮定的。
節目效果的燈光開始閃爍,錄製終止,開始休息。美女主持人到臺邊去喝水,徐志還是坐在原位,不安地看著變得鬆散的觀眾席。大家都在喝水,吃麵包,或者說笑什麼的,而這個像茱莉亞的女孩,畫風詭異。
「喝!」他再也受不了了,低吼一聲,吸引了旁人的注意,然後便徑直向那女孩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他停了下來,只覺得腦袋超乎一般的疼痛,還差點原地跪下來。
「徐老師?」主持人富有磁性的嗓音把他振回現實。徐志緩緩地站穩,發現在場的所有人都在看他。本來注意到他的人並不多,主持人的這麼一嗓子,結果就成這樣了。
他謙卑地朝大家笑笑,稍微轉移方向,朝現場外的廁所走去,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離開之前,他驚恐地看了一眼右邊的第三排第四座。
那是一個空座。
7
「等一下。」肖冰講到這裡,突然一臉歉意地對在座的各位說,「我想我應該去一趟廁所。」
他踉蹌地起身,朝樓上走去。
「肖冰老是上廁所啊。」喬姍半開玩笑地說道,「好像在雯姐講故事的時候,他也上過廁所。」
他們五個人百無聊賴地乾等了三分鐘,終於聽到樓上的抽水聲。桃源農莊的樓梯上了年歲的樣子,在肖冰的踩踏下嗡嗡作響。
「這個故事真是讓人脊骨發涼啊。」謝齊林置評,「雖然沒有什麼明確的線索,但我真的很想知道接下來的發展。」
8
那就讓我們繼續講下去好了。
在經歷了觀眾席的可怕幻覺之後,徐志只想要結束後儘快離開錄製現場。誰知,一個陌生的聲音用一副熟悉的語調叫住了他。
「徐志!」
他回頭,看到了一個不曾見過的男人——他認為自己不曾見過,是因為以前共度三年時光的時候,這人跟他一樣,還是一個孩子。
「胡家偉?」
「是我。」說罷,這個穿著編導制服的男人笑了。徐志認識那個笑容,跟以前一樣,不過以前笑的同時,十有八九會伴隨一句萬惡的「結巴豬」。
「你好呀。」徐志客氣地回敬道,同時心裡開始發憷。發憷的原因不僅是小時候的天敵主動跟自己打招呼,還因為在胡家偉的身後,那排空蕩蕩的觀眾席上,又現茱莉亞的身影。
他們互相交談了幾句。身為節目的新晉編導,胡家偉的語氣盡顯尊重,跟從前的截然不同。
徐志感到心情複雜——每當以前的老同學用謙卑的語氣跟自己說話的時候,他都有這一系列的感覺。複雜到難以形容,先是一些正面的情緒,不管中間怎麼變幻,最後總是會滑到過去的深淵,觸碰到那頭巨獸的牙。
「我們打算開一個同學會。」說著說著,胡家偉說到了正題,「十幾個老同學,就是可以聯繫上的。我們最近正在找聚會的地點……可是一直找不到一個合適,寬敞的地方。你知道,我們的家都擠不下這麼多人,飯點也太……」
「那就在我家好了。」此話剛一出,徐志就後悔了。胡家偉露出了勝利加喜悅的笑容。這明顯就是被套路了,他再一次嘗到了上學時被這票人合夥捉弄的滋味。要是搭在以前,他準會無所適從,滿臉委屈。但現在他長大了,能做的只是微微一笑,說好啊,你們什麼時候過來。
「明天。」胡家偉厚顏無恥地說道,但是語氣依然謙卑,教人抓狂,「茱莉亞也會來。」
「茱莉亞?」徐志詫異地反問。
「嗯,你忘了嗎?這是劉紫萱的外號,不是嗎?」
其實,他並不是不知道茱莉亞是誰,他比誰都知道,如此反問,僅僅是因為詫異。
隨後,胡家偉告訴自己多年未見,已經功成名就的老同學,「茱莉亞原本已經沒有心思參加同學會了,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但我們都建議她來……」
「什麼事?」
「她的女兒。」胡家偉頓了一下,沒有注意到徐志臉上的怪異表情,「幾天前失蹤了,現在還沒有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