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遺書 「把兒子的照片放進我的骨灰盒」
「我死了,把兒子何田忠犧牲前的照片和烈士證照片放到我的骨灰盒裡;再去雲南屏邊烈士陵園祭奠兒子的時候,帶上我的一份遺物……」
半年前,田伯芬85歲的老伴何良英突發疾病去世,去世前給家人留下了一封遺書,遺書的一半內容都圍繞著老兩口40年前犧牲的么兒何田忠。
田伯芬和丈夫年輕時都在「特鋼廠」工作,靠著微薄的工資收入養活一家老小,把四個孩子都拉扯長大。
從新中國成立直到70年代中期,田伯芬老兩口響應祖國號召,舍小家為大家,先後將自己三個兒子送入部隊,保家衛國。大兒子何田鈞去西藏、三兒子何田坤去東北,小兒子何田忠去雲南,全都是當時條件最艱苦、最危險的地方。
心痛的是,大兒子和三兒子在西藏、東北服役後相繼退役回到重慶,最令她疼愛的小兒子何田忠卻再也沒能回到她身邊。
1979年2月20日,年僅21歲的何田忠在戰鬥中犧牲,部隊為他記了二等功,並追授他為中國共產黨黨員和革命烈士。
「么兒平時家信較多,到了1979年初,我就再也沒能收到過書信,當時就有種不祥的預感,心裡一直堵得慌。」田伯芬說,把兒子送到前線,她和老伴何良英就做好了準備,但從沒想過會真的再也見不到兒子。
漫長的等待後,從部隊送來一封特殊的書信——烈士證明。拆開來,田伯芬和老伴看到了一個至今都忘卻不了的消息。
「么兒犧牲了!」田伯芬和老伴悲痛欲絕,眼淚都哭幹了,卻又硬挺了過來。夫婦倆雖是普通工人,卻對黨對祖國有著樸素的感情,他們深知「位卑未敢忘憂國」,國家需要的時候,不惜赴死,這是軍人的使命。
烈士證明送到家裡的當天,二哥何田欽一時接受不了事實,患上了精神分裂症,時至今日,他仍然不相信弟弟已經犧牲,吃飯時,都會給弟弟擺上一副碗筷。
何田忠犧牲後,每年2月,田伯芬都會因為思念么兒,生上一場大病。無數個失眠的深夜,她撫摸著枕邊何田忠的遺物淚流滿面,從此要靠服用安眠藥才能入睡。
一張烈士證明 她苦尋兒30年「再相見」
烈士證書被田伯芬從信封裡拿出,用畫框裱起來掛到了牆上。她家只有60平米,卻用整面牆的位置掛著幾個畫框。除了烈士證明,畫框裡還有何田忠的畫像、榮譽證書。
何田忠犧牲後,田伯芬甚至連兒子的墓地在哪裡都不知道。她不是沒有尋找過兒子的墓地,但由於何田忠生前部隊改編、撤編,她不知道該從何查起。
隨著身體每況愈下,能夠在有生之年去兒子的墓前祭奠,成了田伯芬和老伴最大的願望。
2009年5月,在黨和政府及社會各界人士的幫助下,田伯芬和老伴幾經輾轉找到了位於雲南屏邊的墓地,時隔30年再次「見到」小兒子。
兩位老人一次次撫摸兒子的墓碑,任憑淚水打溼衣襟。老伴給兒子帶了很多他小時候愛吃的東西,還在墓地旁邊栽了一顆小柏樹。
「么兒,爸媽來看你來了!我們天天夢到你啊……」
「么兒,我們年紀大了,真的要和你永別嘍……」
30年的綿綿思念,30小時萬水千山,30分鐘的墓前相見……
這一眼,雙親年邁,路途遙遠,初見或許就是最後相見。烈士母親的悲痛呼告,令在場的人無不動容。
很多人曾問起田伯芬,為什麼要讓兒子都去參軍?她說,「送自己的孩子參軍入伍,報效祖國,無怨無悔」。不僅如此,她還動員孫輩入伍,「接過田忠的槍」。
在尋找和掃墓過程中,田伯芬收了幾十個來自天南海北的「兵兒子」和「乾女兒」,他們中有兒子當年所在部隊的戰友,有志願者,還有很多社會人士。在田媽媽的小本本上,一行行記著所有「兒女」的詳細住址和電話號碼。
這些年,老人並不孤獨。在她的身邊,總有一群穿軍裝的孩子們。他們來自全軍不同部隊,平日裡不斷的電話問候,只要一有機會來重慶,都會看望老人家,陪老人聊天、散步,年復一年地傳遞著對英雄家人的關愛。正如田媽媽所講,她失去了一個兒子,卻換來了無數的兒子。
這些年,「兵兒子」們教會了田媽媽使用微信,從此,田媽媽與兒女們的心更近了,除了送東西表達愛意,田媽媽還會在微信上留言激勵大家在各自崗位上不斷學習,盡職盡責,努力報效國家。
一份家書 老黨員靈堂上留下「四條要求」
2018年12月27日凌晨,重慶一家醫院裡,85歲的何良英帶著對兒子的思念,永遠地閉上了雙眼。
老伴離開後,已入黨近60年的田伯芬回想起與丈夫的點點滴滴,她飽含淚水寫下了她與老伴的共同願望——一封樸實無華又分外感人的家書。
家書這樣寫道:
「我和老何都是黨的人,為黨的事業奮鬥了一生,今天老伴走了,我要代表他,向全家提出四條要求:
第一,全家人都要向老何學習,一輩子聽黨的話跟黨走,啥時候都不動搖,都不含糊。
第二,儘管家裡還有很多困難,但全家人不能向組織上提任何要求,我作為一個老黨員要說到做到。
第三,不收組織和社會上的慰問金。
第四,按照老伴提出的遺囑,我要代表他向黨組織交最後一次黨費。」
在靈堂上,她將家書內容告訴每一位家庭成員。同時,她還拿出200元錢,作為丈夫何良英的最後一筆黨費,交給了組織。
「真的不容易,在這種死別的時刻,都不忘自己是黨員的身份和職責。」在現場參加追悼會,默默抹淚的80多歲的老黨員李紹章說,第一次在追悼會上聽到這樣的家書,深受感動。
在鄰居眼中,田伯芬是一個低調的人,很少提及自己是烈屬的事情。即使生活拮据,也從不叫苦喊窮。
幾十年來,田伯芬一家擠在修建於上世紀60年代分配的家屬房裡。房間裡仍然保持著60年代的模樣,地面是水泥地,客廳也只有一張缺了角的摺疊桌和幾個不成套的藤椅。
前來慰問走訪的工作人員,看到如此簡陋的條件,要求為其改善居住環境,除了客廳牆粉白之外,她毅然拒絕了其他裝飾的要求。
多年來,從節日慰問,到應享受的各項政策,黨和政府對烈士家屬家庭的關心都未缺席。田伯芬總是說:「現在的日子好了,政府給我發放了烈屬優待金,也經常上門來關心我的身體,我沒有什麼需要了。」
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田伯芬小心翼翼地從牆上取下畫框,將兒子的烈士證書和榮譽牌匾擦拭得乾乾淨淨。
40年前送兒上前線,40年後靈堂傳家訓,英烈母親田伯芬,用行動詮釋了一個共產黨員的「不忘初心、牢記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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