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洗馬,乍一聽和孫大聖當年被天庭封的「弼馬溫」差不多,甚至還不如弼馬溫。弼馬溫好歹還是管理馬政的官員,而「洗馬」中一個「洗」字,似乎更拉低了此官職的格調。單從字面意思看,「洗馬」自然是給馬洗澡之意,似乎是個普通的馬夫。然而,高中語文課本中的一篇課文告訴我們,事情並不那麼簡單。
西晉李面對晉朝皇帝的徵召,曾上《陳情表》以婉拒,這篇作品被選入高中語文教材。其中有一句:
詔書特下,拜臣郎中,尋蒙國恩,除臣洗馬。猥以微賤,當侍東宮,非臣隕首所能上報。
李密回顧了晉朝對他的恩典。皇帝先下詔書賜他郎中一職,不久之後又封他為「洗馬」,李密對此感恩戴德。按照文中的表意,「郎中」到「洗馬」應該是一種遞進關係,也就是說洗馬一職的品級要比郎中更大。否則李密何必如此誠惶誠恐?事實也的確如此,在西晉時期,「洗馬」還真不是個小官。
洗馬,讀作「冼馬」,高中語文老師會告訴大家,此處的「洗」是通假字。洗馬一職在秦漢時期設置。「冼」與「先」字同義,因此有作「先馬」,為先驅之意。此官「當侍東宮」,東宮即太子。所以,洗馬最初是太子侍從中的一員,在太子出行時,洗馬走在最前面打頭陣,作為先導。可見,在秦漢時期,洗馬確實是個苦差事,上升的潛力也不大,畢竟此時的洗馬只是個體力活兒,門檻並不高,也沒啥技術含量。漢代,洗馬的秩比是六百石,對比當時的郡守兩千石,差距相當之大。
但進入西晉,洗馬的職能發生了重大變化。雖然其依舊隸屬於東宮,但已經不用再給太子做先導,而是搖身一變成為了指掌典籍的官員。用現代的職務來對應,那就是國家圖書館館長。所以,李密在聽聞將他徵辟為「洗馬」之時才如此惶恐驚喜。進入東晉後,門閥士族開始壟斷朝廷的政治,洗馬也成為了門閥子弟的專屬職位,出身寒門的庶族地主甚至沒有資格擔任這一官職。
此後,洗馬的職能再也沒有發生過大的變化,自唐至清其職能和地位相當穩定,幾乎都是五品官。
因此,「洗馬」中雖然有「洗」字,卻和清洗馬匹這樣的體力勞動沒啥關係。但架不住這個名字實在是過於奇葩,不僅今天的人會因此產生誤會,甚至古代也有不少人因此鬧出了笑話。同時,不少古人故意用字面意思來拿擔任「洗馬」一職的官員開玩笑。
《東水日記》中有這樣一個故事
「劉洗馬定之與兵侍王偉遇於朝,偉戲劉曰:『吾太僕馬多,公須一一洗之。』劉應聲曰:『何止太僕,諸司馬不潔,我固當洗之耳。』聞者快之。」偉即媚王振者也。
明英宗正統年間劉定之擔任洗馬,在朝堂上與兵部侍郎王偉不期而遇。當時正值宦官王振專權,朝廷不少大臣紛紛衣依附王振,為虎作倀。正值之士對此義憤填膺,但懾於王振的權勢而不敢發作。這個王偉正是王振的黨羽,他仗著王振撐腰,決定戲弄劉定之一番。於是他對劉定之說道:我們兵部(太僕古時為馬政官員,明朝馬政歸兵部,故而以太僕代指)的馬非常多,先生您要一個一個地給它們洗乾淨啊!王偉自以為得計,但沒成想劉定之應答:何止是太僕馬多,很多「司馬」都髒得不行,我當然應該給他們清理清理!
所謂「司馬」,在秦漢之際乃三公之一,專門管理國家軍事。雖然唐以後司馬一職逐漸廢棄,職能被兵部所取代,但在非正式語境中卻成為了兵部長官的代稱。明代,非正式場合中,兵部尚書可以被代稱為大司馬 ,作為副職兵部侍郎則可稱為少司馬。劉定之巧妙地借用了這個梗,諷刺了王偉諂媚宦官的醜陋嘴臉。王偉聞言,也只能自認倒黴。
這說明,玩梗可以,如果真把「洗馬」當馬夫,那真是要貽笑大方,自討沒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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