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北島的詩歌總是很沉重,他總在挪巨石,砸鎖鏈,開鐵籠。他的詩歌象徵性濃烈,甚至有些晦澀。那些晦澀既出於現實,是隱秘的手段,以免引火上身,又在文學的範疇裡增加了詩意。
現代詩中,北島的詩歌是必讀的。
《進程》是一篇舊作,就在今年早些時候,北島將它分享到某個文學平臺上,結果遭到網友暴力語言的圍攻,詩人不得不關閉評論。多麼奇怪呀。到底是我們的詩人被偉大時代拋棄了,還是敏感的人們經不起語言一次小小地敲擊?
《進程》在網上的一些解讀,我認為不得其意。有人認為這是北島對孤獨情緒的抒發;有人認為此詩寫於朦朧詩沒落時期,抒發了「北島和無數詩人建造的新詩的昌盛的年代,無數人養就的讀詩的習慣,在市場經濟的熱潮中,輕易被擊潰,瞬間就殘破不堪」的失落失意情緒。如果是這樣,北島就不是北島了,將舊詩重新分享的意義就蕩然而存了。
北島的格局、眼光是獨到、冷峻的。如同「卑鄙是卑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一樣,儘管時過境遷,但有些東西其實終究沒有變。
日復一日,苦難正如偉大的事業般衰敗像一個小官僚我坐在我的命運中點亮孤獨的國家死者沒有朋友盲目的煤,嘹亮的燈光我走在我的疼痛上圍欄以外的羊群似田野開綻形式的大雨使石頭變得殘破不堪我建造我的年代孩子們憑藉一道口令穿過書的防線
既然是舊作,我們就應該把它放在過去的時光裡。無論今天如何,我們不做評判,不在今天的意義去探討這詩的價值。
整個朦朧詩都是在鞭撻過去那個「動蕩的歲月」(文革)而樹立起來的詩歌旗幟。與過去訣別,擁抱嶄新未來幾乎是朦朧詩的核心理念,著名的有舒婷《祖國啊,我親愛的祖國》,等等。
《進程》的核心思想就是書寫祖國行在「與過去訣別,擁抱嶄新未來」的自由進程中。詩歌中的意象「偉大的事業般衰敗」暗指那個口號喊得通天響的「動蕩歲月」一去不返;「圍欄以外的羊群」指走出鉗制,獲得思想自由的人們;「石頭」「書的防線」指思想的鉗制。
《進程》反映的正是動蕩歲月結束後,人們衝突思想束縛,擁抱自由的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寫照。基於此,我認為此詩當寫於上個世紀八十年代。
某種意義上,北島是一位自由思想的鬥士。顧城也有自由的意識,只是更多散落在對大自然的懷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