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15日,在記者招待會上,美國國務卿蓬佩奧居然說:中國通過擴張主義、帝國主義和專制行為將自由和民主置於危險之中。
說中國是帝國主義,那麼首先就要理解一下帝國主義的概念。不理解概念,那就沒法討論。這些個大詞,就是看著唬人、想著燒腦,但本質上沒啥複雜的。咱們還是講故事來解決搞清楚這個概念:
爸爸打孩子,因為孩子不聽話。於是,孩子就各種不服,問:你憑啥管我?答:因為我是你爸。問:那誰管你?答:村長管我。問:誰管村長?答:鎮長管村長。問:誰管鎮長。答:縣令管鎮長。然後,就按照這個順序層層追問,一定會問到:誰管皇帝?
到這個時候,這個當爹的,該怎麼回答?
追問到頂點,一定要涉及到這個最高權力的問題,這就是國家的正當性。過去這個正當性是國王和君主,也就是君主主權。法國大革命之後,君主主權就讓位給了人民主權。
但是,人民主權中的這個「人民」是個什麼東西呢?
君主主權,在中國是天子的故事;在歐洲則是教皇加冕的故事。所以,要麼是上天要麼是宗教。而這個人民之上是什麼?人民就是一個想像的共同體,但這個共同體要成立就得講故事。而故事,往往就是某種理想主義的東西,於是自由主義、社會主義以及民族主義這些個大詞就出現了。所謂的各種主義,大多在本質上都是某種理想。
但是,這跟帝國和帝國主義有什麼關係呢?
人民主權,天然就能聯繫到民族主義和民族自決。因為你得把人民這個群體限定起來,或封裝起來。美國人民選美國總統,你加拿大人民不能也過來投票吧。所以,有了人民主權自然就要有民族主義,先把這個人民限定起來,限定之後再講各種理想故事。美國就是先限定了美利堅民族,然後再講自由、民主和人權的理想故事。
但是,帝國呢?帝國天然就跟民族對著幹。因為帝國的統治可以無限延展,總要統治或涵蓋多民族、多文化的人口。所以,當民族主義被認為是正當,帝國主義就一定會被認定為不正當。
那到底該怎麼理解帝國呢?還是講故事,講一個中國的故事。
商周之變,就是武王伐紂把商朝給滅了,這是改朝換代。但是,你還可以這樣理解:陝西的周族人把河南的商族人給打敗了。輸出暴力之後就要輸出秩序,這時候就遇到問題了。商人認為天命在商族,所以其他族都是奴隸,商族就要高人一等、統治你們。但是,周族滅商族,可不是周族一族幹的,傳說有八百諸侯。你周人滅商,於是宣布天命在周族,然後周族統治萬方。這就有點兒對不起其他諸侯了。當時的每個諸侯,實際上都可以看作是一族,或部族或家族或某種聯盟共同體。但是,周人很聰明,他不說天命在周人,他說天命在周天子。於是,這個故事就講通了,大家各族平等、都要效忠周天子這個最高上級,而周天子代表上天來統治各族。名正言順不是虛言,故事講通了,事情就好辦。於是,周朝的統治區域,要遠比商朝的統治區域更大。
大周是不是一個帝國呢?你從這個角度看,大周就是。而且,非但大周如此,整個傳統時代就是一個帝國時代,大家都生活在帝國的統治之下。
但是,這是傳統時代的帝國。到了近代,帝國的定義被披上了階級色彩。西方人也論述帝國,但起點都是武力擴張和政治控制。只有列寧講的更有現代特色,列寧的觀點與英國經濟學家霍布森的觀點基本上差不太多。給帝國主義重新下了定義,就是:
資本主義發展的最高最後階段,依靠資本輸出,讓其他國家勞動,得到利潤的國家。
所以,帝國主義也稱壟斷資本主義或現代資本主義。其主要特徵有:生產和資本高度集中;工業資本與銀行資本融合;資本輸出具有重要意義;全球資本家形成國際壟斷同盟;資本的代表列強國家開始瓜分世界。
簡單說,就是全球資本家聯合起來,他們通過列強國家的政治和軍事手段,開始瓜分世界和剝削大眾。
全球資本家聯合起來了,他們的剝削無情無義,根本就不能代表正義。於是,全球的勞苦大眾也要聯合起來,對抗這種無情無義,要實現英特那雄耐爾,即正義的共產主義理想。
這就是話語競爭。你把故事講通了,然後提出了不僅邏輯自洽而且科學與情懷兼備的概念。那麼,你就掌握了理論武器,然後就可以用這個去幹人了。所以,帝國主義就是我們攻擊西方資本列強的武器。
但是,歷史從來都是弔詭不斷,蓬佩奧竟然用這個武器來攻擊我們。所以,你只能說他要在思想上入黨了。
那麼,中國是帝國主義嗎?中國肯定不是,但美國肯定是。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美國都是帝國主義。
傳統時代的帝國,依靠宗教、天命的故事,用君主和皇帝代言,來實現帝國統治。以此為類比,現在的大美利堅,則是依靠自由、民主和人權的故事,以美利堅這個民族國家為代言,實現帝國統治。所不同的:前者的吃相難看一些,要麼戰爭佔領、要麼武力殖民,而後者的吃相好看一些,就是憑藉武力輸出的前提實施政治和經濟的控制。
按照尤瓦爾赫拉利給帝國的中性定義來看,即帝國是一種政治秩序,美國主導的全球化實際上就是輸出了一種秩序。
按照列寧給帝國主義下的定義,美國則更是。美國資本家與西方世界的資本家聯合起來,通過輸出的全球秩序安排,讓其他國家付出勞動而自己去搞收割。
但是,列寧的想像力還是差點意思,因為美國人玩得更富想像力。美國從壟斷資本家發展到跨國資本家,然後邁過國家這個中間商、直接僱傭第三世界的勞動力,開始了更高效率的收割。
美國人演化出來的新玩法,超過了列寧的想像力。因為歷史的演化總比偉人的思想更豐富瑰麗。但是,世界的變化也超過了美國人的想像力。
全球秩序安排好了,美國人卻發現自己有點兒收割不動了。因為又出現了一個中間商賺差價。這個中間商就是正在崛起的中國和東亞世界。西方世界和美國提供資本,東亞世界和中國組織生產,其他國家提供原材料和市場。這個格局,美國人非常不滿意。
或者說,這麼玩已經讓美國放棄了帝國主義。因為帝國主義的一個要件是資本與生產的高度集中。但美國人發現自己還能控制資本,但生產卻被丟到了東亞。資本的確可以轉化為經濟和政治影響力,但生產也不是不可以,而且生產還可以直接轉化成力量。
那怎麼辦?買美國貨、僱美國人,奉行美國第一,然後讓製造業回流以重新實現資本與生產的再次集中,以鞏固美國的帝國偉業。而在這個過程中,抹黑中國也就不可避免了。
但,無論從哪個角度說,中國也不符合帝國主義的定義,所以美國就是在賊還捉賊。而且,已經喊到不知道用什么正義的大詞來給自己擴音了。蓬佩奧則更是彪悍,直接拿出帝國主義來抹黑中國。
中國通過擴張主義、帝國主義和專制行為將自由和民主置於危險之中。
至於其中的擴張主義,完全是一個過時的概念,可以直接把這個概念理解成侵略領土。都已經21世紀了,除了俄羅斯本性不改,其他國家誰還會玩擴張主義搞侵略。但美國還能這麼玩,因為老大就是可以耍流氓。
而至於專制行為,你怎麼說就怎麼是吧,凡是不西方的統統都是專制行為,俄羅斯也得是,朝鮮就更得是。這個價值標籤,美國已經不知道給多少個國家打上過了。
因此,蓬佩奧就是一副賊喊捉賊的嘴臉。因為中國不是帝國主義,而美國恰恰就是帝國主義。而蓬佩奧抹黑中國、美國打擊中國的目的是什麼呢?就是要繼續維護自己的帝國主義。
我們可以發現一個趨勢:那就是近代以來各種主義和意識形態一直盛行。而這時候的較量,往往就是主義和意識形態的較量。而所謂的主義和意識形態,在本質上都是講故事。所以,這就是一個講故事的時代。因此,要進步、要競爭、要自強,不僅要強力量,更要取人心,爭道德的制高點,也就是講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