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教育、學校教育、社會教育,在一個人健全成長的過程中,缺一不可,教育方能視之為圓滿。
三者本應各司其職,各行其道,但如今學校教育、家庭教育大有融合之勢。
輔導孩子學習儼然成為了當下新手父母們的夢魘,這種焦慮甚至已經傳導給了已婚未育的小夫妻。
孩子從來沒有像這樣猶如一個可怕的對手站在父母的對立面。母親的溫柔似水、父親的雲淡風輕,無論是先天與生俱來的氣質,還是後天苦心經營起來的人設,都在輔導孩子的那一刻變得稀碎。
但是教學方式的飛速發展,越來越摸不著套路的習題,讓就算是高知的父母們也開始倍感壓力。孩子們自我意識的凸顯也在日益趨前,稍不注意上下關係的教育輔導就演變成了一場平級對等的詭辯。
除了課程作業,手抄報、手工等,也都在要求著家長的參與度。憑孩子一己之力完成的手抄報、手工作業通常是入不了法眼的,無論是基於學校親子作業的主動要求,還是基於維護孩子自尊心的被動參與,家長們都在職場的馬不停蹄之後迅速披掛上陣,完成角色的轉變。
但是這其中有多少是學校教育義務的轉嫁呢?
作業,其目的在於檢驗學生學習效果,同時也用以檢驗老師教學成果,從來都不應該是檢驗家長自身文化水平的試金石。每個學生成長環境和個性不一樣,意志力有所差距,家長作為其監護人督促完成作業無可厚非,但是如果非得要有一定水平的家長協助才能解決的難題,出題者怕不是刻意刁難?家長輔助完成的作業,除了讓老師批閱時少一些心絞痛,對於學生培養自主思考能力、老師掌握學生真實學習水平都不是一件好事。
況且學校教育本是根據學生心智水平發展循序漸進的,作業也理應與其匹配。個別能力提升題的設置,應當是基本功紮實的孩子根據老師所教授的解題思維,抽絲剝繭後亦可以獨立解答的,而不是跳空隨隨便便拿出一道僅次於高等數學的題目,讓一個十歲不到的孩子無所適從地去挑戰,以致不得不求助於父母。
天賦異稟的孩子可以設立專門的渠道去考察培養,但是將這樣的題目作為常態化納入普通教育可真是難為了一大批孩子,以至於看到最後的大題就天然形成「我不會」的心理。那麼這樣的能力提升題,其出題意義又在哪裡?就為了讓絕大多數普通孩子為那些天才兒童陪跑?
同時各種親子名目的活動也越來越多。為孩子建立防火安全意識而舉辦的消防演習,家長需要一同參加,學習動手能力的包水餃、包粽子,少不了媽媽們的出席,兒童節、萬聖節、聖誕節等不論東方還是西方的節日或是年末的匯報表演總要派個家長代表共同參與,校運動會更是需要全家總動員。
當警察的爸爸、做醫生的媽媽,都容易成功被選中,成為孩子班級課外小講堂的嘉賓,越來越多的學校活動正在要求家長共同參與進來。
不喜歡的應酬可以推掉,老師的召喚堅決不能不到,公司的年會能躲就躲,學校舉辦的親子活動要力爭C位出道。
為了孩子,家長們可以說不顧一切,奮不顧身,沒有自我。只要是對孩子好的,就會毫不猶豫去做。
家委會順勢而生,工作太忙的家長因為做不了太多貢獻難以被選上,全職媽媽在退出職場開始習慣與鍋碗瓢盆打交道後意外再次得到重視。她們聽招呼、講紀律,儼然一個組織有序的團隊。如果不是為了孩子,誰願意班主任一召喚就迅速到位,可誰又敢說她們確實沒有以家委會成員的身份從中為孩子謀得紅利?
但教育的公平又在哪裡?
家長的職業和家庭狀況,在一次次學校活動中展露出來,光鮮的父母為孩子贏得更多機會,可又有誰去維護那些相對普通家庭孩子的脆弱與敏感?這何嘗不是對「有教無類」的變相破壞。家長過多地參與學校教育真的是一種教育觀念的進步?還是一種階級已然固化、代際差距已然擴大下的拾柴添薪。
家長參與學校教育,一定有它的積極意義,但過度參與導致的兩種不同教育主體的邊界模糊,才實難釐清責任,且其中的利並非沒有其他手段可以替代,但其中的弊從長遠來看卻不可以不重視。
學校教育是一種普惠性教育,校外拼爹既成事實,若這種無法迴避的社會現象再蔓延到校內這最後的淨地,下一輩何來希望可言?精英圈層只是少數,這一部分人群的孩子將來歸國與否尚且難說,而國家的進步要依靠的則是國民素質的整體提升。
孩子生活能力的培養是家庭的責任,學校教育過多幹預就是越俎代庖,孩子文化教育是學校的基本義務,過多放手給父母去承擔,就是學校失職。在各自的軌道上履行好各自的義務,發現偏差及時溝通,雙方互相反饋情況、提供建議,用互相配合取代功能侵佔,才是兩種不同教育形式該有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