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AI財經社 吳傲寒
編 |張碩
新發地被按下了暫停鍵,不是定格,而是清空。
藍色的鐵板和黑色的鐵欄將新發地緊緊箍住,隔絕了它與外界的聯繫,也令它與昔日的熱鬧絕緣,近160個足球場大小的市場讓給了消毒水和正在腐爛的貨物。
一名在隔離區外的工作人員告訴AI財經社,如今市場內早已空無一人,各個交易大廳每天至少要進行兩次消毒,重點區域則要進行六七次。這幾天,他已經習慣了卡車將各種果蔬、肉類和冰鮮運出時發散的酸臭味,但有時還是會忍不住惋惜,「都是好東西啊」。
鮮有行人的街道空曠起來,店鋪關了,生意少了,地鐵橋的影子和橋下趴活的貨車一動不動,司機們和執勤的保安坐在陰涼處打盹,只有京良路上稀稀落落駛過的車輛才會撞散四處瀰漫的倦意。
這可不是新發地本該有的模樣。
曾有人說,新發地是北京最先醒來的地方,實際上它日夜不眠。2000多個固定攤位、4000多家定點客戶、1500名市場管理人員和日均過萬的人流,正常情況下,新發地每天可以吞吐1.8萬噸蔬菜、2萬噸果品、3000多頭生豬、1500多隻羊、150多頭牛和1500多噸水產。很多繁忙的商戶們只有春節才能休息一天,每筆交易都在闡釋著「北京飲食文化的靈魂」。
從原始的農村市場到首都的菜籃子、果盤子,新發地既承擔著北京80%以上的農副產品供應,也因對周邊環境的壓力而數次被提上外遷議程。6月14日,又有人在網上向北京市委書記蔡奇提出建議,「強烈建議疏解北京新發地批發市場,解決髒亂差」。
新發地就是這樣一個富有傳奇色彩也充滿爭議的地方。這裡既培育了100多位年交易額過億元的「單品經營大王」,也上演著眾多籍籍無名的小經營者們的奮鬥故事;這裡既見證了一個家族的崛起,也伴隨著村民們因集體利益分配不公而接連數次未果的檢舉……
這個夏天剛剛開始,它又被疫情以一種不幸的方式推到了漩渦的中心。
休市
一切都來的悄無聲息。
6月12日,因為一個同鄉過生日,鄒鵬和幾個好友聚到了後半夜,回到新發地時已是凌晨一點多鐘。這時,從張家口趕來的周康剛剛將一車圓白菜卸給客戶,他駕車離開時,新發地還一切如常。
在劉峰的計劃中,一個客戶將在凌晨四點鐘買走他2000斤「白不老」(一種豆角),剩下的1000斤則會賣給長期合作的小商店,等所有囤貨都賣完後,他打算「觀望幾天」。
曾在北京經歷過「非典」的鄒鵬自稱是個十分「敏感」的人,在得知新發地牛羊肉交易大廳關閉後,儘管他所在的蔬菜大廳相去甚遠,但還是取消了一筆本該在6月14日送達的訂單,「當時我就想,新發地人員太雜,事情絕不簡單」。
凌晨三點,新發地市場中的商戶們仍在一如既往地忙碌,他們並不知道,豐臺區市場監管局和衛生健康委員會已經聯合下發了《關於新發地批發市場暫時休市的公告》。其中寫道:自6月13日3時起,新發地批發市場暫時休市,進行全面的衛生整治和環境消殺……市場重啟時間將另行公告。
鄒鵬最後一單生意終究沒有做成。當新發地的管理人員通知清場時,他正在和員工將豆角過秤。收到通知後,他原想把存貨裝車運走。可是在裝貨過程中,一直有管理人員前來催促,後來外面響起了警笛,鄒鵬「一下子就慌了」,簡單收拾後便匆忙離開。
「臍橙大王」馬國水當晚沒去新發地,他從來自員工的一通深夜電話中得知了市場被封的消息。尚在從湖南押貨回京途中的劉峰,則是在朋友圈裡看到了其他商戶分享的視頻,他趕忙電話通知員工,交代存貨如何處理,可得到的答覆卻是:市場限流,貨物不準帶出。
清場工作持續了幾個小時。當劉峰在早晨七點鐘左右回到新發地時,市場已經完全封閉,而許多商戶卻還沒離開,他們依然在等待著市場的最新通知。也有人「搶救」出了一部分貨物,便在隱蔽的角落賣給了附近的居民。
但是,大多數商戶都沒有機會運出自己滯留在市場內的財產,比如鄒鵬的3000斤豆角、馬國水價值六七十萬元的水果、劉峰的大半車桃子和兩臺電子秤……還有一些商戶,選擇了將不易保存的貨物就地銷毀。在一則網絡上流傳的視頻中,一個男人將鏡頭對準一堆被拋棄的各色貨品,略帶嘆息說:「草魚扔了幾十袋,小2000斤哪。扔吧,扔吧,新發地(變成)垃圾站啊。」
離開新發地回到居住的小區時,鄒鵬注意到一個平日」風風火火「的女人正在樓下偷偷抹眼淚,他與對方打過幾次照面,知道她的生意做得比自己大很多,相應的損失肯定也要大得多。鄒鵬本想上去安慰幾句,結果對方反而勸他,「沒事,理解(疫情下的休市),一切都會過去。」
作為震中,新發地共有40處環境被檢驗出新冠病毒,在休市整治後,由它帶來的餘震卻還在繼續著。
牛羊肉交易大廳和其他重點區域的商戶均被集體隔離,新發地周邊11個小區全部封閉。截至發稿,北京已經有包括新發地所在豐臺花鄉地區在內的2個高風險地區、33個中風險地區,北京持續新增病例大多與新發地相關,而河北、遼寧、四川、浙江和河南等五省也相繼出現了關聯病例。
新商機?
6月14日,新發地總計619畝的5個臨時交易區啟動,並號召商戶入駐。AI財經社實地走訪位於國際名酒城場地的臨時交易區發現,這是一塊經過簡單平整過的土地,為防塵土飛揚,數輛灑水車輪班作業,提醒人們佩戴口罩的語音廣播隨處可聞,商戶們散落其間進行露天交易,新發地似乎又回歸了最初的本色。
據一位管理人員介紹,這裡原本是一片民房,大多出租給新發地的打工者和貨車司機。2018年西紅門發生火災事故,這裡被拆除後就一直空著。令人沒有想到的是,兩年之後,這裡又以這種方式和新發地產生了聯繫。
在聽說新發地休市整治並啟動臨時交易區的消息後,一個商人的直覺告訴王鵬:這裡可能蘊藏著新的商機。
王鵬在河南做洋蔥生意,他立即採購了一車洋蔥,連生活物資都來不及準備就連夜驅車從河南焦作趕到國際名酒城,成為第一批入駐臨時交易區的商戶。結果沒有令人失望,四噸洋蔥不到兩天便售罄,他連忙打電話託人從河南運來了36噸。
眾多類似王鵬一樣的商人也紛至沓來。AI財經社了解到,新發地臨時交易區24小時營業,不收取攤位費,只需經過病毒核酸檢測後便可入內經商。據一位工作人員介紹,平均每天進場接受核酸檢測的商家大概有30戶左右,多的時候數量過百。
公開報導顯示,6月16日至17日兩天內,新發地臨時交易區內發貨車輛達到372輛,蔬菜交易量約為2880噸,水果交易量5440噸,蔬菜交易量日環比增長近四成。
不過,沉浸在喜悅中的王鵬尚沒有意識到,有形的手和無形的手正在悄然中調節著市場。
在新發地等農貿市場先後休市、北京疫情防控升級後,為了保障首都蔬果供應,在國家相關部門協調下,北京市、河北省在平谷馬坊、河北高碑店等地設立了蔬果等物資多功能中轉儲運站,天津、河北、內蒙古、遼寧、山東、河南6省市也成立聯保機制,加強與北京對接,而首批來自高碑店的蔬菜已於6月18日運達首農集團西紅門蔬菜存儲庫。
6月19日,發改委在官網上回答記者提問時稱,「目前北京蔬菜、水果購銷秩序逐步恢復,貨源供應較為充足……成品糧儲備可保障全市32天市場供應,食用油儲備可保障29天。」
在國家調控和市場作用下,當新一批洋蔥送達時,王鵬最直觀的感受就是「貨賣不動了」。剛來時,他的洋蔥1塊錢一斤都有人搶著要,可現在賣5毛錢也無人問津。遇到採購千斤以上的大客戶,王鵬甚至會將價格降到4毛,如此一來,他的利潤空間只剩1毛錢。
即便如此,王鵬賣貨的速度也只有原來的一半,兩天只賣了兩噸左右,這次北京之旅讓他切身感受到了市場的供需規律,「貨少時,賣多少錢都有人要。貨多時,賣多少錢都有人挑」。
鄒鵬尚在隔離,可他也時刻留意著市場的情況。新發地剛休市時,他得知一個朋友的豆角被人以每斤6塊錢的價格收走,他「感覺世界瘋了」。可是最近兩天,他又聽說價格回落到了三塊錢左右的正常水平,這才舒緩了他那顆牽掛自己滯留在新發地的3000斤豆角的心。
當然,「貨賣不動」的原因除了市場大環境影響,還有就是散客的流失。劉峰從朋友那裡借來了一臺電子秤,但他依然還是只能做按箱批發的生意,「人們不是被隔離了就是被疫情嚇怕了,哪裡還有人會出來買東西。」
6月18日早晨,在新發地臨時交易區,一位住在附近的老人拖著小拉車逛了好久,結果發現新發地已經大不如前,這令他大失所望,他對AI財經社感嘆道,「怎麼搞得還不如早市?」
馬國水的生意並沒有受到太大影響,他做的是精品水果的一手批發,前來採購的都是合作多年的老主顧。他告訴AI財經社,生意真正開始出現下滑其實是2019年10月以後,「交易量也下來了,價格也下來了」。這位曾經年交易額高達2億元的臍橙大王將這種現象的原因歸結為,「啪嗒一下,人們手裡就沒錢了」。
生意的放緩,令王鵬終於有時間可以簡單安排自己的「北漂」生活。他從舊貨市場買了一張摺疊床和其他生活用品,在貨車的車廂裡睡了個囫圇覺。更多的時候,他坐在攤位上抽著煙,一邊等待客人,一邊盯著剩下的30多噸洋蔥發愁。
好在洋蔥容易儲存,王鵬還有時間消化,可是這批貨賣完之後呢?「說不準是不是會留下來」。事實上,在決定來京時,他就沒有為自己設定歸期。
財富與夢想
像王鵬一樣,每個來新發地打拼的人都曾有過令人難忘的奮鬥經歷。
2004年,劉峰隨幾個同鄉一起來北京做建築工人,後來又來到新發地當搬卸工,一天只能賺幾十塊錢。他當時住在附近一個冬天沒有暖氣的出租屋裡,十平米左右的小房間卻住了六個人,好在一個床位每天只需要8塊錢,一夜勞累過後,沒人會在乎生存環境如何。
有一件事令他記憶猶新。那年冬天,劉峰將剛領到手的工資寄給家人,可是在回來的路上卻遇到了劫匪,對方用刀頂著他的心口,搶走了他的手機和身上所有現金。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裡,他不得不每天靠醬油拌麵勉強度日。
後來,劉峰自己做起了生意,從新發地進貨,再去市裡賣貨,賺取其中的差價。這種原始的倒買倒賣令他在隨後的幾年中積累了足夠的資金,隨後便在新發地租了一個攤位。隨著生意越做越大,如今他已兒女雙全,在老家全款購買了兩套房子。
「臍橙大王」馬國水出生在河北易縣,當地人對經商抱有成見,認為商人都是「二流子」。馬國水的父母也不願他學經商,認為那是不務正業、好逸惡勞的事。可是,貧窮的生活和致富的願望還是令他違背了父母的意願,獨自揣著10塊錢路費離開故鄉。
1991年,這個20歲出頭的農村小夥子乘坐公交車來到六裡橋,馬國水對AI財經社回憶稱,當時北京三環路還沒修完,坐在302路公交車上,看著外面的陌生景象,他的心裡感到迷茫,「出來闖一闖,不知道未來會怎樣」。
剛來北京時,馬國水在大鐘寺附近的老虎廟跟著自己的表哥學做生意。每天清晨,兩人從四季青農田花30塊錢買三畦水菜,再騎著板車拉到皇城根去賣。看到收益不錯後,馬國水漸漸動了自己單幹的心思。他從表哥那裡借了30塊錢,又淘來一輛廢舊自行車、兩隻蔑簍子和一桿秤,開始了獨自經商的生涯。單幹後的第一單他就淨賺了18塊錢,相當於在老家幹好幾天的搬運工。
馬國水的流動菜攤只擺了一個多月,看到其他人做水果生意更加掙錢後,他便果斷轉行,從大鐘寺到四道口再到新發地。
從零一步步成為「臍橙大王」,馬國水經歷過車禍、受騙,也見證了新發地早期的無序和混亂。馬國水對AI財經社回憶稱,2005年他剛來到新發地時,鐵路橋以南的水果區是剛做起來的,商戶還不是很多,可當時也很混亂。他剛來不久,就遇到了兩個「市霸」來收保護費,「人單勢孤」的馬國水找到時任新發地市場部經理的張月琳才得以解決。
2008年,馬國水隻身一人去江西信丰采購「贛南臍橙」。可是,到達信豐時已是尾期,馬國水抓緊在當地找了個小夥子替他採購,還借出去了5000塊錢。當他要回京時,卻遭到了賴帳,多虧一個當地人出面,馬國水才將錢要回來。從那以後,兩人合作了十幾年,互為代辦替對方找貨銷貨。如今,對方的生意從馬國水眼中的「一般般」,做到了比自己還大。
在馬國水看來,做生意就是要相互成就, 而這種關係,同樣也適用於他和新發地之間。
2009年,信豐政府來新發地做贛南臍橙推介會,受到了新發地的幫助和支持,撮合此事的馬國水曾在接受採訪時稱,「如果沒有市場這個平臺做背景,當地政府也不可能對我有這麼大的扶持力度。」而馬國水的「國水」牌水果,在最高時曾為新發地貢獻了200萬噸年交易量和2億元的年交易額。
2015年勞動節,馬國水收到一則來自新發地董事長張玉璽的簡訊,稱商戶是新發地的衣食父母,「沒有你們就沒有新發地」。同時,新發地也承載著5000餘家商戶、幾十萬個個體謀生、致富的奮鬥夢想。幾年前在接受媒體採訪時,張玉璽也曾用一句話概括新發地的立足之本,「市場就是商賈雲集」。
在新發地,像馬國水一樣白手起家的「經營大王」們還有很多,比如從包蔥做起的「大蔥大王」毛勇習,再如從幫工發展成「毛豆大王」的谷志龍……2014年,新發地首批評選的經營大王只有10個,2016年,數字變成了81個,而到了2018年,「大王」的隊伍擴大到了100人,有信息顯示,在新發地5000餘家商戶中,年交易額過億元的就有168家。
如今的新發地已不僅僅一個農貿市場那麼簡單,它還是一家廣泛涉足物流、地產和物業等諸多業務的集體企業。
誰的新發地?
新發地一帶在元朝時曾是皇家狩獵場,明末動亂時期京城郊外居住的看墳戶聚集於此,守護附近連片的墳地,也因此被命名為「新墳地」。直到1958年,墳地被夷平,大量閒置土地被開闢為新的農田,新發地的名字也由此而來。
由於地處南北交通要道以及蔬菜生產基地,新發地也成為菜農們集中擺攤賣菜的地方。與此同時也有一些菜販子看到商機前來低價採購,再高價賣到市裡。久而久之,在新發地村外的馬路旁就自發形成了一個農貿市場,熱鬧的景象會從凌晨三四點持續到八九點。
不過,初期市場的無序經營嚴重影響了交通,為此北京公交公司還曾專門去豐臺區政府告新發地村的狀。在數次驅趕無果後,1988年,在當地一位田姓工商所長的建議下,張玉璽帶領15名青年,用豐臺區、花鄉鎮和新發地村共同籌集的15萬元,用鐵絲在15畝土地上圍出了新發地農貿市場——這便是為人所津津樂道的,張玉璽用「3個15」創業的故事。
在如今的股權歸屬上,新發地約65%的股權最終指向北京市豐臺區新發地農工商聯合公司(以下簡稱新發地聯合公司),工商資料顯示,後者的法定代表人為張偉,企業類型集體所有制。公開報導顯示,張偉是張玉璽的外甥,同時也是新發地村的村書記。新發地聯合公司是村辦企業,上世紀八十年代時,張玉璽曾擔任副總經理。
2010年,新希望集團曾與新發地籤署戰略合作協議。2012年,北京市政府以1.8億元的資金收購了新發地22%股權,成為公司第二大股東。然而,在這家集體企業的背後,卻被塗抹上了濃重的家族色彩。
新發地成為北京新一輪疫情震源後,其總經理張月琳被免職處理。公開信息顯示,張月琳是張玉璽的兒子,也是新發地村黨委委員,而由他擔任法人和高管的十多家公司全部都是新發地的關聯企業。事實上,若梳理新發地高層名單,會發現其中大多都是張氏家族的成員。
而以「新發地聯合公司」為中心,張玉璽家族的資產版圖不斷擴張。工商資料顯示,新發地聯合公司共對外投資設立22家企業,涉及房產、建材、物流、旅行、蓄電池、陶瓷、醫療、浴池、服飾、出租汽車、洗車廠等數十種業務。
據《法制與社會》雜誌報導,2018年,曾有新發地村民集體舉報張玉璽將村集體的企業變成家族企業,「部分領導以個人名義成立私有制的公司,再讓自己私有的公司來參與集體企業的運營,以達到掠奪集體財產合法化的目的。」
據以往新發地村民反映的信息顯示,當初他們響應號召貢獻土地入股,眼看著新發地不斷發展壯大,經濟效益也逐年提升,但自己的分紅卻沒得到明顯改善。在新發地每年幾十個億的營收下,平均每個村民只能分紅幾十元到幾百元不等。
除此之外,村民們還曾反映過自己合法的選舉權也沒有得到保證。據以往媒體報導顯示,新發地村和集體企業在張玉璽上任幾年後就不再「真正地選舉過代表」,「這些代表都是領導指定的,指定誰是代表誰就是,開會的時候,都是領導制定好的一些決策或者已經出來的結果需要通知一下,到會上後就只能舉手同意,誰要是沒有舉手同意,那下次就沒有誰了。」
伴隨張玉璽紅與黑以及新發地去與留的爭論已經持續了數年,而此次新發地經歷休市整治後,又將人們對這個市場及其背後家族命運走向的猜測推向了高潮。
不過,這都是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在當下,受影響最大的還是被隔離的商戶們。
周康說他每天都在關注著天氣的變化,心緒也會不由自主地飄到幾百公裡之外的張家口,那裡有他兩百畝等待採摘的圓白菜。
劉峰心心念念的除了滯留在市場內的半車桃子,更為重要的卻是那兩桿秤,對他而言,桃子爛掉尚可接受,只要秤不丟就好,他說,「對於一個買賣人來說,秤丟了買賣也就丟了。」
馬國水每晚都在猜測自己那六七十萬元的貨是不是已經被處理掉,好在新發地已經通知他登記了信息,不過也沒給出具體解決方案。
鄒鵬沒有接到登記信息的通知,也從未收到過任何一個董事長的簡訊, 他目前被隔離在新發地經營者樂園裡等待著核酸檢測結果。幾年前,女兒也出生在這套小兩居室裡,他說自己已經把新發地當成了「家一樣的地方」。
疫情之下,所有人都在等待著解封,新發地被暫時畫上了逗號,而後面的故事,還需要無數個鄒鵬續寫。
(文中鄒鵬、周康、劉峰、王鵬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