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蓋茨基金會發布了他們的2015年年信,在這封年信中,蓋茨打了一個賭:2030年,人類將消滅5種疾病——脊髓灰質炎、麥地那龍線蟲病、象皮病、河盲症和致盲性沙眼。這5種病中有三種是寄生蟲疾病,我翻譯的書《邪惡的蟲子》裡都有介紹。今天要說的河盲症,是無數寄生蟲疾病中,最讓我感覺到恐懼的一種。
從1970年至今,大約有三分之一居住在西非河邊鄉村裡的人在成年之前有可能變成盲人。我們能夠從照片中看到,那裡的孩子會用繩索引導瞎了的成年人,可見在這片富饒的河谷之中,失去視力是生活的一部分。終於,那些以農業維生的人作出了一個可怕的決定,拋棄這片故土,拋棄這片富饒的土地。這場悲劇要歸於憎蚋和它們的幾個親戚之名,醫學昆蟲學專家稱這種生物為「世界上危害最持久、最讓人沮喪的叮人昆蟲」。只有這種小飛蟲,並不會致人失明。一種名為旋盤尾絲蟲,有著奇異生命周期的纖細蠕蟲狀生物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正是它們導致了這種名為河盲症——或者稱之為盤尾絲蟲病——的可怕疾病。
雌蚋將卵產在快速流動的河流的水面之上,在這裡水流能夠帶來充足的氧氣,滿足卵發育所需。幼蟲破殼之後還要在水中生存大約一個星期,直到它們成為發育為成體。雌蟲破蛹之後會立即交配,它們一生只交配一次。而在那之後,它們會拼命的尋找溫血動物,以求飽餐一頓。只有飽飲人或者其它動物的血液之後,它們才能獲得充足的營養,滿足體內蟲卵發育所需。它們能夠活上一個月,在河面上產卵,以保證種族的延續。在有的地方,短短一千米的河床之上每天就有10億隻這種小飛蟲破蛹而出。
蚋是「堅定進食者」,意思是當它們叮在獵物身上時就像船拋了錨,不吃飽絕不離開。一個人在蟲害嚴重的地方,一個小時可以被叮上幾百下。在有的案例中,蚋群實在太密集,它們爬滿了獵物的耳朵、鼻子、眼睛以及嘴巴,導致受害者窒息而死,或是在企圖甩開這些害蟲時跌下懸崖。這種飛蟲能夠殺死家畜,讓這些倒黴的傢伙就像是被放血致死。
在被蚋大規模攻擊之後,這種飛蟲唾液裡多種多樣的化合物會使獵物休克,這就是被稱作蚋中毒的症狀,它能夠在幾個小時內殺死受害者。1923年,在喀爾巴阡山脈南部的多瑙河流域,一大群兇悍的蚋導致了2萬2千多隻動物的死亡。
但對於蚋那短暫嗜血的一生來說,最使人矚目的是它們在吸人鮮血的時候能夠通過傷口傳播旋盤尾絲蟲這種寄生線蟲。而後者在疾病的傳播過程中,具有錯綜複雜又怪誕的生命周期。
年輕的線蟲——它們的早期幼蟲被稱作微絲蚴——進入人類的血液循環之後不能長大或是發育。它們必須趁蚋吸血的當口進入後者的身體,才能夠長大,進入下一個幼蟲階段。當它們進入蚋的體內之後,會移動到後者的唾液當中,等待蚋再次進食——只有再次回到人類的身體之中,它們才能夠完成發育,長大成年。
只有成功的完成這場橫跨人——蚋——人的複雜旅程,微絲蚴才能經歷數個階段,發育成年。這些成年旋盤尾絲蟲會在人類的皮膚之下形成小瘤,它們能在其中生活,在其中交配,在其中儘可能的繁殖——每天可產生多達1000個後代——長達15年之久。
那些旋盤尾絲蟲的子孫會幹些啥?大多數不夠幸運,不能找到進入蚋體內的途徑,這是它們進入生命下一階段所必須的,這註定了它們在死之前會在人類的血液裡以微絲蚴的狀態逛上一到兩年——這已經足夠給其宿主造成嚴重的傷害了。它們會在人眼中掘洞,致人失明。
受害者的皮膚上會起丘疹、退色乃至破損。這種微小的生物會造成極為可怕的搔癢感,使得人拼命撓抓,即使是使用樹枝、石塊,即使是撓破了皮,也無濟於事。這些症狀都會導致細菌感染,讓人無法入睡,有些可憐的人因此而自殺。
現在世界上依舊有1770萬人被這種疾病感染,大多數在非洲和拉丁美洲。其中有27萬人已經失明了,50萬人蒙受嚴重視力問題的困擾。控制這種疾病的一個方法是消滅蚋,這一行動自從20世紀50年代DDT被發明以來就開始了。但蚋很快就對DDT有了抗藥性,而這種農藥會在食物鏈中富集,最終達到能讓人中毒的水平。現在一種天然的細菌被用來控制蟲害,但這對於成千上萬感染者來說,並不能起到治療的作用。
一種名為雙氫除蟲菌素的除蟲藥被證明能夠殺死旋盤尾絲蟲的微絲蚴,但對於它們的成體來說卻無濟於事。它的製造商默克公司將其免費提供給公共衛生團體,再由他們將它分發給感染者。直到旋盤尾絲蟲的成蟲死亡——這大約需要10年——這種治療不能間斷,在此期間,患者必須按時服用藥物,這樣才能殺死旋盤尾絲蟲的幼蟲,並保證疾病不被傳染給其它人。治療計劃曾僅在非洲的少數國家施行,它成功的使那些遷離河邊村莊被安置在安全地帶的人擺脫了疾病。而現在,這個計劃也在其它的非洲、拉丁美洲國家裡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