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體田野工作(collective fieldwork)是指多個研究者圍繞某個或若干研究主題合作完成一項田野工作的具體實踐。儘管不乏教學、研究和諸多領域的探索與實踐,但學界對於集體田野工作的思考可能仍然比較缺乏。在此,我們僅結合一項具體的集體田野工作對其予以階段性的總結和討論。
1.集體田野工作的合理性或社會價值
對於學術或研究,我認為它主要只是基於學者個人的興趣使然。為此,投入的時間、精力和金錢也主要由個人承擔。但對於人數較多的集體研究而言,沒有單位或機構的支持,這樣的研究則很難實現。為此,這就涉及到研究的合理性或社會價值議題。簡言之,研究的組織者或承擔者從一開始就要對有關的支持方做出某種價值承諾。這樣的承諾相對於個人相對自由乃至個性化的研究路線而言,本身就構成了某種限制或約束。當然,如果積極地來看待的話,它可能也是動力所在。
在近期的一項研究過程中,我們的基本思路是,研究分為中短期和長期目標。短期目標是要在集體調研的基礎上總結地方(鄉村)治理經驗、回應國家相關的政策需求。中長期目標是圍繞有關議題做系統的縣域社會研究,在學術批判和思想對話的基礎上,探索有關的政策和理論議題。但無論怎樣,田野工作或經驗研究是基礎所在,而有關的研究承諾和及時兌現則必不可少。
在這個過程中,不同學科領域和研究背景的研究者會在目標、視角和側重點上產生分歧,需要加強溝通和磨合。同時,也會受到支持系統的影響。學理而言,這是在田野工作之前就已經確立了某些階段性的任務或參考位置,某些他者或類型學意義上的行動者已預先登場了。廣義而言,即使是傳統意義上獨立的人類學家也無法避免如此的研究格局。研究者的個人經歷、學術訓練、研究條件或支持系統是田野工作潛在的影響因素,而集體性和小組性(二者有所區別)的田野工作因為是複數的研究主體,則進一步豐富了研究過程中的諸多內容,某時也對彼此構成了挑戰。
2.集體田野工作中的分組合作與互為報告人
為了在短時間內完成某些研究議題或任務,對田野的類型學區分和分組研究必不可少。基於研究目的和研究條件的考慮,如研究人數和經驗構成等,我們確立了三個研究小組,分別在各具特色的三個鄉鎮的三個村莊展開調研。
在這個過程中,不同小組也構成了彼此的報告人。同時,不同研究者或成員也會相互交流和啟發。
3.「一魚多吃」:沉浸式田野與捕獲式田野
「一魚多吃」是我對本次田野在具體操作過程中的工作方法的形象比喻。因為時間和其他條件的限制,研究者無法長時期的沉浸於某個具體的調查點之中,為了提高「效率」,在訪談的過程中,我們很快形成了一種捕獲式、多焦點風格的訪談和觀察方案。
首先,根據不同社會角色的差異,儘可能從對方擅長的話題或議題入手,進行比較全面的訪談,或可稱為角色導向的訪談。其次,圍繞交流過程中出現的某些議題展開交流,某些議題可能是我們比較關注的,某些議題可能是訪談對象感興趣的、具有一定的開放性。前者或可稱為共同興趣話題(訪談者和報告人),後者或可稱為他者興趣導向的訪談。當然,不同性格和閱歷的報告人仍然存在相當大的差異。這需要研究者能夠不斷的調整自己的研究視角,這可能也是捕獲式田野工作與沉浸式田野工作的差異所在。
4.視角變換:捕獲式田野的另一特徵
儘管在進入田野之前,研究者會進行各種準備工作,但諸多難以預料的情境勢必迎面而來。其中,為了獲取儘可能豐富的信息或數據,研究者有必要及時調整自己的視角,從而儘可能地拓展自己的研究視野。
對於人類學的規範而言,為期一個月或十天半個月的時間,只能算是「踩點」。而對於有時間和任務限制的研究而言,要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獲得儘可能豐富和有價值的信息,研究者有必要更加積極和主動地調動自己的觀察和思考。例如,我們組戲稱一位五歲的小朋友為自己最小的報告人。理由在於,通過對小朋友的衣著、外貌、語言交流、行為以及更為抽象的「可愛」的觀察,也可以對當地的兒童教育、成長環境及其效果有一個直觀的認識。但在這個過程中,就需要不斷調整自己觀察的視角。
5.語言、中介、滾雪球與微信
永遠不要低估語言的挑戰性。例如,在這次調研過程中,當地方言的「分」和「分兒」(例如,集體時代的「工分」和「工分兒」)在數量上整整相差了十倍。為了克服語言或方言的障礙,我們在每個調研小組都儘可能配備了熟悉當地方言的老師或學生。
此外,沉浸式田野是以經年累月的互動為研究基礎的,諸如熟悉、信任、我們關係、融入、親密關係等問題幾乎不存在,(儘管也有對應的關係存在。)但在捕獲式田野工作中,介紹人、中介或嚮導不可或缺。某時,八股式的介紹似乎顯得多餘,某些訪談對象只是基於對介紹人的信任而願意接受訪談。當然,街頭巷口和廣場的閒聊、偶遇也為田野累積了不少訪談對象或報告人。同時,因為會涉及某些行政單位,就需要更為積極的協調者。某時,也需要適應不同部門的工作風格或節奏。
此外,熟人介紹熟人的情況也是常見的。即滾雪球的田野工作再次出現。
值得一提的是,隨著智慧型手機的普及,網絡交往成為可能。在徵得同意後,及時的添加微信建立聯繫對於持續性的交流無疑大有裨益。
6.系統規劃與動態調整
圍繞縣域社會「鄉村治理」這個主題,我們從「話語」、「系統」、「機制」與「行動者」等角度已經預先做了功課。但田野中的諸多具體而複雜的情況仍然會逃離研究者此前的視線,及時總結並做出適當的方案調整在所難免。
7.何處是田野?3+X
何處是田野?
我們在本公眾號也多次討論或涉及到這個議題。這或許與研究者目的或意圖有關。例如,我們原計劃是做一個「三鎮九村」的調研,但在進行過程中,我們認為,集中力量在三個類型鄉鎮的三個村已經可以滿足階段性的研究需求,並且,已經是一個不小的挑戰。因此,便將方案修正為「3+X」,即以三類鄉鎮的三個村作為重點調研對象並持續跟蹤研究,輔助以其他類型的各類鄉村作為參考,在階段性研究的基礎上,逐步展開。
8.數據糾纏與氛圍體驗
捕獲式的田野會在短時間內形成大量的記錄或說數據,這些資料對於階段性的研究意義重大,但僅僅以數據或資料作為分析或理解線索,或許會同時限制研究者和研究對象的能動性發揮,從而忽略了某些雖則重大卻難以言表的意象或線索。
因此,適當的從密集的數據或經驗事實中超脫出來,靜心品味自己的感受或體驗,理解他者的言外之意不可或缺。費老曰:意會。我們已經初步討論過了。不贅。
9.對話、理解與感謝
集體田野工作已經成為公共社會科學的基本方案,值得總結和反思。其中,因為專業、研究背景、領域和具體條件的限制,難免出現各種問題,這需要不斷推進有關人等和機構的對話和相互理解。
最後,真誠的感謝幫助過我們和正在幫助我們的領導幹部和朋友們!
歡迎學界同仁和各界朋友圍繞集體田野工作議題展開持續和深入的討論,共同推進公共社會科學(如人類學或社會學等)的發展。我們也會持續分享自己的經驗和心得體會。
本文為龍子湖公眾號原創,作者劉忠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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