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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早已是一個科技已發達到可上天、可入地、可改變生物基因的時代,不過,民間仍然有相當強大的力量,相信陰謀,相信非自然的力量。只是,現代的這種「神奇力量」不再以妖術為名,而以資本,或者別的什麼為名號。
這一類奇談怪論,並不是今天才有的;從西漢末年的「西王母傳籌」;到十九世紀中後期,中國指斥洋人教堂拐騙小孩、吃小孩的心肝等傳言,再到這些年的羅斯柴爾德家族,到共濟會,一直以不同形式斷斷續續地存在著,實則是一種公眾對未知事物的恐慌,被更高的社會階層所利用了。
這就是不同時空的一種「叫魂」。這裡,推薦美籍學者孔飛力教授的《叫魂——1768年中國妖術大恐慌》,把這個問題說得非常透徹。
以下文本,是我對《叫魂》的複述,講述了一個時不時復活的古老的幽靈。
第一章 中國竊賊傳奇
1、虛構的「叫魂」
1768年,一種名為「叫魂」的妖術在華夏大地上盤桓。據稱,術士們通過作法於受害者的名字、毛髮或衣物,便可使他發病,甚至死去,並偷取他的靈魂精氣,使之為己服務。這樣的歇斯底裡,影響到了十二個大省份的社會生活,從農夫的茅舍到帝王的官邸均受波及。
首先是浙江。1768年,德清縣城一位名叫吳東明的修橋石匠,被一位名叫沈士良的農夫找去「叫魂」,希望他幫忙把自己的兩個不孝的侄兒的名字貼在木樁的頂部。吳石匠馬上將沈農夫扭送德清縣裡盤問,阮知縣下令將沈農夫打了二十五大板。
稍晚,一個名叫計兆美的德清人在杭州行乞時,因為是外地人,被路人打了一頓,拖到當地保正的家中。計兆美供出他是來叫魂的,並說是吳什麼的石匠給的符咒。但很快便發現證據不實。用刑後,計兆美承認他的全部故事都是出於害怕而編造出來的。
3月25日,一位名叫穆方周的採藥人找到了郭石匠,企圖誘使他將一個紙包植入橋樁後打人河裡,這樣,穆方周便可以把他當作術士交出去,向當局避功請賞。郭石匠大怒,揪住穆,把他拖到了縣衙門。穆方周因為無事生非而受到重杖,並帶枷示眾。
這些事件搞得人心惶惶,省當局因而決定舉辦一次質詢,讓原告與被告當面對質。結果卻發現各種指控均沒有證據。原來所謂的妖術竟是如此!
2、和尚「叫魂」是被栽贓
在蕭山,1768年4月8日傍晚,在化緣的和尚巨成、淨心遇到了兩個男孩,被村民們指責是叫魂,把他們毆打一頓後,帶到了縣衙門。而同時,另外兩個和尚超凡和正一,也被一個名叫蔡瑞的捕役逮捕到縣衙,因為懷疑他們是「剪人髮辮」的遊方僧人,可以將人的魂從身上分離出來。
在受到大刑之後,巨成招供了。可帶到更高一級的巡撫衙門之後,他又翻供了。最後,正一和超凡供出:他們是因為拒絕給蔡捕役塞錢,才被他栽贓而受到逮捕的。蔡捕役亦同樣受刑,招出此事是他作弊。
圖說:圖畫中的叫魂案件:一名捕役正在押送犯人去監獄。
3、冤案頻頻
同時,在蕭山,人們打死了一名走街穿巷的白鐵匠,只因為他們相信在他身上發現的兩張護符是用於叫魂的咒文。官員們後來發現,這只不過是兩張用來向土地爺贖罪的普通符文。此前一周,在與德清交界的安溪縣,村民們懷疑一個陌生人是來叫魂的,便用繩子把他綁在樹上,毆打至死。
類似的案件越來越多。1768年蔓延於中國東部與中部的大恐慌是以各地有關妖術的種種信念為豐富的養料滋生而成的。
通過省裡官員們處理春天的妖術事件的方式可以看出,受到懲罰的是原告而非被告,已使他看上去是對妖術手軟。
這種「受困擾社會」為反常的權力所攪擾,它和萊斯特·瑟羅所描述的二十世紀美國「零和社會」在某一方面是很相似的。這兩種社會都發現,它們所面臨的基本問題已無法通過增進生產來解決,而需要「對損失進行分攤」。
第二章 社會的隱性危機
1、淪為下層
總有一部分人會被完全排除在生產性經濟之外。他們的出路,並不在於向外遷徒,而是向社會的下層移動,淪為乞丐之類的社會下層階級。有關叫魂的懷疑都集中在流浪者身上,包括陌生人,沒有根基的人,來歷不明與目的不明的人,沒有社會關係的人,以及不受控制的人。最有可能淪為暴民私刑和官府堂上刑罰受害者的,是和尚和乞丐。
中心地區與邊緣地區以及富庶的三角洲與貧瘠的山區之間的巨大差異。與經濟地圖上這一傾斜趨勢同時而來的則是人口的持續流動:移民與過客,商人與江湖騙子,僧人與進香者,扒手與乞丐,擁塞在十八世紀的道路上。
2、剪辮與削髮令
弘曆時期,從表面上看徵服者與被徵服者已能和睦相處。但滿洲威權正緩慢而平靜地消退。十七世紀的攝政王多爾袞曾立下削髮令,漢人必須剃光前額並在後面蓄辮,表示無條件臣服的標誌。不服從者將「視同逆命之寇」,將格殺勿論。削髮令本身由此成了滿清皇帝用來測試臣民的一塊試金石。
剪辮,則是違背了「削髮令」。由於別人的行動,他的全家卻陷入了被政府滿門抄斬的危險境地。普通百姓的恐慌,也與此有關。但在叫魂危機發生的頭六個星期裡,弘曆甚至在與清廷高級官員的秘密通信中也避免提及剪辮與削髮令遭違反。
圖說:一位中國的理髮師正在幫顧客剃前額的頭髮,修剪辮子。清朝皇帝強迫所有男性都要留這種髮型,而這一髮型正是人們恐懼靈魂竊取的源頭。
3、皇帝對江南文化的反感
既恐懼又不信任,既讚嘆不已又滿懷妒忌,這便是滿人對於江南的看法,而叫魂危機正是由江南而起的。幾百年來,帝國的統治者們便發現,他們需要不斷地同江南上層人士爭奪那裡多餘的糧食。同樣令北京統治者感到頭痛的,是如何才能建立起對於江南踞傲不遜的上層學界的政治控制。
凡在滿族人眼裡最具漢人特徵的東西均以江南文化為中心:這裡的文化最奢侈,最學究氣,也最講究藝術品味,但從滿人古板嚴謹的觀點來看,這裡的文化也最腐敗。正是因為江南文化有著種種非常吸引人的地方,它才對滿人的價值觀念構成了威脅。
弘曆憎惡妖術,並對其社會影響懷有恐懼。但他對妖術的反應卻受到了他對其政權所患頑疾的看法的左右:常規化,漢化,江南文化的毒化——所有這些都在嘲弄帝王的權力。
第三章 罪的界定
1、首次將妖術與削髮問題聯繫起來
1768年7月下旬,弘曆收到了幾份機密情報。這一上諭,是由大學士傅恆、尹繼善和劉統勳起草,並下達給浙江、江蘇及山東省的官員的。這也是大清帝國第一份將妖術與削髮問題聯繫起來的文件。
7月24日,富尼漢發出了關於割髮辮的第一份奏摺:世間竟然真的有人在嘗試妖術。他到山東南部城市兗州閱兵,得知有姓蔡與姓靳的兩個乞丐因剪人髮辮而被逮捕。富尼漢親自審訊他們。
2、皇帝要求廣為搜捕 「大術師」
富尼漢在奏摺中指出,所有的跡象都表明,一個跨越省份的犯罪團夥正在各地通過吸收當地人從事活動。很明顯,當局對此事的處置決不能僅僅滿足於逮捕這幾個小嘍羅,而必須追蹤逮捕那幾個大術師本人,從而挖出罪惡的根源。
弘曆詔令全國各地總督巡撫,追捕「大術師」。這些罪犯「行蹤詭秘」,利用妖術來「迷誘善良」,因而構成了地方上之大禍。
3、「妖術」是對國家安全的威脅
《大清律例》中,在禮律條款下,針對「妖術」的司法活動大都被歸到了「祭祀」名目之下。「祭祀」條款所強調的是「煽惑人民」:小民百姓若是受惑於異端邪說,便可能會產生思想「搖動」,從而引致「蔓延生亂」。因為,國家的關注中心其實是在於社會秩序和國家安全。在清廷看來,凡未經授權便與神靈發生交往便是對於公共秩序的威脅,因而需要動用「祭祀」條款來對付此種邪行。
我們可以從這種將叫魂行為歸之於「惑眾」的說法中發現恐慌因素的最重要的根源。一個沒落王朝若是失去了天命,其信號便是民間的動亂。
圖說:黃帝陵明清兩代。黃帝被供奉於帝王廟中,與歷史上傑出帝王代表一同受祭。康熙二十四年,黃帝被供奉於傳心殿中,成為皇師之一。
第四章 妖術大恐慌的由來
1、僧道是「叫魂」的主要懷疑對象
對於僧道的懷疑在對叫魂的清剿鎮壓中,僧人(有時還有道士)從一開始便是受到懷疑的主要對象。這是因為,國家的各種機構都在人與神靈之間扮演著中介的角色。國家既然以包攬一切的態度宣稱只有它才有資格掌管人與神靈世界之間的交往關係,它使精心設計出一系列規則條例,以便對有組織的僧人道士進行管理。這對於國家來說當然是一件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為什麼一般民眾會那麼熱衷地參與1768年這場對於妖黨的迫害圍剿呢?事實上叫魂的疑犯們,既沒有正統的家庭背景,又不是註冊在案的有地位的僧侶,而只是一批社會邊緣人,他們都是乞僧。
2、外來性是叫魂大恐慌的導火線
四處飄泊的流浪者由於在社區內缺乏聯繫紐帶便很自然地成為可疑分子;外來性幾乎自始至終是叫魂大恐慌的導火線。
在廣東的一些社區,擔任巫師的人必須是在當地社會中已有建樹的成員。「好的」或「安全可靠的」禮儀職事人員必須是社區的一員;而「壞的」或「危險的」職事人員則不會從屬於社區。遊方僧比之一般乞丐在面對妖術指控時處於更為軟弱的地位。
3、乞丐有力量使公眾對他們產生恐懼
在中國社會中,和尚和乞丐是最貧窮也最無力自衛的人。但乞丐有力量使公眾對他們產生恐懼。基於兩個原因:一個是他們帶來的汙染,另一個是他們通過禮儀活動所造成的破壞。
乞丐們正是利用人們害怕遭到汙染的心理,使得人們出錢來同他們保持距離。
一個乞丐的發怒也會向人們鳴響警報,因為他的汙濁本質同使用妖術的恐怖主義根本就是一回事。
圖說:清朝官員正逮捕白蓮教成員,白蓮教是一個秘密的佛教團體。
4、靈魂與軀體之間的聯接是脆弱的
普通人害怕的是自己的魂會失去。靈魂與軀體之間的聯接是脆弱的,這意味著自然的或超自然的力量是可以將它們分開的 。皇家的恐懼,是因為君權神授本身也可以因為自然的機制(如天災),或煽風點火者的行動而發生斷裂。國家不僅需要堅決否認這些妖人同神靈世界存在著任何交流關係,也要對他們的行為無情地予以禁止。
圖說:東臨大海、西靠黃河的泰山是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的象徵,《史記·封禪書》中記載,秦始皇統一六國之後,在泰山舉辦封禪大典祭天,藉此來彰顯自己的「天子」身份。
第五章 各省的清剿
1、皇帝與各省督撫之間的較量
在全國範圍內對妖術的清剿觸發了弘曆與各省督撫之間的較量。這場暗鬥悄然隱蔽,但激烈的程度並不亞於清剿本身。它的燃料缸來自於官僚的責任制度。
兩江總督高晉在八月初奏報導,春天當他暫時在蘇州代理巡撫時確實聽到過浙江發生叫魂事件,但都是謠傳。但是弘曆的硃批顯示他對這些話一句也不信。
弘曆然後把憤怒對準了高晉的下屬江蘇巡撫彰寶,因為根據山東獲得的口供,好幾個重要的妖術人犯躲藏在江蘇。雖然彰寶聲稱他沒有放過任何線索,但卻一無所獲。彰寶給富尼漢去信請他重審案犯。山東的案犯因此又受了一遭皮肉之苦,並改變了他們的故事。為了這些新口供,弘曆發出了荒唐的命令,將京畿地區所有可疑的僧人都徹查一遍。
2、釋放的疑犯送往承德行宮再審
對於罪犯的這種緊急而非常規的清剿,立刻使皇帝與官僚處於掌控信息的競爭之中,使他們之間的關係更形尖銳緊張。但是皇帝並非處於孤立無援的境地。他在江南官僚機器中有自己的眼線。弘曆抓住了高晉和彰寶隱瞞實情的例證,兩人均受到嚴厲的訓斥。
所有在5月間被捕旋又釋放的案犯應再抓起來並立刻移送承德行官受審。彰寶只能根據犯人的口供追捕妖黨。
到了這個時候,中國的帝國制度本身是否已達到了非使「政治罪」成為政治生活一部分不可的地步?此時此刻,任何一個君主要想維持對官僚制度穩固、有序和可靠的控制,都已變得十分困難。
3、北京已有「叫魂」謠傳
自6月份叫魂謠言從江南傳播開來後,在長江沿岸到處可以聽到咒人的歌謠。
與此同時,弘曆不斷接到北京來的警急報告,說妖術已潛入北京並有割辮和剪衣案情發生。雖然還沒有罪犯被捕獲,但他們活動的證據卻源源而來,每天都有新的受害者。但不論是受害人還是旁觀者誰也沒看到妖人。為了保護自己,許多住家都在門上和牆上貼上了防妖術的符咒。
弘曆的輔臣建議在地處要衝的河南做一次大規模搜捕,弘曆發諭旨給河南巡撫阿思哈。巡撫阿思哈抓住一個偷剪頭髮的疑犯海印,親自刑訊,但海印始終咬定不認。最後,只得把海印斬首示眾了事。
阿思哈又報告了省內發現的十六起割辮案件,三個形跡可疑的和尚被逮捕,但未發現任何可信的犯罪證據。全省的搜捕使民眾確信了官府的決心,現在客店和寺廟都拒絕遊方和尚入宿。但如此嚴厲的措施仍未收到效果,對此,弘曆十分生氣。
至此,清剿在皇帝和官僚之間已變得如此敏感,以至於官員的無能本身也成了目標。
4、剪辮妖術涉嫌謀反
弘曆已經確信,妖術威脅並不僅僅限於地方社會,很可能也是衝著王朝本身而來。9月7日,弘曆給七省督撫發出了一道上諭,指出,迄令為止所有抓獲的罪犯顯然都是一個更大陰謀的工具。清朝的底蘊也發生了變化:它所涉及的不再僅僅是妖術,而是謀反。
圖說:天壇始建於明永樂十八年(1420年),清乾隆、光緒時曾重修改建。為明、清兩代帝王祭祀皇天、祈五穀豐登之場所。
第六章 叫魂案的終結
1、所有案犯都由軍機大臣審理
弘曆便命令將山東的所有案犯都押解到北京或承德,交由軍機大臣們審理。現在,這些全國最有權力的大臣們將要清理這一近三個月來讓朝廷傷透了腦筋的事件。
而此前,可疑的明遠、和尚通杲和算命先生張四儒都落網了。
但明遠在重刑之下,仍一口咬定他沒有剪人髮辮。一個星期後明遠死了。
賣唱乞丐張四和他的十一歲兒子被關在安徽宿州的大牢裡,被指控在趙莊偷割了辮子。結果後來案犯推翻了原供並極口呼冤,堅稱是莊首趙某對他栽誣。張四死於獄中。軍機大臣們現已認定,張四並非他們所要追緝的剪辮案犯。
2、嫌犯全都翻供了
10月中旬,山東的剪辮始作俑者蔡廷章在北京重新受審,這個重傷的乞丐咬定他最初的供詞是在重刑逼迫下編造出來的。拜術士為師的韓沛顯也一口咬定,他在山東的所有供詞都是在重刑下編造出來的,根本就沒有妖僧「明遠」這個人。
和尚通杲和通杲的師傅妖僧悟成等人被捕。悟成堅持他對妖術一無所知。被刑訊已打得半死的和尚通杲起先仍堅持原供,不過當刑具抬出來以後,他又改口說以前的供詞都是假造的。
經過反覆訊問,已足以使軍機大臣們相信,張四儒的故事則統統是胡編亂造。
3、首席原告就是皇帝本人
在整個叫魂案中,首席原告自始至終就是皇帝本人。對官員們大肆施壓、加重刺激,對他們辦案的速度和力度層層加碼,對行動遲緩的官員們則刻薄訓斥。
軍機大臣們所扮演的角色是微妙的:他們可能與弘曆一樣對謀反心存憂慮;但他們又不得不面對從各省衙門送來的備受折磨的囚犯,以及這些人血肉模糊的軀體和顛三倒四的故事。
在北京,供詞中的矛盾愈益山積。在官僚機構的最高層,人們普遍對案情發生了懷疑。甚至在熱情的皇上看來,冤獄的肆虐也變得越來越明顯。當靳貫子這個最初的信息提供者面對自己供出的「張四儒」時,竟不知他為何許人。
終於,弘曆降旨停止了對叫魂案的清剿。
5、朝廷始終堅持首惡正犯確實存在
迄今為止,朝廷並未承認叫魂案本身是站不住腳的。恰恰相反,它始終堅持首惡正犯確實存在,而他們的逍遙法外則是由於各省的失職。現在已是懲罰失職官員的時候了。不少傑出官員的宦海前程,因此毀於一旦。但是,整個叫魂案件的關鍵角色是山東巡撫富尼漢,正是他的奏摺及所附的供詞使整個叫魂案持續炒作了三個月,僅僅是被貶為山西布政使。
第七章 政治罪與官僚君主制
1、叫魂危機是皇帝的紀律整肅
在整個政治制度中,妖術所扮演的是「政治罪」的角色。所謂政治罪,包括了所有形式的謀反,如宗教異端、文字誹謗或公開的造反。
叫魂危機為對個人的紀律整肅提供了特別合適的機會,像叫魂案這樣一樁政治罪所造成的最大衝擊,就在於它動搖了官僚們用以有效保護自己的常規行為方式,從而為弘曆創造一個環境,使他得以就自己所關心的問題同官僚們直接攤牌。
但官僚的抵制無疑是存在的。
2、「政治罪」成為政治生活一部分
君主要維護鞏固自身利益,就必須不斷訴諸於專制和無常的權力,而提出政治罪指控則是使用這種權力的最佳機會。妖術當然就是這樣的一種勢力,但還有來自謀反和漢化的雙重威脅。
到了這個時候,中國的帝國制度本身是否已達到了非使「政治罪」成為政治生活一部分不可的地步?如果情況確是如此,那麼政治罪可能便為弘曆提供了一種恰當的替代性手段。
3、普通民眾:權力的幻覺
叫魂大恐慌凸顯了一個特別令人難過的現象:社會上到處表現出以冤冤相報為形式的敵意。除了醜惡的妒嫉,還有無恥的貪婪:縣役蔡瑞為從肖山和尚們身上勒索錢文,也編造出了可信的罪證。
在這樣一個世界裡,妖術既是一種權力的幻覺,又是對每個人的一種潛在的權力補償。
與之相對應的則是真實的權力:任何人,無論貴賤,都可以指稱別人為叫魂犯,或用提出這種指控相威脅。對一些無權無勢的普通民眾來說,弘曆的清剿給他們帶來了慷慨的機會。其實,把僧人和乞丐當作替罪羊是朝廷和民間的某種共謀。
4、官僚制度:謹慎的喝彩
他們不得不以並不可靠的證據為基礎,勉強從事對妖術的清剿。雖然各省督撫們不斷要弘曆相信他們正在積極地追緝妖術案犯,弘曆卻清楚地知道,情況恰恰相反。
在全部二十五名嫌犯中,有八名因證據不足而在清剿過程中先後被釋放了,剩下的十七名仍在押以待進一步審訊。對一個有兩千萬人口的省份來說,三個月清剿所達到的這個結果真是微不足道。弘曆斥罵他們的督撫們清剿不力難道是沒有道理的嗎?
一個普通的清代官僚即便並非故意設置障礙,僅以他日常的貪瀆和欺飾,就足以讓任何一個君主大傷腦筋。
| 小結:
正如《叫魂》所說:
「在缺乏一種可行的替代制度的情況下,統治者就可以利用操縱民眾的恐懼,將之轉變為可怕的力量。生活於我們時代的那些異見人士和易受指控的替罪羊,便會成為這種力量的攻擊目標。」
即便放在今天也同樣,如果沒有一個信息公開透明的環境,如果沒有一個所謂疑犯或者持不同意見者,有可以公開、充分抗辯的機會;那麼,基於小事生發出來的大恐慌,就很容易被利用,直至瀰漫成社會性的問題。一旦把人們內心的這種惡釋放出來,就算是始作俑者,也很難再收回去了。
沒有什麼能夠仁立其間,以阻擋這種瘋狂。
圖說孔飛力是極富盛名的海外漢學家,1980年到1986年擔任哈佛大學費正清東亞研究中心的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