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華是早期中國先鋒小說的代表人物之一。但是餘華自己,卻不承認「先鋒作家」這個身份。相對而言,他更認同自己筆下具有普世意義的悲憫。偉大的作家,對於苦難以及苦難中的人,天生具有一種悲憫,餘華正是這樣的作家之一,而《活著》一書也正是這一悲憫的體現。
《活著》這本書是餘華的代表作,也是他的成名作。餘華所塑造的「福貴」這一普通的農民形象,感動了無數人。餘華寫作這個故事的初衷,是受到一首美國民歌《老黑奴》的啟發。這首民歌中,講述了一個在生活苦難中百般掙扎卻依然熱愛生活的老黑奴。餘華深受觸動,因此將這個故事安排在中國獨有的農村敘事背景之下,便有了我們讀到的《活著》這本書。
餘華寫《活著》,寫人對苦難的承受能力和對世界樂觀的態度。這其中的精髓,其實與那首美國民歌所傳達的內涵如出一轍。小說的主人公福貴,生在民國時期,少年時期的福貴不學無術,遊手好閒。他就像是一個蛀蟲一般,對社會,對家庭都毫無用處;不僅沒有用處,而且還有害處。
為了能夠讓他收一收心思,父母給他安排了一樁美滿的婚姻,娶了家珍為妻。但是福貴並不知道愛情是何物,也不知道責任是何物,他依然遊手好閒,吃喝嫖賭。終於在一場別人預設的陰謀中,他輸光了全部的家產。為了還債,他的父親賣光了所有的家產,最後被氣死了。
父親的死亡,以及家庭的敗落,還有妻子的離去,一瞬間一個完整的家庭支離破碎,福貴在完成了人生意義上的一次蛻變。他沒有了公子哥的做派和風氣,反而學會了當農民,給別人當傭工。
妻子家珍在回娘家三年之後,又回來了。回來時,帶了一個小男孩回來,也就是福貴的兒子有慶。一家人終於團聚在一起,雖然日子過得很辛苦,但是福貴卻感到很滿足。這種充實而圓滿的幸福,是他在家道中落前從未體會過的。
但是好景不長,福貴在去給母親抓藥的路上,被抓了壯丁。從此一去,經歷了了戰場上的生死,兩年之後才回到家裡。此時,他的母親已經去世,妻子家珍一個人拉扯著兩個兒女,可想而知日子過得有多艱難。更為不幸的是,福貴的女兒鳳霞因為一場高燒,變得又聾又啞,福貴死裡逃生回到家裡,首先見到的就是聾了的女兒鳳霞和兒子有慶,他抱著鳳霞和有慶,大哭起來,心中有無限的歉疚。
只要回來了,就什麼都好。一家人又團聚在一起,福貴依然很感激這樣的生活。但是一個人,一個家庭在時代的浪潮中,猶如草芥一般飄搖無力。因為大饑荒,全家人都吃不飽飯,看著兩個兒女忍飢挨餓,福貴心中難過至極。甚至為了活下去,和妻子家珍商量著,忍痛將女兒鳳霞送人。
最終,鳳霞抹黑回到了家裡。這一次,福貴再也沒能忍心將女兒送走。靠著家珍從父親那裡借來的一小袋米,全家人終於熬過了艱難的饑荒年月。
兒子有慶九歲了,正在讀書的年紀。然而可悲的是,有慶為了給縣長夫人輸血,被醫生喪心病狂地抽血抽死了。福貴要去找縣長算帳,卻發現他是自己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戰友春生。福貴心中的憤怒和哀戚難以宣洩,福貴想哭,但是哭不出來。他背起自己的兒子有慶往家裡走,地上的月光像鹽一樣是白色的。
有慶的死,對於整個家庭而言都是沉重的打擊。家珍的病,也因此變得更加沉重;福貴更是一夜之間,老了很多。但是生活的不幸,還未遠離這個可憐的家庭。
女兒鳳霞好不容易找了一戶好人家,嫁給了偏頭的二喜。可是,鳳霞卻最終因為生孩子難產而死;一雙兒女的接連離世,讓作為母親的家珍無力承受。最終,家珍也離開了。
福貴的妻子,兒女都離他而去。他只有一個女婿二喜,和一個外孫苦根。不幸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女婿二喜在工地上出了意外死了。已經年邁的福貴,拉扯著幼小的外孫苦根,爺孫倆相依為命。
悲劇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最終,苦根長到七歲這年,因為吃豆子被噎死了。福貴悔恨交加,可是無力回天。這一切,都是他應該承受的命運。
小說的最後,福貴和一頭同樣叫福貴的老牛相依為命。他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對於父母,對於妻子,對於一雙兒女,還有女婿和外孫的回憶。在耕田時,福貴一遍一遍地叫著他們的名字,以此來證明他們曾經在自己的生命中存在過。
魯迅先生曾說:「紅塵白浪兩茫茫,忍辱柔和是妙方。」
福貴被生活和命運一次又一次地蹂躪著,然而,在每一次的命運的捉弄和生活的折磨下,他都選擇了忍耐,選擇忍受苦難,活著成了他的信念。正如餘華在《活著》的韓文版自序中寫的那樣:「《活著》講述了人如何去承受巨大的苦痛,就像中國的一句成語:千鈞一髮。」徐福貴的一生,是忍耐的一生,千鈞一髮,為活著而活著!
福貴從富家少爺變成了窮光蛋,他的生活本應該戛然而止,但是他接受了命運的安排,也接受了自己折騰的這個結果,心甘情願地當了農民。後來被抓了壯丁,在戰場上福貴也在為了活著而掙扎,他不想死,他想著能夠和妻子,兒女團聚。正是這樣的希望和信念,支撐著他在戰場上死裡逃生,最終回到了家裡。
「一想到今生今世還能和我娘和家珍和我一雙兒女團聚,我又是哭又是笑,瘋瘋癲癲地往南跑。」
一家團聚,多麼淳樸的願望,人類心中不可避免地渴望一個家,「只要一家人天天在一起,也就不在乎什麼福分了」。忍耐,讓徐福貴活下去,獲得了最簡單的滿足。活著,是他最純粹的願望,忍耐,讓他能活著,回家。
而當徐福貴到家時,母親已經病逝了,而女兒鳳霞也因為高燒變得又聾又啞,看到鳳霞的笑容,福貴的心跟針扎一樣,他一遍又一遍地對自己說「我回家了」。他承擔起了作為父親的責任,給自己的人生,以及這個搖搖欲墜的家庭帶去了一絲希望。
此時福貴的活著,不僅僅是自己的活著,也是為了妻子,為了子女能夠更好地活著。他像任何一位普世意義的父親一樣,愛自己的兒女,他也像任何一位普世意義的丈夫一樣,愛自己的妻子。
「我的一雙兒女都是生孩子上死的,有慶死是別人生孩子,鳳霞死在自己生孩子。」
同一間醫院,同一間小屋,徐福貴白髮人送黑髮人,送走了兒子又送走了女兒,何其可悲!然而當一雙兒女都因為意外而離開,福貴依然堅強地活著。他選擇忍耐生活帶給他的苦難,而不是被這苦難所摧毀。
妻子在三個月之後,也離他而去;女婿二喜、外孫苦根也離他而去。福貴親手埋葬了所有的親人,他忍受著生離死別的痛苦,依然執著地活著,他沒有絕望。
福貴在自我講述:「我是有時候想想傷心,有時候想想又很踏實,家裡人全是我送的葬,全是我親手埋的,到了有一天我腿一伸,也不用擔心誰了。」
此時福貴的「活著」,不再是他本身的活著,而是所有離他而去的親人的一種延續。餘華做了一個細節處理,福貴在耕田時,會一遍一遍地叫著妻子、女兒、兒子、女婿、外孫的名字。這喻示著,只有福貴活著,才能證明他的妻子、女兒、兒子、女婿、外孫曾經活著,留下了屬於他的幸福和記憶。
福貴一個人孤零零的,像孤魂野鬼一般地在世界上飄蕩,然而他沒有選擇一死了之,而是選擇了忍耐,任由時間一年又一年的流逝。最後陪伴他的,只有一頭同樣叫福貴的老牛。其實福貴,已經死了,那頭同樣年老的老牛,才是他的延續。
福貴和老牛一樣,都是在苦難人生中摸爬滾打過來的,有著對活著的堅持。老牛不會因為生活的折磨而選擇自殺,而徐福貴也是同樣如此,不會因為生活的打擊而選擇自戕。他們的骨子裡,流淌著忍耐的血液。
縱使在苦難中,他們仍舊保持對生活的希望,活著。忍受肩上的壓力和責任,自己做自己人生裡的光,千鈞一髮而發不斷。
「活著」是生命的個體化情結,同時是人類的普遍現象。有人說,福貴為了活著而活著,他生命的價值實際上已經喪失了。但是,如果連活著都做不到,又哪來的生命價值呢?餘華在《活著》的韓文版自序裡寫道:
「活著的力量不是來自於喊叫,也不是來自於進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賦予我們的責任,去忍受現實給予我們的幸福和苦難、無聊和平庸。」
忍耐,有時候也是悲劇人生中的溫情;忍耐,是對生活磨礪的從容。福貴是萬千農民中普普通通的一個,他的堅韌與活著,正是我們對於生命本身最為質樸的感動之處。
秋涼好讀書,推薦餘華《活著》這本書,僅需28元,就能讓我們領會到活著的真正意義是什麼。
END.
我是博書君,更多精彩內容,請關注我的帳號:博書。看完文章,記得點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