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波第一醫院急診科主任宗建平:
值班日誌為年輕醫生指路
5年前的那個大年三十,對寧波第一醫院急診科主任宗建平來說,有些特別。
那天早晨,急診值班一個通宵的宗建平,拖著疲憊的身軀,迎著新年的晨光回家。坐在空蕩蕩的公交車裡,他的思緒還在爭分奪秒的搶救中遊蕩。猛然間,他聽見電臺裡一個優美的女聲說道:「人生旅途中,大家都在忙著認識各種人,以為這是在豐富生命;可最有價值的遇見,是在某一瞬間,重遇了自己。那一刻你才會懂:走遍世界,也不過是為了找到一條走回內心的路。」
這句話「擊中」了宗建平,「我所有的困惑在那一瞬間被點醒。」當時,年逾五十的宗建平已有30餘年的急診科經驗,但他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就是在那一刻,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30年行醫路,我吃過的苦、受過的傷、遇到的痛,都值得寫下來,讓後輩同行不要再重蹈覆轍。」
《急診醫師值班日誌》這本書,便如此有了雛形。
年紀大了,打字也不熟練,他已記不清多少個夜晚與假日,他犧牲閒暇時光,坐在書房的電腦前艱難碼字,往往一周只能寫一篇日誌。中途他也想過放棄,但最終堅持了下來。就是靠這樣年復一年的死磕,在開始寫書的兩年之後,他終於完成了這本足有80章的《急診醫師值班日誌》。
他把這30年來身披白衣、一路風霜的故事展現給讀者。在一個個他親手觸摸過的生命故事背後,除了涉及醫療規範制度流程、法律法規、臨床思維外,還有許多迷茫、經驗教訓和對醫患關係的思考,同時還傳遞了身為醫生的哲學科學思維,換一點「將心比心」。
書裡,有醫生的自白。有患者時常覺得,「別聽醫生的,醫生總往壞處說」,宗建平便寫了這樣一個故事:一位76歲的老年女性患者,眼睛患上局部炎症,由於不遵醫囑,未能及時處理,結果感染擴散到顱內,出現了腦部化膿。細菌通過血流播散到全身,出現敗血症,造成全身多部位感染,導致患者昏迷不醒。「醫生必須要有風險意識,絕不是在『嚇唬』患者。」這是宗建平想告訴患者的。
書裡,亦有醫生的無奈。「最近的一個故事發生在去年國慶節,我們收治了一個下級醫院轉上來的患者。一番艱難的診斷後,明確她同時出現肺栓塞和小腦出血,其中每一項都可能危及生命。」難題放在宗建平團隊面前,抗凝、止血,完全相反的治療方法,如何抉擇?他清楚記得自己當時的絕望,在同行微信群裡發出求救信號時,醫學大咖們都覺得頭痛。誰都不願意冒險。
「我們常常會聽到患者抱怨說,A也有風險,B也有風險,醫生你讓我怎麼選擇?你是不是在推卸責任?」宗建平說,在面對關乎生命的任何一個看似微不足道的抉擇時,因為懷著虔誠和敬畏,因為懂得生命的珍貴,醫生們需要學會放下無奈和忐忑繼續戰鬥,也要讓自己學會懂得生命的真諦:不求結局完美,只求盡己全力。
他希望,通過這些故事,讓年輕醫師少犯錯,讓公眾從真實的案例中獲得健康知識。「中國人是富起來了,但一些健康知識依然不足。」
《急診醫師值班日誌》第一本出版後,有人評價,「書中的每個故事都直指人心,同時具有很強的科普性,值得反覆品讀。希望作者還能出第二部、第三部。」這些年,宗建平的步履沒有停,《急診醫師值班日誌》第二部正在「路上」。
此外,這兩三年,為讓更多醫師明白每個案例中的哲學科學思想,宗建平還寫了一本《臨床醫學哲科觀》,前後修改五稿,「希望對醫師的培養有用」。
這些平凡的醫生們,一手書寫性靈,一手懸壺濟世,做著既平凡又不平凡的事。
浙大一院呼吸內科主任王雪芬:
優美散文集記錄生活點滴
浙大一院呼吸內科王雪芬主任的辦公室裡,擺放著許多花花草草。在她發來的照片上,她坐在自家種滿花草的露臺上,周身翠綠環繞,愜意地在午後的陽光裡看書,讓人心生羨慕。
她說自己的前世或許是一棵樹,安靜淡然,坐看人世起起落落。或許是因為愛花,她由浙江文藝出版社出版的散文集《我的風花雪月》的封面,便是一隻佛手託著一朵蓮花,頗具禪意。
這本散文集是王雪芬送給自己48歲本命年生日的禮物,收錄了她自上世紀80年代至今的隨筆。
從早期寫作在紙上,到後來用桌上型電腦、筆記本電腦來輸入文字,這些跨越了媒介變遷的記錄,讓人一翻開書,便跌入到一位呼吸內科醫生的生命長河中。
在眾多醫生中,王雪芬是特別的。因為她在幾乎毫無閒暇的醫者生涯中,一直堅持寫作、記錄生活點滴。「所有寫文字的人都是有傾訴欲的,我一點也不覺寫作是辛苦事,有時下班回家路上,便已開始打起『腹稿』。」王雪芬說。
王雪芬是愛美之人,這從散文集的編排中便可看出——散文集分4個章節,風之影、花之戀、雪之幻、月之夢。細細品讀她的散文,會發現她的筆觸間充滿了幽默與靈動,行文之處,皆是淡然、優雅。
她在散文《清明節,懷念幾個病人》中回憶病人的善良。「我們總是能聽到他咳嗽好些了,疼痛好些了,人舒服些了,胃口好些了……他好些了,我們自然也高興。可隨著時間的推移,病情是在進展中的,他卻還是說著『好些了』。」後來王雪芬與病人家屬談及此事,才知道,病人是覺得醫生已盡力了,「既然病人說『好些了』,醫生、護士就會高興,那麼為什麼不說好些了,讓大家都高興輕鬆些呢?」
《醫院趣事》寫於2007年,其中記載了一段軼事。「一次給成教學院的學生們上課,課間休息時,有一個男醫生問我:『發生慢性纖維空洞型肺結核需要多少年?』哎喲,這個問題我還真答不上來。他也不等我回答,接著又說:『我認為林黛玉得的是Ⅲ型肺結核,而不是慢纖空。因為她出入榮國府年方二八……』真是佩服他的認真勁。」
出版這本散文,王雪芬並非為了科普醫療知識,而是為了留下時光印記。「很多記憶隨著時光流逝。這本書,能讓在我生命裡走過一程的人,在看到過去的故事時,可以會心一笑。」
杭州市一醫院心血管內科主任王寧夫:
醫療懸疑推理小說暢銷網絡
如果說杭州市一醫院有什麼明星醫生的話,那一定是心血管內科主任、心臟中心主任王寧夫。王寧夫之所以「紅」,並不僅僅因為他醫術高超,更因為他是一位「網紅」作家。一提起他的筆名「安東寧夫」,醫院的男醫生都會搭腔:「你們在說王寧夫嗎?他平時就愛講故事,講他以前經歷過的怪事什麼的。醫院裡的護士姑娘們,閒下來老圍著他聽,都聽不膩。」
2011年,王寧夫以「安東寧夫」為筆名,創作了第一部作品《太平間裡的惡魔》,因為故事離奇驚悚,出版後一不小心風靡全國,幾年來出版社已加印十多次。2014年,安東寧夫再度出版一部局中局、謎中謎、案中案的長篇懸疑小說《紅石草原》。2015年,他出版了被譽為中國第一部醫學懸疑小說的《安東醫生診室:蹊蹺的死亡》。2016年,他出版了具有詼諧幽默喜劇色彩的懸疑小說《情囧》。今年,他有兩部新的歷史題材作品即將出版。
9年時間裡,王寧夫寫作字數加起來超過200萬字。這哪怕放到職業作家圈,也算是一位高產「勞模」了,更何況,王寧夫的主業是醫生。
醫生有多忙?平時要帶研究生、坐診、查房,一天十多個手術,隔三岔五的會議,光對付這些,就夠讓人精疲力盡了。王寧夫的寫作是見縫插針的,通常是在入睡前或早起時,「每天都很忙,但充實」。
對於有傾訴欲的人來說,提筆寫作是遲早的事。
2011年7月,王寧夫在人人網寫下了第一篇日誌《停屍房裡的惡魔1》。日誌的開頭這樣寫道:「這是一個真實得不能再真實的故事……因為很多情節過於駭人聽聞,無法更詳細地描述……」王寧夫的父親是東北某地醫院院長。從小他就對醫院很熟悉,還在太平間裡藏了蠟燭和玩具。這樣的經歷,成了他寫第一部小說的真實素材來源。
醫院放射科王楚雄主任看了日誌後跟王寧夫說:「故事很引人入勝!繼續寫下去,寫個長篇試試在網上發表。」
就這樣,王寧夫一口氣寫了十幾篇放到日誌裡,得到的鼓勵和支持超出想像。
很快,幾十萬字的初稿於2012年7月陸續發表在新浪和天涯文學網上,小說取名《太平間裡的惡魔》,他給自己取了筆名「安東寧夫」。安東,是他出生地遼寧丹東的舊稱。幾個月後的一天,王寧夫剛下手術臺,意外接到一個電話,對方直截了當地問:「您是安東寧夫嗎?你的《太平間裡的惡魔》想不想出版?」
「想,當然想。」王寧夫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幾乎興奮得蹦起來,「你真是出版社的嗎?」2013年4月,《太平間裡的惡魔》正式出版,當月再版5次,成為當年的暢銷書。此後,他便有了第二部、第三部小說……
「這幾年的寫作,對我個人影響巨大。」王寧夫說很多病人知道他寫了小說,會更願意與他交流。一方面對他治病救人的經歷感興趣,另一方面也對他書裡的故事感興趣。
《安東醫生診室:蹊蹺的死亡》是醫學推理懸疑小說,王寧夫在裡面寫了許多稀奇古怪的疾病。「在這本書中,有很多關於治療疾病的秘方偏方,甚至是一些特效的偏方。比如小小的灰指甲,幾乎是所有大醫院都很難治癒的疾病。病人幾十年都有可能治不好,花了很多錢又遭罪;但我這本書裡,就有不用遭罪、不用花錢治好灰指甲的秘方。」王寧夫說。該書出版後,幾乎有上千名病人打電話找王寧夫,詢問治療方法。「有的人治好後跑過來讓我看看,我一看,喲呵,真治好了。大家都很開心。」
這是王寧夫創作第三本書的初衷:「我既然是醫生,又是作家,應該思考怎麼把醫學與文學結合起來,讓讀者能在看書的同時學到醫學知識,特別是防病、治病的知識。類似心臟病的急救、預防,很多日常能用到的醫學知識都可以穿插在故事裡面。」
除了寫醫療類小說,王寧夫還開始涉獵歷史小說,均是以真實歷史事件為背景的。「創作的秘訣就是不斷閱讀,越來越意識到學習的重要性。」王寧夫說。
書海之中需要一雙發現的「慧眼」
劉波
前些日子,認真讀完浙江日報刊發的《「買書如山倒」的考古學者方向明擬了份書單——讀懂那片遙遠的時空》(4月10日9版),筆者深有感觸。
「買書如山倒,讀書如抽絲 」——已經成為很多人調侃自己「有書不讀」「進度甚慢」的「標配」。但是,在藏書總量約2萬冊的考古學者方向明看來,不要去擔心這些,反而要糾結書架夠不夠大,房子夠不夠大。
在碎片化閱讀日益流行的當下,不少人已經很難靜下心來好好讀一本書了。另外,也有不少人說,現在也沒什麼好書可讀。方向明先生認為:好書實在太多,推薦不完,也讀不完,但不用急,只要閱讀好書,一定會有收穫。
筆者不由得想起了曾任國家督學的成尚榮先生的一個觀點:書是買來以後讀的。即便是買了很多書,一下子讀不完,也不要心急。一旦這本書到了自己的書架上,就成為自己的備讀書,這書什麼時候能真正成為自己的知己,或許需要時間來檢驗。
其實,書的好賴,對不同的人來說,標準是不一樣的。在有些人讀來非常有味道的書,另一些人讀來可能味同嚼蠟。比如說霍金的《時間簡史》非常受好評,但又有多少人能真正讀得懂?
讀書,還跟閱讀目的有關。聶震寧先生把閱讀的目的分為「讀以致知」「讀以致用」「讀以修為」「讀以致樂」四種。當然,這幾個目的也不是截然分開的,有時候讀一本書可以達到好幾個目的。
人人都是閱讀者,對閱讀可以有這樣或那樣的想法。但即便是名家,在閱讀方面的觀點未必具有普適性。有人說,閱讀是為了快樂,不是為了快樂的閱讀都不是真正的閱讀。在筆者看來,成年人閱讀首要應重視職業性,就算對內容不感興趣,但也得好好讀。
就如方向明先生在文中提到一些考古專業書一樣。要想做好考古工作,那是不得不讀的。方向明先生對這些書,或許感覺像寶貝一樣,而對有些人來說,這些書跟自己毫不相干。
就考古方面的書而言,對真正的專業者和業餘愛好者,方向明先生推薦的書單也是不一樣的。前者必須啃讀大量的專業知識,後者只需了解一些相關的知識,滿足一些拓展視野的需要就可以了。
當然,每個人都要有合理的閱讀結構,最好職業性、趣味性兼具。試想,一個人只有趣味性閱讀,沒有立足本職工作的職業性閱讀,這樣的人是很難真正做好工作的。因此,學會為自己尋找適宜之書,應該成為每一個人的基本功。
某種程度上,讀什麼比怎麼讀更重要。比如對中小學教師而言,新閱讀研究所研製的「中國中小學教師基礎閱讀書目」推薦了100本書,其中30本為基礎書目,70本為推薦書目。這兩類書目均分為職業認同、專業發展、視野拓展三大類。教師閱讀未必要照搬這些書目,但書目為教師的閱讀也提供了參考方向。
每個人在閱讀上還應該走出舒適區。前幾年,霧滿攔江的一篇《你讀的書,暴露了你的階層》曾經在朋友圈刷屏。這篇文章是從中美大學生的閱讀書目對比引入的。中國的大學生讀的最多的是小說,而美國的大學生讀的大多是思想類和政治類的書。作者把書分成幾個類別,第一類是純娛樂小說,第二類是傳統經典小說,第三類是進入史哲領域,第四類是進入思想領域,第五類是形成自己的思想體系,並根據自己的體系構建新的閱讀書目。在他看來,有些人在閱讀上連第一層次都算不上,因為只進行碎片化閱讀,基本上不讀整本書了。
疫情期間在家裡蹲的時間裡,筆者閱讀了《長恨歌》《主角》《北上》《人生海海》《秦腔》等多部小說,儘管大多是大部頭,但讀著也不算累。如果把這些書換成是專業類的書,或者哲學思想類的書,那麼讀起來就沒那麼輕鬆了。客觀地說,讀小說比較輕鬆,要讀點史哲類、思想類的書就要磨腦子。但人要成長,是需要讀點磨腦子的書。
每個人要學會在閱讀上有整體的安排,不要像滑西瓜皮那樣,滑道哪兒算哪兒。我們不妨向方向明先生好好學習一下,不要抱怨沒好書。好書很多,可能你還沒發現。多買書,你和好書親密接觸的機會會更多,即便不一定是現在。
現在是一個讀書的好時代。書可以輕鬆地在購書網上點擊,很快就能到你手上。為什麼總有說能讀的書越多,讀書的人越少?這的確值得好好深思。如何不辜負這個閱讀的黃金時代,需要我們每一個人作出回答。
【來源:浙報融媒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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