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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海鷹,山東海陽人,1972年12月出生,1992年8月入伍,1995年6月入黨,海軍軍醫大學心理系副教授、心理健康教育與諮詢中心負責人,中國社會心理學會軍事心理學專業委員會常務委員,中國航天員科研訓練中心特聘心理諮詢專家,國家二級心理諮詢師,發表學術論文30餘篇,主編、參編教材5部,主持軍隊課題5項並獲軍隊科學技術進步三等獎1項,參與國家專利1項,榮立三等功2次。
初秋的上海,細雨霏霏。
漫步在海軍軍醫大學校園的八一大道上,突然,手機鈴聲響了,是教學參謀打來的,通知我9月10日上午,為學員們講一課《心理疏導的一般技巧》。
我又驚又喜,這是我成為軍校副教授後,走上講臺的第一課!為這一天,我已經準備了18年。
2008年6月,馬海鷹在四川綿竹
醉心求學
前段時間熱播的電視劇《三十而已》,裡面有一句臺詞讓我印象很深:「上天會在每個人30歲的時候準備一個機遇,抓住了就立住了。」
我的父親是軍人。自小常聽父親說,保家衛國最光榮,高中畢業,我毅然報考軍校醫學專業。30歲時,我攻讀碩士研究生,師從南方醫科大學(原第一軍醫大學)心理系主任、教授張小遠。遨遊在心理學基礎知識的書海裡,我徹底被這個學科迷住了。「你們不一定成為物質方面的強者,但一定要成為精神領域的富豪!」導師的話語震撼人心。
心理學是應用性很強的學科。這期間,導師帶著我們開展公益電話諮詢,每個周末做案例督導,組織我們去孤兒院提供心理服務,每周去中山大學等高校聽不同流派的心理學術講座……3年時間裡,我就像一塊海綿在大海裡盡情吸水。
轉眼該畢業了,我的畢業論文研究對象是潛艇艇員。我在潛艇部隊調研,天天和潛艇兵在一起。交談中能察覺他們的一些心理困擾,有時他們也會主動找我諮詢。我所掌握的心理學方法、理論,比如正念、合理情緒療法等,幫助官兵解決了困擾已久的難題。這也促使我更加熱愛心理學。
畢業那天,導師問我有什麼夢想,我說:「成為海軍優秀的心理專家,最好能當一名專職的心理老師,培養更多的助人者,為提高部隊戰鬥力服務!」
導師聽了眼睛一亮,說:「太好了,堅持下去,我們是你的堅強後盾。」
畢業後的數年間,我每個周末都會參加各種學習培訓。一邊採眾家之長,夯實自己的專業知識;一邊做自我體驗、並接受專家督導,提升業務能力。那時,上海華東師範大學每周四晚上有心理「大咖」的講座,我場場不落,通常是坐末班地鐵回到家,再繼續整理講座中的知識點。幾年下來,作了30多萬字的心得筆記。
記得2006年4月,我要去北京參加海軍組織的國家二級心理諮詢師認證培訓。我早早買好火車票,可在出發前一天突然全天血尿,原來是排出的腎結石劃破了輸尿管。急診醫生說,不能出差要休息。我問,如果堅持去了有生命危險嗎?她說,那倒不會。我有了底氣,第二天,揣著藥、義無反顧踏上北去的火車。母親「批評」我,學心理學到「瘋魔」的地步。的確,心理學讓我沉醉,再苦再累都不後悔。
2015年9月,馬海鷹為雪岱山某部官兵授課
用心服務
然而,逐夢的路並非一帆風順。2005年碩士研究生畢業後,恰逢部隊精簡整編,何去何從面臨抉擇。想起對導師許下的「豪言」,我謝絕了朋友推薦到外企就業和國外深造的機會,於2005年11月調入海軍某研究所心理研究保障中心,從事部隊特殊職業人群的心理學研究。
在研究所的13年間,我主持了針對潛艇艇員、水面艦艇艦員、海軍航空兵飛行員等相關的5項重大研究課題。這些年來,我養成了一個習慣,每一項課題結束後,都會把成果整理好,如做成《心理健康自助手冊》、促進睡眠的音樂光碟等,並發放到海軍的基層部隊。我發現,為海軍各兵種量身打造的心理科普課程最受歡迎,就嘗試探索新的授課模式。每次課程結束後作回訪,發現給部隊官兵講課,要是能找準需求,合理利用多媒體,增加課堂互動,會收到更好的效果。
我有一個樸素的想法,軍人被稱為「最可愛的人」,很多軍人保家衛國,長年過著兩地分居的生活,軍嫂不僅要幹好自己的工作,還要承擔更多的家庭責任,軍人也常常會因此而心懷愧疚……我沒有辦法解決一些實際問題,但我可以用心理學知識,為他們開發潛力、增強自信、促進家庭和諧,使他們過得更健康、更快樂、更幸福。
我曾多次受邀到黃繼光生前所在部隊給軍嫂講課。有一次上課時,我發現一位軍嫂聽得很認真,還不時點頭。奇怪的是,她始終戴著一副墨鏡。下課後她在別人的陪同下走到臺前,拉著我的手說:「聽了你的課我收穫很大,我要好好活下去。」原來,她生孩子時丈夫恰逢野戰訓練,無法陪她。生產時她視網膜受損引起失明,看了很多醫生也沒有好轉。她感到極度絕望,曾多次自殺,雖被救了回來,但總對生活沒有信心。聽了我的課後,她流淚了,說自己比我課堂上舉的一些例子的情況好多了,一定要用我課上分享的方法調節心態,勇敢地面對生活。後來,我又給她做過幾次心理創傷療愈諮詢。前不久,她在電話裡告訴我,她的眼睛開始有一點光感了。我為她的點滴進步而由衷高興,同時也深感助人前行的擔子沉甸甸的。
在2013年至2015年的3年間,我每年三四次到該部授課。每次由政工部門收集需求,我根據需求備課。部隊的領導對我說,這些年來,官兵的幹勁兒更足了,軍嫂更加支持另一半的工作了,軍娃們自覺幫助幹家務,青春期逆反狀況改善了。部隊領導和官兵、家屬都對課程評價不錯,部隊還為我頒發了「黃繼光英雄連榮譽戰士」的榮譽證書和獎章。
2009 年,我以助理研究員的身份代表單位赴海軍後勤部參加「四會」優秀政治教員授課大賽,被評為「四會」優秀政治教員,參賽課程《軍人心理健康自我調節技巧》獲得最佳多媒體製作獎。上級通知我馬上到海軍小、散、遠等單位巡講。11天,我走了四省一市,講了10場,旅途勞頓,嗓子講啞了。有的部隊很偏遠,在大山深處,吉普車在彎彎曲曲的山路上行駛了四五個小時。一路顛簸,我暈車厲害,好像要把五臟六腑都倒出來,但我都咬牙堅持下來了。聽到官兵叫我「知心姐姐」的那一刻,我的心都醉了。
更讓我受到鼓舞的是,基層部隊很認同我的授課,也越發重視預防比治療更重要的道理。
2008年7月,馬海鷹與海軍陸戰隊「霸王花」在四川省綿竹災區榮譽牆前合影
潛心逐夢
2013年8月的一天,我接到單位通知,中央電視臺記者要採訪我。我很詫異,後來才知道,2006年我參與的國家重大科研項目——實驗艙高壓密閉,潛水員要在實驗艙度過19個日日夜夜。這期間,不僅容易得高壓神經症候群,並且要挑戰人體極限,有一定的風險性。全國海選的4名優秀潛水員參加了實驗,這項實驗取得圓滿成功,我國模擬潛水深度創下新的亞洲紀錄。記者採訪其中一位潛水員時問道,在艙裡是否感到恐懼緊張?潛水員說,沒有,因為有一位優秀的心理老師,教了很多非常有效的情緒調節方法,並建議記者到上海直接採訪我。
這樣的成果也超出我的預期。我當年是根據實驗特點,給潛水員作了大量培訓,包括壓力管理、人格探索等。我始終覺得在那種特殊環境下,有效的自我調節對他們更有幫助。有一位潛水員還結合我講述的心理調節方法,寫了一篇論文發表在專業期刊上。
2013年,我作為心理專家隨和平方舟號醫院船執行「和諧使命」任務。我在船上為官兵授課9次,每次上課,大家都熱情高漲。情景模擬、角色扮演、課堂互動,官兵在歡聲笑語中有所思考……
船上有一名戰士剛做完疝氣手術,還沒拆線。護士告訴我,這名戰士的母親剛生下他就去世了,他想聽我講「軍人如何構建和諧的婚姻與家庭」的課程,可惜下不了床。我很想滿足這名年輕戰士的願望。哪知,我在下樓時遇到巨浪,一下子從樓梯上摔下來,腰椎錯位,腳也崴了。但我忍著痛堅持去了病房,單獨給這名戰士上了一課,他在病床上認真聽了兩個小時並不時提問。課程結束後,他真誠地說:「謝謝馬老師,這一課我將終生難忘。我們每個人都會組建家庭,您這一課會讓我們少走好多彎路……」
和平方舟上有一支海上足球隊。在和某個國家的一次比賽時,我作為拉拉隊隊員觀看,結果海上足球隊以1比6輸了。我找隊長問情況,隊長說海上足球隊和20多個國家的球隊踢,從來沒有贏過。隊長解釋說,隊員平均年齡33歲,來自數個單位,只是出發前在碼頭上合練了兩次,有時名字都叫不全,加上隊員們在海上航行久了上岸後不適應,每次比賽都是客場;而對方大多是各國海軍學院學員,平均年齡23歲,拉拉隊也強大……我主動請纓,做了足球隊的心理教員。我把比賽口號改成「首戰用我,用我必勝!」,每周兩次心理訓練和心理授課,給隊員進行人際關係相容性訓練、自信心訓練、開發潛能的催眠。比賽之前結合使用安慰劑療法、借力法等。還是這支隊伍,在同另一國家的比賽中,獲得5比5的好成績——打破了海上足球隊逢賽必輸的魔咒。大家驚喜地發現,心理訓練真的能大大提高戰鬥力!
那一晚,我躺在甲板上仰望星空,滿天的繁星像一顆顆鑽石掛在黑絲絨般的夜空中。這是我見過的最美星空!曾經歷過的一幕幕,也在我眼前浮現:
「謝謝你,中國醫生,你為我的至暗人生帶來一束光!」這是一位巴基斯坦的諮詢者,通過翻譯對我說的話。
2013年8月,馬海鷹在巴基斯坦執行醫療援助任務
「阿姨,我們不再抱怨、傷感了,我們也可以有美好的人生!」這是柬埔寨孤兒院的兩名少女在心理疏導後的感慨。
海上足球隊隊員比賽後一張張興奮的臉,和我打招呼時語調裡的「含糖量」都高了很多:「心理學真的好有用。」
「老師,我現在一個人走在夜晚的營區,真的不害怕了,謝謝你!」這是我執行汶川大地震救援任務時,療愈的一名因恐懼症、夜裡不敢出帳篷的戰士寫給我的信。
「馬老師,我們使用您課堂上教的借力法和增強能量法,居然在這次海軍考核中拿了冠軍!」這是某陸戰旅的20名新兵,被抽調去和老兵一起參加比武獲勝後,派代表給我打來的電話。
…………
這一幕幕畫面,讓我倍感欣慰。這麼多年來,我在心理學領域「打拼」,不是一個人孤軍作戰,攜手同行的有父母、愛人和孩子,也有領導、戰友和同行們,他們默默無私地支持著我。
用我的專業幫助到他人的每一刻,我都能感到一種純粹的幸福。我在想,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如果能將心理學知識傳播給更多的人,那感覺大概如此刻夜空般美好——滿天繁星璀璨。
一瞬間,我徹底堅定了做一名軍校教員的信心。
機遇總會留給有準備的人。2018年,又一次面對軍隊精簡整編時,我已經是一名資深心理專家,並獲得薩提亞模式國際心理諮詢師證書、國際婚姻家庭指導師證書、美國催眠師協會(NGH)和德國催眠學會(MEG)認證的催眠師資格等多項國際專業資格認證。地方上一些單位高薪聘請我,但我依舊沒有忘記當年對導師的「承諾」,毅然選擇在海軍軍醫大學當一名心理教員。
在這個金秋時節,我接到上級命令,從副研究員正式轉為副教授,18年來不忘初心、砥礪前行,我終於圓了軍校教員夢!
(本文刊登於《軍嫂》2020年第9期,圖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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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山風
製作:崔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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