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老師

2021-02-09 奉元書院

編者按

      2020年3月20日是毓老師往生9周年紀念日,毓門弟子林世奇老師特此撰文紀念自己與恩師的銘心往事,經作者授權,發文於此,共懷恩師,並饗讀者。

林世奇,淡江大學中國文學博士,目前任職於臺北市立中山女子高級中學,擔任國文科教師。

自大學時代起即入「奉元書院」,師從大儒愛新覺羅毓鋆,研習四書、易經、春秋、老子、孫子、人物誌、韓非子、潛夫論等課程近三十年。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沒有寫過以他為題的文章。就算提到,也只是淡淡幾筆,不願說得太多。好像在心裏面一直有一種隱隱的牴觸,不願談他,至少不願多談,或深談。這裡面,有許多說不清的原因。在黌舍(天德黌舍,奉元書院前身)待久的人都知道,毓老師喜歡的,其實是少說話、多做事的同學。他喜歡守口如瓶、不張揚自己的同學。他喜歡修養好、能忍耐、目標明確、意志堅定的同學。他喜歡剛強的,但不是愛現的;他喜歡柔軟的,但不是窩囊的。我們有了什麼話,總是在心底放一放,或者乾脆不說。幾年之後,我和學會有了一點接觸,發現真正在老師門下待了很多年的老同學,已開始默默做著許多實事,不顯山也不露水。他們成立了學會、書院,聚集許多志工投入其間,大家默默努力,一直想要把老師的好東西留下來。這裡面沒有急著出名的明星,沒有什麼真傳弟子的招牌,沒有高喊皇族大儒的標語,但好像有一種篤定的夢想,一種深厚溫存的什麼,想要讓老師的思想言行繼續發揮作用,滋潤來者。我發現,老師走了,黌舍老同學的精魂都還在,並沒有消失。我們雖未謀面,心氣仍然相通,於是,我心裡的溫存和想念,一點一滴地冒上來。認識老師的時候,我才十八歲,大學一年級,我從明星高中「掉到」後段大學,生命處在非常激烈的衝突裡,極其不安。同學帶我去聽課那天,我其實還很愣,甚至有點不知所措。一進屋,地下室裡滿滿的都是人,但沒有一張課桌椅,只有兩張很大的桌子。早到的同學還可以靠著大桌子,伏案筆記,晚到的同學只能在那種圓圓的硬板凳上坐著,把書捧在手裡彎腰寫筆記。這一坐就是兩個多小時,老師又時常晚下課,撐到下課時間,總有點腰酸背痛,屁股發麻,還居然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老師說話是北京口音,還有一些東北土話,加上一些特殊的語言用法,和所謂的標準國語其實很不一樣。對我這種從小講「臺灣國語」的孩子來說,真是不太容易。十八歲的孩子還沒有進入社會,接觸的人太少,對各種口音的適應力還很不足,時常要努力辨認、揣摩、想像老師到底要說什麼,多少會有點分心,沒辦法那麼快進入情境。但相對於語言來說,對我而言,更強烈的感覺是他身上的神情和力量,挺拔高峻,但是又端凝厚重。我們跟普通人說話,多少會有一點注意力被什麼東西分散的經驗,但坐在他面前,他身上有一種驚人的攝受力,會讓人不由自主地收斂精神,把自己凝聚起來。有一次下課後,老師把我留下來,跟我聊了幾句,問我是哪兒畢業的,學的是什麼,哪裡人。我一一如實說了。我想,像我這麼普通的學生,也就是隨便問問,表示關心而已,老師當然不可能記得那些細節。從那天之後,只要提起「老家」這件事,老師都記得我是「內湖」人。我那時候還不知道,他不但記得學生的籍貫,而且還在我出生的地方──洲尾──住過很長一段時間,和我們家有特別深的因緣。有一次,我在家裡突然接到一通電話,話筒拿起來,聽到話筒裡傳來一道渾厚的共鳴:「世奇呀?」我「刷」地一下就站了起來,簡直是慌張失措,渾身發抖:「是……老師……?」「啊?來?什麼時候?啊……好,老師說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就這樣,我一接電話,著急忙慌地騎了機車就去。但去了那兒,並不是什麼秘法傳授、師徒印心,完全不是。他只是找我去「看家」而已。我到的時候,通常老師也差不多要出門了,於是我就乖乖跟老師道別,乖乖坐在昏暗的客廳裡,聞著院子裡傳來的一陣陣異味──那隻很老的大狗「毛毛」身上的氣味,度過一個寂寥又奇妙的下午。那樣的下午,我抬起頭看著屋裡,總會有各種神秘的想像。老師為什麼老叫我來看家呀?這屋裡一定有什麼神奇的寶貝。老家的堂叔說,老師住在洲尾的時候,曾把他們幾個男孩叫到屋裡,讓他們看看什麼叫龍袍。我後來推測,堂叔年紀太小,可能弄錯了,不是龍袍,應該是紫袍。老師是禮親王嫡裔,屋裡藏的應該是紫袍,不會是龍袍。紫袍肯定貴重了,可是不是有其他更貴重的東西呢?我也不知道。有一段時間,門楣上掛的是于右任的字:「長白又一村」。我想,這書法大概也很貴重。我抬起頭,牆上掛的是康有為的書法:「詠豳軒」,還有一副對聯,上聯是「探賾鉤深開物成務」,下聯我忘了。我東張西望,心想,這些大概都是貴重的吧?可我那時真是非常愣,怎麼樣也感覺不到那東西的貴重在哪兒。我比較好奇的,是架子上那一排整整齊齊的書,上面全寫著一行金字:「文淵閣四庫全書」,每個字都閃閃發光。我想,這個是不是更貴重一點?我很想把那書打開來瞧瞧,可老師並沒有說我可以動那些書,我想了想,還是就此作罷。最後咽了咽唾沫,還是打開我的《民法總則》,乾巴巴地讀起來了。等老師回到家,那種乾巴無聊的氣氛一掃而光,變得溫熱無比。通常,老師會坐下來跟我聊上幾句,我便開始亂問問題,那是我最快樂的時光。那個年紀的我,對他既充滿了無限的崇拜,又充滿了親近的渴望。他在境界上像是一種高不可攀的存在,但在互動的時候,又有一種溫潤的親切感。他老穿著長袍,留著長鬍子,感覺是「古代人」,他又時常指天喝地地斥罵,那高峻的樣子離我非常遙遠,但他就坐在我面前,聲音裡全是嗡嗡嗡的渾厚共振,還有一種很溫熱的氣息,一種「很在乎你」的感覺。《論語》裡說「望之儼然,即之也溫」,我不知道是不是這種情形,但這種感覺,我過去未曾有過。老師和我的阿公同歲,這使我非常驚奇。他們兩個明明歲數一樣,怎麼就像完全屬於兩個世界的人,一點相似處也沒有?我和阿公基本上完全無法溝通,很少說話,最常聽到他說的話是「幹伊娘咧」,至於其他說過什麼話,我一點都不記得了。但我跟老師談話,卻可以說得很深很深,幾乎把靈魂都掏出來了,這真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經驗。我們之間無疑橫亙著六十一年的歲月差距,卻居然可以促膝共談,甚至可以把那種我對誰都說不出口的話,對他源源不絕地掏了出來,說個不停,好像年歲是個假問題,根本不存在似的。其實,我一直都糊裡糊塗,不像那些真傳弟子那麼聰明,我提的問題往往沒有什麼深思熟慮,沒有章法,也沒有層次,都是亂問。譬如我去找老師,老師一開門,帶我進屋,我一坐下來,就會開始問:「老師,我剛剛按門鈴,跟著老師進屋,我身上有沒有什麼要注意的?應該怎麼樣比較好?」這種問題,大概都屬於智障級的問題,應該沒有什麼老師想要理會。不過,老師卻很認真地回答:「嗯。你一進門,看到老師的時候,嚴肅一點。不要咧著嘴一直笑!」「喔,好。」我於是慌慌張張地拿出筆記,趕快記下來。有時候我胡思亂想,也能問出一點難題,問的時候也無所避忌。譬如,書上都說孝悌為仁之本,本立而道生。但「孝」字很難,要是父母親真的什麼地方很糟,我們氣都氣壞了,還要怎麼孝?老師靜靜聽完,然後平靜地說:「《易經》裡面有個「蠱」卦。裡面有兩句話,『幹父之蠱』,『幹母之蠱』。回去可以把這一卦拿來讀一讀,玩味玩味。」我聽了似懂非懂。後來讀《神鵰俠侶》,讀到一段楊過在鐵槍廟裡的故事。他得知生父楊康的為人,抱頭在地,悲憤難言,想不到自己生身之父竟是如此奸惡,自己名氣再響,也難洗生父之羞。但柯鎮惡最後說了一句話:「楊公子,你在襄陽立此大功,你父親便有千般不是,也都掩蓋過了。他在九泉之下,自也歡喜你為父補過。」在那一剎那,腦海裡靈光一閃,「幹父之蠱」的意義突然明白朗澈,再也不需要解釋了。我們這種庸人,若有什麼先天不足或後天所失,老是等著這個世界償還一點什麼公道,忙著抱怨自憐,但那其實都是弱者的思維。「蠱卦」裡那些話,從骨子裡就不是這個等級,完全是霄壤之別,把那個思路讀進去,才能脫胎換骨。老師平常總說:「以夏學奧質,尋拯世真文。」我於是想,這『夏學』裡要沒有『奧質』,回答不了我們「怎麼活」的問題,還算啥『真文』?既是『真文』,必有答案。既有答案,我又沒有讀到,老師在這兒,為何不問?於是我上窮碧落下黃泉,問個不停。老師通常能夠包容我的蠢問題,但有時候,我的問題也會把老師激怒。譬如,老師上課總說,孟子說「士尚志」,人貴乎有抱負,一定要有。這些話的字面意思不難理解,但放在生命裡,我想了又想,還是想不通。要有什麼抱負?經世濟民?登斯民於衽席之上?智周萬物而道濟天下?這個我都會背,會講,還能串到一起,寫成文章,但我還是不懂。那是古書上寫的抱負,不是我的呀?我的抱負是什麼?我沒有呀?找不到,或至少現在弄不清楚。我大概特別晚熟,正常一點的人都會知道:沒有抱負,閉嘴假裝有抱負就是了,不要去老師那兒討罵挨。可我不是,我傻不拉幾地去問老師:「老師,為什麼要有抱負?可是,我想了很久,我沒有抱負耶,怎麼辦?」老師沉著臉:「沒有抱負,那你好好兒地吃一頓,好好兒玩上幾天,然後,就可以去死了。人沒有抱負,還活著幹什麼?」我雖然愣得厲害,這話一聽也知道是挨罵了,嚇得冷汗直流,手足無措,訥訥地沒有言語。那之後,我又過了很多很多年,才弄清楚自己胸中的抱負大概是什麼,可是,我也學乖了,不敢再去找老師印證了。因為,我漸漸明白,不論我說我的抱負是什麼,都會被狠狠臭罵一頓的。我可以想像,如果我說了抱負,聽到的評語大概會是:「哼,庸人也!」或者是:「哼,那你做了嗎?君子恥其言之過其行!」總之,不管說什麼,都是要挨罵的。但不管他罵得再兇,我還是不怎麼擔心。我總想聽他說話,問他問題,在他身上尋找一點我從沒見過的東西,還是總找他,好像皮癢去討罵挨似的。有一次,老師一反常態,突然嘆了一口氣,對我說:「你真是,很純潔。」啥?我很純潔?老師這回看走眼了,我才不純潔咧。我看到路上有美女走過去,都會忍不住多看兩眼,可不像老師門下的那些老同學,每個都規規矩矩,目不斜視,看起來像道學先生似的。我記得老師上課總說:「我們黌舍那些老同學,都可以入聖廟了,連一句假話也不會講,什麼用也沒有!」他當然是在罵學生,說大家古板不知變通,但他的那些老學生真的很規矩,好多看起來老實巴焦,真像魯迅說的,住聖廟裡跟著聖人吃冷豬肉的哲人。老師要說他們純潔,我肯定贊成,要說我純潔,這個……雖然聽著很開心,但我才不是。「喔。」我還是不懂,但只能默默表示接受。被罵了沒有跑,原來是很純潔?這到底是為什麼?那,不純潔的人,是什麼情況?又過了很多很多年以後,我才開始覺得,好像有點明白了。不純潔,就是帶著目的,想在老師這兒撈一點好處,撈不到,還只能挨罵,最後就得跑,因為不划算。被罵得渾身掉了一層皮,還是黏著老師不放,那就是真想跟著老師學東西,解決生命的問題。我有時會覺得,我性格軟弱,應該不是老師喜歡的那種學生,所以老師罵我罵得兇。但那對我一點也不重要,我跟著他念書,本來就不是為了讓他喜歡的,我也一點都不想成為得意弟子什麼鬼的,我只是想跟著他學習怎麼活而已。我是個問題學生,每天腦子裡都有數不清的成千上萬的問題,老想纏住老師問清楚,恨不得把整個世界的奧秘都問出來。於是,我只要找到機會,總是纏著老師不放,追根究柢。大三那一年,我發現自己對法律系實在沒有興趣。我喜歡文學、思想、文化,至於法律這條路,我真不想走了,於是跑去問老師。那一次被罵得最厲害。「沒興趣?要什麼興趣?這是給自己找藉口,沒有一點男人的定力!……」他聲色俱厲,如巨雷轟震,一層一層扒開我的皮。如果看過周星馳的電影,就能夠想像那種高手罵人的威力,我簡直當場皮開肉綻,完全招架不住。老師說得對,和他那樣神級的人物相比,我肯定是一點定力都沒有。大二那一年,我為了靜下來專心準備轉學考,節省在陽明山舟車往返的時間與精力,我辦了休學。老師問我:「準備個考試還要休學?」把我大罵了一頓,然後叫我每天去他屋裡,把我關在地下室,讓我好好讀書。那可能是我生命中最神奇的經驗。有那麼一個老人,每次見面總要大罵我一頓,但罵完了以後,又把我關在屋裡,逼我練習定力,好好讀書。我被關在屋裡,卻歡喜得手舞足蹈,那種「被當一回事」的感覺,簡直幸福得要爆炸了。可是即使如此,我還是沒考上臺大法律的轉學考,又回到了文化。接著折騰了一兩年,突然又說自己不喜歡法律,可想而知,老師一定覺得我胡說八道,專找藉口,害他白費那麼多勁,最後還想當法律系的逃兵,真是扶不起的傢伙。我默默地挨了罵,乖乖地回家了。但這回,我是真不想念法律了。升上大四,我默默地找了中文系的課表,開始加入自己的選課單。選課的時候,我又忘了挨罵的痛苦,又跑去找老師提問:「可是我記得老師上課的時候罵過《左傳》,說《公羊》好,《左傳》不好。」「喔,好。」我於是選了左傳、國學導讀、文學概論,接著,我一步步走向我的中文之路,過程非常艱辛,一點也不順利。老師一直希望我念法律,反對我們一堆人都去學中文。可我偏偏要鑽進去,可想而知,在那種不知明天會在哪裡的徬徨裡,一定還要繼續挨罵。但在這個過程裡,我仍然眷戀著老師,仍然挺著挨罵的痛苦,繼續不斷地向老師提問。這個時間非常非常久,一直到中文系的博士班發榜,我考上了,去找老師報告。那一天,老師欣然色喜,終於給了一句正面的肯定:「欸!博士到手了,接下來,可以好好做一點事情了。」那一刻,我百感交集,差一點潸然淚下。老天,怎麼得到一句稱讚就這麼難呀!事實上,我能夠撐這麼久,一直不斷地挨罵而沒有跑掉,並不是因為我修養特別好,忍耐的功夫特別強。正好相反,我就是個爆脾氣,誰罵我我就反唇相譏,我才不挨罵。不是有個北宮黝嗎?對,我就是,惡聲至,必反之。可老師不一樣,他罵我,裡面好像有一種「把我當回事」的感覺,我對那種感覺不免眷戀。而且,我們每年三節都要送菜給老師,這使我就算不想挨罵,每年到了這些固定的日子,也會自動排入挨罵……呃不是,是拜見老師的時程。這有點因緣。我剛開始去黌舍上課時,家裡的經濟情況剛好特別困難,我為了不想跟家裡多拿錢,決定停止上課。高中同學們得知此事,一群人聚在一起籌了學費,居然直接幫我把學費繳了。面對同學的恩義,我感動又慚愧,不敢辜負他們,只能繼續上課。但這種事情總不能長久,有一次,我思量著要跟老師道別,鼓起勇氣提起此事。老師想也不想,卻揮了揮手,「以後不要交學費了,你來上課就是了。」媽媽覺得這是天大的恩情,不能不報。她聽說老師因為胃癌做了手術,接受醫生的建議改為素食,從此以後,每年三節:過年、端午、中秋都一定給老師精心做好各種大菜,讓我給老師送去。最驚喜的是,老師非常喜歡媽媽做的菜。他在課堂說起這件事,毫不避忌,憮然而嘆:「天下的素菜館做的素菜,沒有和尚廟做的好吃。和尚廟做的素菜,沒有世奇他母親做的好吃。」母親的性格,和我這種沒有定力又亂七八糟的人完全不同。她意志堅定,每年三節一到,必定給老師做菜,絕不錯過。唯一忘記的一次,是九二一大地震那一年,地震把她嚇壞了,那次的中秋節停了一次,但此外,她從不中斷。就因為每年三節必須送菜,我又多了很多機會可以挨罵……呃不是,可以跟老師私下談話。我那時沒有想到,那些年節的素菜,給我帶來了更多的啟發。我每次送菜過去,老師都準備了好茶回禮,禮數早已做足。《中庸》上說「厚往而薄來」,老師的舉止處處都是身教,給的永遠比收的多。但老師總覺得這還不夠,母親的那一份心意,他一直放在心上,總想著要讓母親的晚年過一點好日子。「晚年過一點好日子」是什麼意思?老師想得遠,他判斷,老人家晚年若想不受苦,世奇就得娶一房好媳婦。這種思維,像我們這種平庸無比的人,再投胎八輩子也想不到。但問題在這兒,我這個人個性太怪,根本沒有人要。就算人家要我,我這古裡古怪的性格,也會對人家挑三揀四,最後告吹。我到了適婚年齡,一直沒有談論婚嫁的對象,大概每一兩個月都得相親一次,親朋好友都動員起來,我時間一到就去赴約,把晚餐錢或咖啡錢付了。見了面通常不滿意,於是一次又一次,持續著單調的相親生涯。在這個過程裡,老師持續關心,每次見面總要問起,甚至挖空心思幫我想對象。他說,我要是有了相親對象,就把相片帶去,讓他相相面。這樣遷延多年,一直到我三十九歲那一年,我突然腦子開了竅。有一位在黌舍一起上課的學妹,個性溫和,遠勝我那些相親的對象,於是我對老師提起了她。老師一聽,想都沒有想,就讓我當場撥電話給她。撥通以後,他接過電話,劈頭就問:「欸,那個誰,你什麼時候來?」妻接到電話,跟我一樣嚇得手足無措,馬上約了明天跟老師見面。第二天,老師就把這件事辦了。妻後來跟我說,老師問她:想不想當官夫人?如果想,就不要考慮世奇了,他總之不會當官。如果不想,那麼,在這個世界上,你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男人了。我們於是著手辦理婚事。我們想像不到的是,老師的支持並非到此為止,他對這事極為重視,不但答允親臨道賀,在結婚證書上簽字蓋章,而且嫌我們的結婚證書做得太粗糙,立刻命令我們上天下地去找,找一份「像樣的結婚證書」才行。我們果然上天下地,城市裡找不到,最後在桃園的鄉下找到一份精緻無比的「硬殼精裝結婚證書」,送去給老師審核。老師看了那精美的包套,終於滿意地點點頭,拿出了他鐫有龍紋、代表皇家身份的印章,小心謹慎的蓋上。接著,他又要看我們拍的「婚紗照」。我們都沒有想到,一個「古代人」怎麼會這麼重視這些「現代的東西」,但看到老師這麼重視我們的婚事,當然非常歡喜,慌忙把所有的行頭都給老師帶去。老師摘下了眼鏡,看了又看,有時又把眼鏡戴回去,一頁頁細看。然後,指著婚紗照,笑嘻嘻地說:「這兩個人看起來,年紀差不多。」我比妻大了八歲半,這話可讓我樂壞了,但妻就未必樂意,老師又一臉調皮地指著妻說:「欸,這話她聽了一定很傷心。」要到很多很多年以後,我才想到,老師在我們結婚的細節上投入的關注,如此無微不至,也許,正是老師最慎重的祝福。《禮記》上說「敬慎重正而後親之」,或許,他也想在這裡面教我一點什麼。婚宴當天,母親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毓老師。母親是極老實的人,見到老師,那分恭敬簡直到了十二萬分,滿到無以復加。她想到我這孩子相親多年,都沒著落,怎麼突然就結了婚?老師還一手安排、親自到場!她恭恭敬敬包了一個從沒包過的大紅包,雙手捧著,來到老師身前,想不出要說什麼話,只說:「老師,這是媒人禮……」母親的臉脹得通紅,所有的話都堵在胸口,怎麼也說不出來。她想到我這個成天打架、終日憤世的孩子,怎麼突然成了天天撒嬌、甜言蜜語的兒子。又想到在家裡經濟最困難的時候,老師免了學費,一路教我到現在。她突然有了主意,雙手捧著紅包,又呈了上來:「老師,那些年,他的學費……」老師輕輕把紅包又擋了回來:「沒有那個事。那我吃了你二十幾年的飯菜怎麼算?」母親愣在那兒,「不是……那……那算什麼……老師……老師……」晚宴上,母親對老師的感激擠滿了胸口,卻一句也說不出來。老師知道她的心情,只是點頭微微一笑,全不掛懷,卻拉著我的老丈人,喊了一聲「老親家!」然後,坐在他身邊說個不停。老師喜歡河北人,尤其是三河人。王府出身的人都知道,他們用人最愛的是三河,因為三河人老實,話少,沒有是非,絕對靠得住。我的嶽父,正是河北三河人。這一樁婚事,是他幫我精挑細選的安排,他把所有的面向都想到了。那一段日子,老師終於不罵我了。我時常去找老師說話,每次一談,就談到午夜十二點多,我呵欠連連,而老師精神百倍,絲毫不見疲累。我這才深刻地意識到,什麼叫做真正的功夫。事實上,老師真的從來沒有老過,身上一點老態也沒有。他臉上是有花白鬍子,但皺紋不多,聲音宏亮,舉手投足,甚至是拍桌大罵的動作,速度之快,和年輕人沒有區別。有一次他拉著我的手,讓我摸摸他的手背,跟我說:「你看,這皮膚,比女人還細!所以人得寡慾,要下功夫!」所以,他在我的生命裡,是一種非常神奇的存在,完全不能用過去的經驗去想像、去推斷,我只能一直用充滿驚奇的眼光看著他,用心領略他說的話,還有他表現出來的東西,但從來不覺得也不敢說自己懂他。因為,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像我們這種尋常庸俗之人,平日心裏面多少總有一些烏七八糟的小念頭,可在跟他說話的時候,那些東西會被震住、打碎,或者毫不猶豫地拋棄。那種心理有點像自慚形穢,覺得自己不趕緊追上不行,但事實上又明明知道追不上,只能瞪大了眼睛,凝聚著精神,把自己的心騰出空間,騰得乾乾淨淨,拼命努力咀嚼玩味老師說的東西。多半的時候,我們的談結束後帶來的感覺都是若有所悟,渴欲大步昂然直進,但同時又隱隱若有所失,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太弱了。

我沒有什麼氣吞鬥牛的志氣,卻眷戀著老師春風如煦的溫柔。我想,他跟阿公同歲,那麼,孫子對爺爺可以做些什麼呢?我很想開車帶他出去玩。於是,我和妻商量了,想帶老師去故宮走走。儘管,那聽起來像是不可能的任務。

 

出乎意料之外的,老師沒有拒絕,只問了一句:「你開車穩不穩?」老師的意思是,有些毛躁的駕駛,不是猛然啟動,就是緊急煞車。那其實也是我最討厭的習慣,於是我充滿自信地回答:「穩。」

 

那一天,我們就像愛麗絲夢遊仙境似的,終於把老師帶出門,心裡還覺得如夢似幻,不像真的。

進了故宮,我跟老師告了罪,說暫離一下,去櫃檯借輪椅,因為老師已經一百多歲了,在故宮裡這樣逛,怕是會累的。但老師揮了揮手,說不用。我們於是一路進發。我對故宮的古物一向興味盎然,東張西望,看得有滋有味。老師指著我,笑瞇瞇地對妻說:「他對古物,比我還迷!」接著,老師說:「去吧,你不要陪我了,去借一部輪椅,讓我坐著休息,你慢慢看。」我有點不安,但老師卻笑瞇瞇地又揮了揮手,又說了一次:「去吧!」我只好推了輪椅來,讓妻照看著老師,然後又像劉姥姥似的,又開始東張西望,到處亂看。過了一會兒,還是覺得不安,又回到老師身邊,想跟老師說話。老師看著我,舉起了他的左手,「你不是喜歡古物嗎?這是玉,你看看。」我湊近了細瞧,那玉體積非常厚重,大約只有老師這樣大的骨架才能戴得住。上面有咖啡色的部分,也有黃色的部分,跟我想像的完全不同,並不是碧綠晶瑩的模樣。我忍不住問了一句,「老師,這是哪一朝的?」我驚得寒毛直豎,差點跳了起來。漢……玉?漢……朝?整個故宮也沒有多少件漢朝的東西,唐宋已經是極品,老師身上的……我的天!我敬畏已極,再也不敢多問。那天中午,我們在三希堂用餐,我給老師點了餐,餐後飲料當然是烏龍茶。我記得老師上課老開玩笑,罵我們:「每天就喝黑水、趕時髦,什麼十毛?九毛九都不行?」老師是古代人,當然不能點「黑水」,要點茶。吃過飯,我的咖啡上來了,我喝了一口,覺得還不錯。老師看著我的杯子,瞪大了眼睛:「這什麼?」「咦?這……」我驚疑不定,慌忙端了過去。只見老師喝了一口,又是一口,微微點了點頭,又喝了一口,像是覺得還不錯。這回,我和妻都瞪大了眼睛。老師,竟然也喝「黑水」?而且,好像喝得還挺好的?我後來聽學弟說起,老師喝養樂多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口接一口,一邊喝一邊嘆氣:「啥玩意兒?日本人弄的這啥玩意兒?怎麼這麼好喝?」說著又喝一口。看來,老師這個「古代人」對新事物的接受能力,遠比我們的想像強得多。在那一段時間裡,我們的互動頻繁,我享受著前所未有的師生互動,覺得親密又溫熱,幸福都要滿出來了。同時,我又承接了一項重責大任:幫老師進行課堂錄像。我那時候沒有想到,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這是我們師生關係最親近的時刻,但也隱隱埋伏了我看不到的危機。老師對於講課的內容,一向嚴禁錄音攝影,更不用說全程錄像了。但因緣際會,我卻擔任了實況錄像的工作,這其實是很敏感的事情。當老師興之所至,突然對政治人物開罵的時候,我一定要及時按下暫停鍵,如果沒有及時操作,事兒就大了。老師把這樣敏感的事情交給我,固然是由於信任,但這麼敏感的東西放在我身邊,也就把我推到了火坑裡。「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件事本身,就能為我帶來許多異樣的眼光和揣測。到後來,那樣的壓力已遠遠超過我的想像,每次錄像,都像在炭盆子裡烤著。後來,我重讀二月河的小說,提到雍正還沒即位之前,奉旨辦差,受苦受累,蒙冤挨罵,好處卻讓八弟胤祀都佔全了。他在藩邸氣得咬牙切齒,旁邊的鄔思道卻提醒他,你能不能吃這個虧,捱過這個苦,皇上都看在眼裡,你得扛得住。我沒有鄔思道那樣的遠見,也不曾好好修過「忍辱」,我像的倒是《紅樓夢》裡的晴雯。曹雪芹寫晴雯,說她是個「使力不使心的」,平兒對晴雯的描述最是生動:「那蹄子是塊爆炭,要告訴了他,他是忍不住的。」就像晴雯那樣的「爆炭」,我的心裡直想,挨罵可以,可不能被冤枉,這氣怎麼也咽不下去。我把袖子一甩,不幹了。我甩了袖子以後,老師倒也沒有再找別人接手,這事就此結束。但沒有多久,有人拿老師的事兒整出許多動靜,老師隱居了大半輩子,熱鬧的漩渦突然卷了過來。聰明人各懷心思,那也不用多說。我是個心氣高傲的人,人爭我去,人好我惡,越是虛熱鬧,我就越鄙斥,於是我堅決不再去書院了,也絕口不再提老師的事。我性格也許軟弱,但氣性特別大,偏不要沾光過日子。因著各種氣憤憤的不平,毓老師走了以後,我居然沒有哭,只有一種深沉的悲傷。上香的那一天,我雙手舉起香來,鞠躬時猛然心裡一酸,酸熱在鼻腔亂竄,在老師的靈前,我覺得什麼也說不清,轉身踉蹌出了靈堂。老師身邊那些聲音,越來越熱鬧,我慌忙又決絕地退出了鬧哄哄的圈子,心裡想,這些事情,都埋葬了罷。我橫豎永遠搞不懂,這些讀書人的腦子,太聰明了。前些年,去了一趟北京,那是一場「傳統經典融入教學」的交流活動,我在數百人聚集的會場報到,準備入場。那天的天氣有點涼,老師的幹孫女兒穿著一襲黑色鬥篷,站在會場門口等我。

她其實是毓老師的學生,也稱我學長,她和老師有親戚關係,基於某些因緣,老師認了她當孫女。她來探班,當場就接洽了主辦單位,說她要天天陪著我,隨時準備接手招待。我自然是受寵若驚,覺得當不起,客客氣氣寒暄了幾句。入場時,我被工作人員引導到前排座位。她隨我來到指定座位後,低聲告訴我,老師在北京有個園子,這幾天她會跟接待人員聯繫好,找一個空檔的時段,安排我去看看。那時數百人在現場,人聲鼎沸,她聲音不大,只剛好讓我聽得見。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地鼻酸眼熱,眼淚就流下來了,臉上有點發燙。老師走了五年,我第一次這樣,也不知為什麼這樣。這是海澱區教科會的活動,是中華書局承辦的業務,本來和毓老師沒有直接關係。但在那一剎那,我竟然有一種錯覺,老師好像安排了什麼,在那裡等著。他的孫女已經準備好,要領我去他的園子走一走,去感覺他留下來的痕跡和記憶。我在臺上講孟子時,這個學妹在下面拍照、記筆記,然後抹眼淚。她後來說,聽我講課,一直想起毓老師,眼淚一直掉。下來時,她拿水瓶兌了熱水,放在我桌上。大陸的教師請我去交流時,她一把搶過我的行李,說她可以幫我拎包,讓我快去。那幾天,她每天都來,見了面,總要聽毓老師的事情。我已經五年沒有提過老師的事情,但經她那樣一問,那些事情竟像流水一樣,一點一滴,譁啦譁啦地開始流出來。說話的時候,我總覺得老師好像就在旁邊聽。直到搭飛機離開北京的那天,我終於沉默了。我突然意識到,不論我記得多少事情,老師畢竟走了,真的走了。我在飛機上,覺得憂傷沉重,揮之不去。我這些年對生命的信仰和堅持,都是從他那裡來的。我的工作,不管是課堂上講的,還是筆下寫的,多半都是他啟發出來的。我在青少年時期和母親的緊張關係,因為老師的出現,有了徹底的轉變。連我的婚姻,老師也一手安排,妥貼周延,這裡面還顧及了母親的晚年。今年,不曾預想的官司突然纏身。在我最急難的時候,書院的同學、學長應時出現,二話不說,全力援助。一個從未謀面的學長,看我被折磨得神思乾枯,拿出專業的意見,立刻鎮住了我的昏亂失措,同時給了無條件支持的溫暖,讓我停止了無限下墜。我突然覺得,老師的精魂,好像從來都沒有離開,一直都在。隨時準備接住我,讓我往前走。我在前些年的許多複雜情緒,突然變得單純起來。那些人事上的是是非非,其實都無關緊要,浮名虛譽,或福德餘蔭,都是各人因果,於我全不相干。最重要的只有一件,就是在我這一生裡面,老師教了我什麼,給了我什麼,還帶來了怎樣的轉變。我們相處了二十六年,那些事情,在我的心裡一一浮起來,一件一件在心裡流過。我心裡想,我好像應該寫點什麼。可是,我怎麼能寫老師呢?我又不是什麼厲害的弟子,渾身都是缺點,老挨罵,我根本就沒有資格說老師什麼呀。早晨醒來,我躺在那兒,心裡又浮起老師的樣子,還有他的聲音。我想起一個激動的剎那,就是在我最青澀的十八歲裡,接到他的電話,聽到話筒裡傳來溫厚威嚴的嗓音:「世奇呀?你什麼時候來?」在那之後,每次和老師通電話,從來沒有「餵」,也沒有「再見」,話筒那端傳來的總是那一句:「世奇呀?你什麼時候來?」好像我是學生,就應該來,你來,老師跟你說話,一切都是理所當然。我總是厚著臉皮就去了。我知道老師忙,其實沒有什麼閒工夫,可遇到像我這樣的笨學生,他總是排出時間,然後一談就談到深夜,超過十二點。那麼多年,一直都是這樣。我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腦子裡一直浮起那個聲音:「世奇呀?你什麼時候來?」一會兒我才發現,我的臉上都是溫熱的水珠,淌來淌去,都滴到耳朵裡了。

結束語

林世奇老師親自整理的《毓老師講易經①乾坤卦》已由清華大學出版社出版,該書為1992年愛新覺羅·毓鋆大師在臺灣講解《易經》時,學生就課堂聞見、記錄整理、稽考原典所梳理完成的筆記。毓師講授時旁徵博引,以經解經,其所徵引經典原文,筆記中均以註解補充說明,力求詳盡可稽。凡課堂所舉情境事例、口語方言,有不易索解處,均不憚其煩,詳加補註,故初學者亦得以循序深入。


本書為第一卷,依毓師授課次序,以乾坤二卦為首,繼之以系傳、說卦、序卦,闡明「大易」體用之道。


此後各卷自屯卦以下,依序分說。全書抉發易經奧旨,深入淺出,與時偕行,故字裡行間,真儒氣象,如在目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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