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熔斷:有一種崩潰叫悄無聲息

2020-12-17 蟠龍湖畔

在熱播網劇《我是餘歡水》中,郭京飛扮演的男主角餘歡水,是一個活得窩囊憋屈的中年男人,不僅在家庭中毫無地位,在工作中也處處低三下四。然而卑微並沒有換來他人的尊重和欣賞,公司裡的業績也墊底,妻子也與他離婚。更悲催的是,他查出了胰腺癌。萬念俱灰的他,一時間竟想要輕生。

在劇情一開始,餘歡水就試圖以自戕來逃避失敗的人生 。

雖然按照劇情需要,餘歡水在隨後的劇情中實現了逆襲,但他在劇情開始時的崩潰,十分真實地反應了人在遭遇連續挫折後,可能出現的心理機制。用一個時新的心理學名詞來解釋,我們可以說,餘歡水這種行為,是遭遇了「情緒熔斷」

情緒熔斷:默不作聲的崩潰

「情緒熔斷」不是一個嚴格的學術概念,指情緒驟然低迷,甚至導致嚴重的抑鬱和絕望心境,因此有人援引了股市中描述災難性下跌的詞彙「熔斷」來形容它

它在很大程度上與我們常說的「情緒崩潰」類似,但它出現時未必會伴隨著外放的強烈情緒,如放聲大哭或歇斯底裡般的癲狂。

它的表達可能更含蓄,也更持久,因此常常體現為一種「默不作聲」的崩潰。在電影《小丑》中,傑昆·菲尼克斯扮演的亞瑟(小丑)在接連丟失工作,和以及試圖認親卻被富豪託馬斯·韋恩嘲笑後,影片呈現一個頗具視覺震撼力的鏡頭:亞瑟鑽進了自家公寓中的冰箱,選擇在這個黑暗冰冷窄小的空間中自我療傷。

這並不是一種藝術誇張,曾經有一位遭遇情緒熔斷的網友,在觀看完《小丑》之後,對這段情節感同身受,他回憶說,青少年時代的自己,在遭遇了一連串打擊後,崩潰到只能選擇鑽進自家的儲物間:「那個狹小黑暗的空間裡給了我唯一的安全感,我根本無法在任何開放性的環境裡呆下去一秒。」

一般而言,發生情緒熔斷的人可能平時並沒有抑鬱症和其他精神心理問題,甚至在外人看來開朗樂觀,但在它驟然襲來時,會使人無法抑制地墜向絕望驚恐的深淵。

處於情緒熔斷狀態中的人,往往有一種類似溺水的無力感與恐懼 。

每個人在遭遇情緒熔斷時的心理、生理和行為反應都不一致。

在問答社區Quora上有這樣一個問題「情緒熔斷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其中獲得贊同數最多的一位名叫Ruhulamin Sande的印度網友這樣寫道:「……你會感覺自己像是被詛咒了,你的心總是感覺很沉重,像是被人放了幾噸的重量。你無法入睡,甚至竭盡全力也只能睡2~3個小時,剩下的時間你只是躺在床上沉默無言……你不會感到餓,也沒辦法好好吃東西,你甚至很難認出鏡子裡的那個人是否是你自己。你把自己和外部世界隔離,不想任何人知道你的感受。

你感覺自己將要溺死在悲痛裡,每一秒你都在逼近死亡。情緒熔斷最糟糕的部分是驚恐發作,你的心跳得很快,每一絲情緒都衝進你的腦子裡,告訴你什麼都沒有意義,不管你如何努力,眼淚都無法抑制地流個不停。你感覺你的生命毫無意義,你的夢想,你的目標都不再重要。你只希望這種痛苦能夠停止,無論付出任何代價……」

長期壓力、突發事件,都可能讓情緒熔斷突然出現。列夫·託爾斯泰在《安娜.卡列尼娜》中說道: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導致情緒熔斷的緣由因人而異,但總的來說,可以被歸納為兩種,分別是長期的精神壓力和突發性生活事件。

職場遭遇的高度心理壓力,也可能導向情緒熔斷 。

長期精神壓力,是現代社會每個社會成員都無法倖免的,尤其在生活節奏更快,社會價值衡量標準單一的地區。根據世界衛生組織2007年出臺的一份全球勞動者生存狀況報告,全球26%的職業可以被歸入高心理壓力工作類,而其中75%,多達24億的全球勞動人口生活在發展中國家。例如去年三月,一條「杭州小夥逆行被攔,當場崩潰大哭」的新聞變成了熱搜,當事人需要同時完成給女友送鑰匙,以及在時限之內趕往工作地點避免遲到等一系列任務,最終因為趕時間逆行被交警攔下。一系列挫折造成的「情緒波谷」最終疊加在一起,觸發了熔斷。

突發性災難事件,是導致經歷者情緒熔斷的重要原因 。

另外,各種突發事件也是導致情緒熔斷的一大元兇。根據新聞報導顯示,1月中旬新冠疫情導致武漢封城以後,武漢當地心理諮詢熱線每天都會接到上百個求助電話,包括被隔離人員,一線醫護人員和普通民眾,主要表現為無助與絕望。有一位未受感染的武漢普通市民甚至因為過度焦慮而連續失眠6天,更多人則在電話諮詢中表現出大哭、言語失調甚至抱有輕生意願。雖然疫情已經得到控制,但心理學研究人員依舊不敢放鬆,因為疫情高發期後3個月,這些患者很可能又迎來一波創傷應激障礙高發期。

值得注意的是,在很多情況下,突發性生活事件只是充當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在此之前,長期的精神壓力可能早已耗竭了我們的心理韌性,強行繃住的精神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驟然垮塌。

外賣從業者李雲一天拼命工作16個小時,只為了給身患白血病的小兒子籌醫藥費。一天深夜,他原本在給顧客送餐,可兒子突然發高燒,為給孩子送藥他的訂單超時了10分鐘,顧客退了單,損失就要自己承擔,李雲頓時崩潰,坐在街邊痛哭 。

哪些人容易發生情緒熔斷?

繁忙空虛的現代生活中,每個人都遊走在情緒熔斷的邊緣,儘管大多數人總是能咬咬牙堅持過來,但是有些人則傾向於出現情緒熔斷,這個群體通常擁有一些共性,比如從人際關係中獲得的社會支持較少,以及更傾向於「自我歸因」

為什麼在通訊網絡發達的年代,我們獲取的社會支持反而減少?這還是來源於一個陳舊的觀念,即情緒崩潰,是個人工作效率低下與意志力脆弱所導致的私人問題,一種令人難以啟齒的負面隱私,只要自己一天還沒有被拖垮,這些內心的沉重負擔與隱痛就不能被家人、同事或者專業心理治療者知曉。

所謂「自我歸因」,即當你遭遇成功或者失敗時,傾向於將其歸結為自己還是外部因素。比如生活中常見的「功勞歸自己,錯誤歸別人」,即是典型的「利己主義歸因偏差」。

容易發生情緒熔斷的人,往往歸因傾向是消極的,他們容易將事情的失敗歸咎於自己,並認為自己擁有某種穩定且不可改變的消極特質(如不聰明、不漂亮),對失敗抱有內疚甚至罪惡的態度。他們可能在成長過程中遭遇身邊人的打壓和責備,因此烙印下了自卑的人格特質,總是習慣性地自我責備。

突如其來的情緒熔斷,

我們該怎麼面對?

儘管在大多數情況下,情緒熔斷會自然恢復,但放任它可能會造成嚴重後果,例如導致焦慮、抑鬱症和創傷後應激障礙。其實在我看來,餘歡水在10年前的那次車禍後,就已經經歷過一次情緒熔斷了,所以才會變得懦弱膽怯。

下面一些方法可以幫助減輕情緒壓力和生理不適:

須知,遠離並不是讓你忘記,只是讓你繃緊的精神得到暫時的鬆弛,找機會恢復情緒彈性,這也是消弭它所帶來的負面影響的最直接辦法。

如果出現情緒熔斷症狀,你需要及時尋求家人和朋友的社會支持 。

尋求家人和朋友的社會支持,跟他們訴說你的想法、擔憂,獲得他們的情緒支持或者實際的物質支持。

如果沒辦法放鬆你的精神,那麼就先放鬆你的身體。身體與心靈並非二元的,而是交互的,可以選擇深呼吸、按摩、運動、冥想或者瑜伽來放鬆你的身體,能夠對精神壓力的舒緩起到一定的幫助。

睡個好覺。多項研究表明良好的睡眠有助於緩解消極情緒,這是大腦的一項自我保護機制。因此,當你處於情緒熔斷時,更要睡個好覺。營造良好的睡眠氛圍,必要時在臥室點上能讓你精神放鬆的薰香,或許會有所幫助。

最後,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也可以找具備專業資格的心理諮詢師和精神科專家進行諮詢,或許可以獲得更專業、更具個性化的心理指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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