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 / 小A
撰稿 / 路小燈
我遭受過長達3年的校園暴力,卻一直不明白整件事的起因到底是什麼。直到高中快結束時,一個曾經關係還可以的男生告訴我,原來當初有個喜歡我的男孩子,在宿舍裡大肆宣揚,我下賤且不知廉恥,在賓館裡誘惑他,張口閉口都是想跟他上床,這件事被傳的人盡皆知,校園暴力就此開始。
認識那個男孩子是在初中的時候,當時剛分完班,發現周圍沒有一個認識的人,這讓我有些不知所措,而他坐在我的後排,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窘迫,開始跟我搭話,得知他就住在我的隔壁村,有了莫名的親近感,於是相談甚歡,我們很快達成友好共識,以後放學可以一起回家。
這個年紀正是少男少女萌動的時期,由於我們倆走的近,班上的同學們漸漸開起了玩笑,說我們是在談戀愛,不知羞。無論如何解釋和生氣,都沒有讓這個狀況改善,於是我決定減少與他的接觸,他意識到我的排斥,消停了一段時間,卻在某個課後,突然站在講臺前,對著全班同學向我表白,我當時充滿了害怕和惶恐,並義正言辭的拒絕了他。
倘若故事到此為止,大概只是一個青澀少年無疾而終的愛慕。可我怎麼也沒想到,少年人的惡意最天真且殘忍,做事不計後果,無所顧忌。
高中我跟那個男生又分到了一個班,這次他老實了很多,不再圍著我打轉,沒人議論我們之前的事,我也放鬆了很多,日子這麼一天天平淡的過去,故事終於迎來了它的轉折點。
高一下學期的某一天,有個男生在把情書偷偷放到我桌上時被他發現,他趁我不在,把那個男生拉走,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我只記得我回來時,看到那個男生一臉鄙夷的把情書拿走,並語帶惡意的說,「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再然後就是故事的開端,不知道具體日期的某個晚上,他在宿舍公然對室友說到,「你們不知道吧,以前小A是我女朋友,別看她表面上挺清純,其實早就跟我睡過了,還是她求我上的她,這事我們初中部的都知道。」
於是暴行開始了,沒有人在乎事情的真偽,也不會有人去求證,他們只知道又多了一個樂子,開始肆無忌憚的狂歡之旅。真相被層層掩蓋,弱者將受盡欺凌。
我走在路上開始被人指指點點,不認識的男男女女在我身後發出惡意的嘲笑與揣測,他們用類似竊竊私語的聲音又恰如其分的讓我聽見,「看看,她就是小A,真沒想到,表面看上去真挺純的,背地裡竟然是這種人。」我無法預知這樣惡意的來源,也不明白怎麼突然之間,我的名字便在學校人盡皆知。
沒有人再願意跟我說話,也沒有人願意為我解除疑惑。我成了所有人口中的蕩婦,毒瘤。女生們以被說成沒想到你跟小A是一樣的人而感到恥辱,男生們則用更大的惡意揣測我,比如塞在我桌洞裡說喜歡我,想跟我上床的「約P情書」。
我在絕望又無助的世界裡,掙扎了快三年,直到高考結束,那個曾經關係還可以的男生才在微信上跟我說到整個事件的起源。他發給我一句對不起,「當時所有人都在孤立你,如果跟你站在一起,就代表要與他們為敵。」那個晚上,我一夜未眠。
終於知道這場長達三年的校園暴力,僅僅是因為一個男生的惡意報復,手上的一條條傷疤好像在嘲笑我,這是多麼可笑的一個世界。也就在那時一個意識深深的扎進了我的腦海裡,在性行為裡,女孩子的主動是不知廉恥且不可饒恕的,我們需要潔身自好,並最終等待我們的丈夫親手拆開這個專屬於他的禮物。於是我深深的厭惡上了親密接觸,也拒絕再跟任何男生相處,這場暴行的後遺症在這一刻達到頂峰,敏感自卑,厭食自殘。
上大學後,我以為情況會有所好轉,也隱秘的喜歡過一個男生,卻因為我日漸惡劣的症狀,最終不得不放棄。我患上了中度抑鬱,醫生再三告誡我要按時吃藥,舒緩情緒,透明塑膠袋裡裝滿了各式藥丸,膠囊、中藥、片狀,一日一次or一日三次。
為了改善自己的狀況,我開始強迫自己涉及性領域,關注了很多關於性的公號和博主,讀到了很多的故事,也看到了那些曾經因為性受到傷害的人慢慢與自己和解的過程。
我終於意識到自己當初的想法有多麼的錯誤,曾經我憤怒的來源都是被冤枉和侮辱,我是清白的,潔身自好,從未與任何人發生過關係。可後來我想問那些人,問這個世界,哪怕我做了又怎樣,我喜歡了一個少年並向他大膽求愛,有什麼不對嗎?這從來都不是錯誤。
為什麼男生可以把女生在性關係裡的行為作為談資,甚至是勳章,而女性只能被指指點點。如果性是兩個人都願意的事情,那麼關於誰主動提出,又有什麼區別?我喜歡你,渴望你,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直到今天,我依然在與自己和解的過程中,也明白髮生這件事最根本的原因,是男性與女性在性愛裡地位不平等的本質。男性可以主動求歡,而女性則只能選擇被動承受。(當然,利用這種關係的他,更是個垃圾。)
所以我想告訴看到這篇文章的男孩女孩,被動者無錯,主動者亦無錯,錯的是不平等看待我們的每個人,性是愛裡很重要的一部分,你想要他,代表你心悅他。而我們需要做的是,擦亮眼睛,認清喜歡的這個人,是不是值得。
(點擊圖片即可直接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