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周婧婧
這是蓋雅學院第147篇原創文章近期,某位市場總監的在社交網站上傳授了自己的面試經驗,引起熱議:
這種言之鑿鑿、自信滿滿的言語風格,被網友諷刺為「爹味十足」。雖然發帖的面試官是用人經理,但這把火卻很容易被引到HR身上來:
幸好,還是明白人的:
這篇文章不是來討論「HR背鍋」的,畢竟背鍋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在一家企業中,面試通常由HR來主導,無論面試官是HR還是用人經理,HR也需要對面試有效性負責。
怎樣在短短的一個小時面試時間裡,判斷候選人的能力和個性特質,預測他未來在崗位上的績效表現呢?不同企業HR的道行也不同,有的靠直覺,有的靠邏輯,有的靠數據分析。
選對人非常重要,但又非常難
選對人非常非常重要,借用谷歌前人力資源高級副總裁博克的話,「人才招聘是任何組織唯一重要的人力活動」,谷歌在招聘方面的投入非常巨大,甚至不惜為了提升面試有效性,「剝奪」用人經理的諸多權力。
黑石創始人蘇世民也說:「人才永遠都是最重要的」,他在那本自傳中提出著名的論調——「要用10分人才」:「10 分人才,無須得到指令,就能主動發現問題、設計解決方案,並將業務推向新的方向」、「如果一個企業中大部分都是七八分的人才,那麼下一步需要考核的就是其中是否有人渴望成為10分人才,是否有人想要變得出色和優秀」、「可以用9分的人才來打造成功的企業,但在開拓新業務上,必須要用10分人才,他們都是自我驅動」。
選對人重要,也是因為選錯了人的代價非常大。這個人越關鍵,代價就越大:可能是企業走錯路,可能是業務時機被延誤,可能是團隊氛圍被破壞(破壞起來快,但要恢復就很慢了),可能是優秀人才的流失、可能是重新招聘和培養的成本浪費,最次才是公司為這個人付出的工資和福利成本。
但另一方面,看準人非常非常難,哪怕閱人無數的老馬也會失蹄。畢竟人是複雜、多維且動態的,通過一個小時的面試,來「有效預測這個人未來的績效表現」更是非常難。
HR們為此也使盡了招數,我把面試判斷的境界分為三類:靠直覺、靠邏輯、靠數據分析。
02/
面試判斷的第一境界:靠直覺
前段時間流行「擺地攤」風口,很多人調侃HR可以擺地攤來「看人面相、幫人算命」。
這個調侃也折射了大多人對於HR面試就是「靠直覺」的認知。本文開頭案例的諸多評論,也能看出很多人對這種「道不清說不明、玄玄乎乎「的方式是存疑的。
長久以來,大多數的面試確實是在依賴直覺。直覺是什麼?是基於既往經驗、實踐、認知,接近本能的「感受」和判斷。比如文章開頭的這位市場總監,通過「候選人半小時沒把包放下來」,就鐵定候選人沒有安全感;比如一些老闆覺得和人吃頓飯,就能判斷出這個人行不行;比如有些人常掛嘴邊的「相由心生」。
直覺並非沒有用,但局限很大:第一,受限於面試官的經驗、能力、格局、心胸;第二,烏卡時代,經驗不常有用;第三,直覺帶來的偏見一旦產生,就容易根深蒂固、難以修正。
像本文開篇那位市場總監那樣,對自己判斷如此「篤信」的面試官,並不少見。
2000年,託萊多大學的兩位心理學學生特利西亞·普利克特和內哈·賈達姜,和他們的導師弗蘭克·伯尼瑞共同合作了次著名的實驗:他們錄下了多個真實的面試情境,然後截取每一位應聘者從敲門、打招呼、握手、坐下的10秒鐘,再請一些面試經驗非常淺薄的觀察者來考評打分、判斷面試結果。
這些資歷淺薄的觀察者、僅依靠前10秒影像做出的判斷結果,和現實中資歷深厚、且參與全程面試的面試官,做出的判斷大致相同。
實驗認為:人們(即使是資深面試官)在面試中的判斷主要依據前10秒的直覺,而之後的一個小時、99.4%的時間,主要是在證明自己的直覺是對的。
心理學上將此現象稱為「證實偏見」,即人們傾向去證實自己的偏見;也有一種說法叫」薄片擷取」,即依賴細微瞬間做出重大決定的行為。
我們有時選對了一個人,嘗盡了甜頭;我們為自己看人準而沾沾自喜,四處總結和分享經驗。不過,這大概率只是因為運氣好。
03/
面試評價的第二境界:靠邏輯
面試中的直覺常不有用。所以一些組織和HR,會用邏輯支撐的系統方法論,去修正直覺帶來的偏差。
邏輯是關係的呈現,邏輯關係有很多種,而面試判斷主要是找出因果和相關的邏輯關係。籠統的面試聊天,很難找到確切的判斷標準。但當我們把面試判斷標準細化,即結構化後,則更容易找到候選人與崗位匹配的因果和相關關係了。所以,結構化面試評價的有效性,通常是優於非結構化的。
這一點也是有實驗佐證的:弗蘭克·施密特和約翰·亨特曾發布了一份對過去85年面試數據的匯總分析,匯總結果是:在預測員工未來表現方面,結構化面試的R2為0.26,非結構化面試只由0.14。
結構化面試並不是推翻直覺,而是管理面試官的直覺,修正直覺可能帶來的偏見。它多維且相對客觀的設計,會束縛面試官縱容自己問一些能夠激起和驗證偏見的問題,而聚焦在證實候選人是否能夠完成工作的問題。
因為面試官必須要在結構化的評估表中,把每一個問題的評分、評分理由、反饋意見,具體而詳實得寫清楚,寫出來的內容肯定不會是「她和我聊了半小時,還沒有把包放下來,所以肯定缺乏安全感」這樣的反饋意見。
輔助結構化面試的,會有很多方法論和工具,比如STAR原則、工作樣本測試、一般認知能力測試等等。
STAR原則是管理面試官的問話範圍。面試官不能漫無目的地聊天,而是要從Situation(情景)、Task(任務)、Action(行動)和Result(結果)四個方向,通過可量化的細節挖掘,去確定候選人過去的工作成績。
工作樣本測試,是指讓候選人做一些類似崗位中的工作,來評估其是否能夠勝任,它在一些技能類崗位上會比較適用;一般認知能力測試,則是通過測評或問答,來了解候選人的綜合學習能力。
當然,結構化面試實施起來比憑直覺面試複雜多了。它通常還要根據崗位和時間去調整和設計。這對不少窮於應付事務性工作的HR部門,會是個負擔。所以,它被採用的並不太多。
但聲稱在招聘方面「永遠不在質量上將就」的谷歌,則非常堅持結構化面試,它們還開發了一種叫qDriod的工具去管理面試官進行結構化面試:面試官可以在qDriod上選擇自己正在篩選應聘者的工作崗位,查看應該測試哪些方面,同時還會收到一封面試指導的電子郵件,郵件中包含了一些用於預測應聘者在該項工作上未來表現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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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試評價的第三境界:數據分析
即便用邏輯支撐的方法論去修正直覺,選對人還是比較難。
所以有些公司想完全摒除「人性」因素的幹擾,比如現在被炒得火熱的AI面試。不過,目前AI面試還只是作為面試篩選階段的輔助方法,無法完全取代人的決策。
AI面試技術的背後支撐的是大數據分析,而完全摒棄「人」做出面試決策、尤其是對於知識工作者的面試決策,也還離現實較遠。但如果企業可以通過分析自己的人力資源小數據,更有針對性地找出在它的特定組織環境中,能表現更好的候選人選拔標準,那一定非常有價值。
能多潔集團(Rentokil Initial)發起的針對銷售團隊的數據分析項目,就非常有借鑑性。
這是世界上最大的商業服務公司,業務涉及歐洲、北美洲、亞太地區和非洲。在54國家擁有服務網絡,僱傭79000名員工。20世紀末,他們想要通過人力資源數據分析,找出「不同區域銷售人員的銷售業績和流失率差異較大」的原因和解決方案。
通過訪談,項目組將注意力鎖定在「銷售隊伍」上,並提出這樣的假設:全球統一的、有效招聘流程以及清晰的選拔標準,將有助於提升銷售績效。
通過分析,項目組發現目前所用的兩個測評與銷售績效之間的相關性非常小。他們面向銷售隊伍做了次調研,期望辨別出與銷售績效高度相關的個人特質,包括責任心、興趣、人際技巧和能力五大維度。
接下來,項目組想要找到能準確測量以上特質的測評工具:他們通過文獻分析及市場盤點,選擇了六種外部測評工具,並要求每一位銷售人員都要完成這六種測評工具。
獲得數據後,項目組再通過邏輯回歸等統計分析方法,找出了能幫公司找到「高於平均績效水平的銷售候選人」的測評方法,也在此基礎上,重新設計招聘流程、招聘面試技巧培訓、入職流程,並將這些形成了全球標準。
這一數據分析項目,有效提升了能多潔集團全球的銷售額,而且更重要的是——「通過數據分析,幫助人們獲得合適的工作,並獲得成功」。
寫了這麼多,需要在最後強調:
面試評價靠直覺、靠邏輯、靠數據分析,並不是三者選唯一的,很多時候,我們是可以三種方式並行。
面試評價靠直覺、靠邏輯、靠數據分析,也不是層層遞進的,它們是一個環。我們不是推翻直覺,而是要修正直覺之後,再回歸直覺的判斷。
即使是藉助結構化、藉助數據分析,一名閱歷深厚、心胸開闊的面試官依然不可替代。所以,在工具、方法論、技能助力的同時,我們永遠不能停止自我修煉。唯有經歷「手中無劍,心中無劍」,到「手中有劍,心中無劍」,再到「手中有劍,心中有劍」,才能達到「手中無劍,心中有劍。」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