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經》中有言:「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這句話似乎只適用於具有生命的個體中。
(下段僅代表筆者觀點,請謹慎理解)
人類或動物屍體埋葬後,若再碰巧經過考古發掘見了天日,假如屍體不是經過特殊處理且未受到破壞,那麼留存下來的,就多是骨骸而已,如果將「留存」視為生(這應是一種共識),那麼骨骸這「堅強者」便成為了「生之徒」。
但是,這種「生之徒」,除了骨骸之外,還有牙齒。死人的舌頭肯定不如牙齒能留存得久,故舌存齒亡這種事只會發生在生人身上,所以筆者善意地提醒大家,趁著自己還有一口好牙,能吃嘛嘛香的時候,多享口福。
吃嘛嘛香的同時,偶爾也會有塞牙的情況,需要剔牙,於是,牙籤便應運而生了。古代的牙籤,呼作:剔齒籤、剔牙杖、牙杖、柳杖等等,因為作為消耗品,故多用平常的槐木、柳木製作。有一種說法是,牙籤起源於印度,與佛教有關,佛教傳入中國後,到訪僧人以楊柳為材製作牙籤,故梵文譯成漢語,稱作「楊枝」。但1954年發現的洛陽中州路(西工段)遺址,在東周墓M2717出土了8件骨籤,頂部平鈍,尖端鋒銳,最長6.9釐米,最短5.8釐米,推測其為一種食具。既然作為食具,與之形態與用途相似的便只有牙籤了,因此這可能是中國迄今為止發現的最早的牙籤。
原圖及介紹源《洛陽中州路(西工段)》
此處稍作拼接
這與佛教誕生時間相近,但……與傳入中國時間不符啊,故而這一說法值得考證,這批文物也值得研究。不過小編還是覺得,這種為滿足人類基本需求的物品,和鍋碗瓢盆、衣服鞋襪等一樣,在各地都是逐步發展成型,也不必附會於什麼起源說。
牙籤除了偶爾用來取食,主要功能是剔牙,但剔牙這一行為,必定比考古發現的牙籤所處的年代更加久遠,而中國至今發現的最早的剔牙痕跡來自於河南安陽與輝縣的殷墟,出現在兩個個體的三個牙齒上,雖然這是否使用了牙籤無法證實,但必定也存在與之類似的用具,只不過此類物品易獲取、也易丟棄,故難以留存。但是如果是金屬、象牙打制的,那便不一樣,江西南昌市東吳高榮墓,出土了一枚金挖耳,但是另一端卻是剔牙籤,此類用具,應是皇室貴族所用。
找不到實物圖,但故宮博物院所藏「赤金葫蘆花紋帶鏈牙籤耳挖」(上圖)與之類似,可以參考看一下,只是高榮墓中那件不帶鏈,頂端也沒有那麼精美的紋飾,僅僅是金制長條形,折彎而已。
牙籤雖然歷史悠久
但是古代的「牙籤」
指的卻是另一件物事
牙籤牙籤
顧名思義就是用象牙做的籤牌
這種籤牌
可說是捲軸裝寫本書的一部分
捲軸裝寫本書的使用
時間跨度相對較短
牙籤的使用時間則更為有限
其興衰與捲軸裝寫本書息息相關
中國古代用作記錄文字的材料很多,但能製成被今人稱作「書」的,只有竹木簡、縑(jiān)帛和紙。簡書是已知的最早的正式的圖書形式,帛書至遲在春秋時期便已出現。帛書質地輕薄,為舒展方便,在書末加一軸,從末端向前捲起,至此,書的捲軸形式出現,並為早期的紙書所沿用,簡書雖也是卷存,但由於本身堅挺不必加軸,簡書的計量單位仍是「篇」,捲軸形式出現後,「卷」才成為了書的計量單位。
紙出現之初,存在著技術不夠成熟的因素,並未大受歡迎,西晉時「洛陽紙貴」的故事,甚至可以說是側面反映了紙的供應量小。直至東晉末年,桓玄迫晉安帝禪位,建立了存世不足百日的桓楚王朝,才下令以紙代替簡牘,作為官府文書的正式書寫材料,自此才完全進入了紙的寫本時代。
寫本書,之所以有這個名稱,是因為印刷術發明後,產生了印本書,今人分類予以區分。
早期寫本書,沿襲了帛書的捲軸形式,這種裝幀形式,被稱作「捲軸裝」。
捲軸裝書由卷、軸、褾(biǎo)、帶這四個主要部分組成。卷是由兩張以上的紙粘接而成,由文字的長短決定;軸長於卷的直高、兩頭露出,作用與帛書軸同,都是為了便於舒展卷,書卷緊卷實後,在書插架後有支撐書不被壓扁的作用;為避免邊緣破裂,卷的背面常裱上一層襯,除此之外,古人為保護書籍,在卷首之前,粘接一段與卷高矮一致的紙或綾羅絹錦,即為褾,長度以收卷後全卷為褾所包為宜;全卷外側粘接絲帶,收卷後纏繞,用以防止書鬆散。
捲軸書在書架上排列起來,稱為「插架」,朝外的軸頭系上一個牌子,標明書名卷次等,即為「籤」,拈其便可知道為何書,作用相當於現代書籍中寫有書名的書脊。簡書中前兩枚簡多為空簡,稱作「贅簡」,作用同捲軸書中「褾」,部分贅簡背面寫有篇名與書名,也類似於籤的作用。
這類「籤」屬於書籤的一種,印本書出現與冊頁形式形成後,書的形態與現代書籍類似,但書名需要另取紙或縑帛貼在書衣左上方(書衣:即現代書籍的封面),稱作「浮籤」,原捲軸書之籤呼為「掛籤」,用以區別。捲軸書亦有使用似「贅簡」般在「褾」的背面貼紙以標明書名的方法,類似「浮籤」,但仍是以「掛籤」為主。
唐代官府藏書,多使用牙制掛籤,即牙籤,且製作不同顏色的牙籤,和不同顏色的軸(亦是象牙製成)用以區分書的門類。
開元初,……其集賢院御書,經庫皆鈿白牙軸,黃縹帶,紅牙籤,史書庫鈿青牙軸,縹帶,綠牙籤,子庫皆雕紫檀軸,紫帶,碧牙籤,集庫皆綠牙軸,硃帶,白牙籤,以分別之。
——劉昫(xù)《舊唐書》卷四十七
(志二十七 經籍下)
掛籤式書籤可分為兩種,一種是帙外書籤(帙zhì,起源於簡書,多篇或多卷裝於一囊為一帙),記書名及作者小傳,還有一種是單卷書籤,記書名、卷次,亦可記收藏位置。民國時黃浚所輯的《衡齋金石識小錄》中有「漢王公逸象牙書籤」的拓片,其原籤便屬帙外書籤。
拓片書影(背面)
(張政烺先生考證牙籤「屬魏晉或北朝時物」,
據原圖釋文如下:
初元中,王公逸為校書郎,著《楚辭章句》
及誄書、雜文二十一篇。
(以上正面)
又作《漢書》一百二十三篇。子延壽,有俊才,作《靈光殿賦》。
(以上背面))
除牙籤外,還有用骨、玉、木、硬紙和絹布等材料製作的掛籤。不過雖然掛籤有多種材質,但最具代表性的還是牙籤。
寫本書多見於三國兩晉至隋唐時期,猶以隋唐為最盛,官私藏書都極為興盛,官府藏書自不必說,而私家藏書,主人也多是皇室成員和能接觸到官府藏書的官吏,家資、品味自是不一般,故而牙籤當是普遍使用之物。牙籤之名,也出現在古人的詩詞中,韓愈《送諸葛覺往隨州讀書》詩曰:「鄴侯家多書,插架三萬軸。一一懸牙籤,新若手未觸。」
雕版印刷術發明後,從唐末至宋初,印本書逐漸替代了寫本書,冊頁形式也逐漸替代了捲軸形式,寫本書盛行時期,捲軸裝書便已演變出旋風裝與經折裝,這也是捲軸形式向冊頁形式過渡的過程。但宋代時官私捲軸裝藏書應仍有一定數量,朱熹詩《寄題瀏陽李氏遺經閣二首·其一》有 「老翁無物與孫兒,樓上牙籤滿架垂」句,描寫了這一點。宋代以後,捲軸裝書減少,因戰亂等而散佚更是常事,故留存至今的捲軸裝書極少,帶牙籤的更是無處可尋。實物資料的缺乏加之牙籤只是捲軸裝書一個部分中的部分,故研究者寥寥,筆者淺薄,連牙籤的尺寸情況亦無從得知。
但牙籤作為幾百年來捲軸裝書的特徵,後來還衍生出了書籍的含義(時間當是宋代以後)。「雲護牙籤滿,星含寶劍橫」,其中的牙籤指代的便是書籍,這聯詩可能讓人沒有那麼熟悉,但是其下一聯卻是大家耳熟能詳的「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
……
願天下太平、珍本善存
參考資料:
[1]中國圖書與圖書館史/謝灼華主編.—修訂本.—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05.10
[2]李成.書籤鉤沉[N].文匯報,2017-07-17(W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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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編 / 木牛冬食
圖片 / 故宮博物院官網
中國國家博物館官網
湖南省博物館官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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