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他們去吧 我丁玲就是丁玲

2020-12-17 南方周末

這時延安各機關已經開始了學習整風……第二個發言是賀龍同志。我一向喜歡他……因此當他說:「我們在前方打仗,後方卻有人罵我們的總司令……」我還望著他笑,滿心想他誤會到哪裡去了

「請問你是哪裡人呀?」

「哈爾濱。」

「哦,北大荒農場批鬥我和老丁的人裡面有哈爾濱的知青,是不是你呀?」

「咔」地一聲,攝影師的鏡頭定格住陳明的蒼老與嚴謹。他年過九旬,因為青光眼,左眼皮向下耷拉。

「唉,他腦子不清楚了。醫生交待過,千萬不要讓他回憶過去。有一回,電視裡播放趙本山的小品。他看著看著,突然冒出一句:我看他們又在搞動作了,他們又要整丁玲了。」

不遠處,現任老伴張鈺低聲說完,扭轉頭注視前方。

攝影師在陳明身邊忙活,他視若無睹,緩緩拿起放大鏡,和一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今年1月出版的《我與丁玲五十年——陳明回憶錄》。 

1938年春,身著八路軍軍裝的丁玲在西安

1945年,丁玲與陳明在延安

丁玲、陳明與蔣祖慧在北京多福巷

年過九旬的陳明。殘酷的政治運動在他心中留下的陰影揮之不去,直到現在他還擔心有人要整丁玲 (南方人物周刊記者 姜曉明/圖)

「丁玲反問我:我們兩個行不行呢?」

12年前。每逢周末下午,該書的整理者查振科都會去北京木樨地的一所老式公寓。

「我帶去錄音機,陳老也備了一臺。他一邊口述,一邊沉醉在往事當中。」查振科強調了「沉醉」二字。

陳明告訴查振科,去延安前,他是上海麥倫中學的進步學生、市中學生救國聯合會裡的積極分子,原名陳芝祥,後為安全起見,他在學聯裡化名「陳明」。

1937年5月4日,對我來說,是一個值得永遠紀念的日子,我終於到了朝思暮想的延安。(以下楷體引文均出自《我與丁玲五十年——陳明回憶錄》)

很快,陳明被分至延安抗日軍政大學學習。那年6月18日,蘇聯作家高爾基逝世一周年紀念會上,他出演高爾基小說改編的獨幕劇《母親》中的兒子伯惠爾。

演出過後,時任中宣部副部長凱豐的秘書朱光找到了陳明,說,「七七事變」後,延安文藝協會主任丁玲給中央打報告,申請成立一個記者採訪團去前線。中宣部指示,要把抗大四大隊演出《母親》和《回春之曲》的主要演員留下來,成立一個宣傳隊。朱光提議將兩個準備成立的組織並在一起,成為一個帶有文化服務性質的團體,以中央軍委的名義派出。這個團就叫西北戰地服務團,簡稱「西戰團」。

我認識丁玲,是在西戰團的第一次會議上,她穿著軍裝,打著裹腿,系一根皮帶,和大家一樣,我沒有產生什麼特別的印象。後來熟悉了,丁玲告訴我,在紀念高爾基逝世一周年的演出中,看到我扮演的伯惠爾,她便知道了我。

丁玲是西戰團的主任,陳明是宣傳股長。1937年9月22日西戰團從延安出發,前往山西抗日前線。春節後,一行人慾從臨汾到潼關,轉乘火車去西安。

這時我的胃病又犯了,於是決定讓我跟隨前站的同志先去西安治病。潼關火車站聚集了很多人……我們等來了一列火車,丁玲背起我就往藍皮二等車廂上衝……到西安之前的一段時間,我感到丁玲對我特別好……超出了一般同志間的關愛。

「丁玲比陳明大13歲呢。照片上,你看不出她有什麼魅力。她的皮膚還很粗糙。可她那雙大眼睛老是笑眯眯,她能說會寫,對人很親切,這不也是魅力?」

說這話的是年邁的黎辛。1942年,他在延安任《解放日報》文藝欄編輯,丁玲是該欄目主編。

「當年編稿,我、丁玲、陳企霞3人對坐成三角形。丁玲有時晚來一會,陳企霞就對我私下嘮叨,她又遲到了,昨晚陳明肯定上她那兒去了。開始我還不懂什麼意思,漸漸就明白了。」他笑了笑。

陳明的回憶錄向世人披露了他和丁玲的情愛歷程。

對於成為事實上的戀愛關係,說實話,我沒有心理準備。直到有一次挑明了,才對我的生活、情感產生巨大的影響。

那是在一個小飯館裡,我們坐在炕上,我說,主任,你也應該有個終身伴侶了。丁玲反問我:我們兩個行不行呢?我聽了嚇了一跳。事後,我在日記中寫道:讓這種關係從此結束吧!她看到後,說:「我們才剛剛開始,幹嗎要結束呢?」我的考慮不是因為她是名人,地位比我高,也不是因為她的年齡比我大……只是覺得她的經歷比我複雜,過去的生活道路不一樣,將來能不能搞到一起,我沒有把握。

「媽媽告訴我,我父親是馮達」

丁玲,原名蔣偉,字冰之。1904年10月12日出生於湖南常德縣,4歲喪父,與母親相依為命。她常說,母親具有「極強獨立意識和民主思想」,是對她影響最大的人。

「我被那海軍學生拉到她住處……我從她那兒明白了女人也有同男子一樣的人……她又拿出一個玉質圖章,上面刻了『丁玲』兩個字,問她:『這是誰?』就說:『我自己的,我要用這個名字,不用舊的名字了。』」

這段文字出自沈從文的《記丁玲》,「海軍學生」是胡也頻,胡曾在大沽口海軍學校學習機器製造,1924年與沈從文相識。同年夏天,胡也頻經朋友介紹,認識了在北大旁聽的丁玲。次年秋,兩人結婚,定居北京香山腳下。

1927年,丁玲發表處女作《夢珂》。第二年,她的成名作《莎菲女士的日記》問世,引發了巨大轟動。

「我一出臺就是掛頭牌。」多年後,曾任丁玲秘書的張鳳珠聽到她不無得意地對人說。

1950年,丁玲回憶說,「等我到濟南去時,也頻完全變了一個人……他是濟南高中學校裡最激烈的人物,他成天宣傳馬列主義,宣傳唯物史觀念,宣傳魯迅與雪峰(馮雪峰,文藝理論家)翻譯的那些文藝理論,宣傳普羅文學。」

為逃避國民黨當局的通緝,1930年5月,他們夫婦從濟南返回上海,經潘漢年介紹加入「左聯」。

「我隨母姓,外祖母給我取名『祖麟』。後來在延安,我把『麟』字改成雙木林。小名小頻,胡也頻的頻。」蔣祖林講話慢條斯理。1980年,他從上海回到北京,之前在上海船舶設計研究所工作。

「我出生70天後,父親被捕。90天時,他被殺害。我4個月大就被送回湖南常德。」

悲痛的丁玲在心中吶喊:「悲痛有什麼用!我要復仇!為了可憐的也頻,為了和他一起死難的烈士。」

「丁玲承認她早年有過無政府主義或自由主義的傾向。20年代,像她這樣的一批作家對家庭社會持有一種左傾激進的反叛性,但不一定歸屬某個政治團體。如果沒有1927年國民黨的轉變,對共產黨人非常激烈的清洗,也許就不會有那麼多年輕的知識分子去認同一個政治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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