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普通話的聲母是:
幾乎人人都可以說出來,那末,中古漢語(南北朝-北宋時期)的聲母有哪些呢?解決這個問題之前,我們首先要有這樣一個認識:中古漢語的聲母體系只會比現在普通話的聲母體系更複雜,這是由「語言的發展趨勢是簡化」這樣一條基本規律推出來的。
關於中古漢語的聲母,最有名的一個名詞叫做「三十六字母」,也就是說中古漢語一共有36個聲母(普通話聲母共21個),但這已經是宋朝時期的情況了,在此之前,中古漢語的聲母還要在此基礎少一些聲母,又多一些聲母。
古人沒有國際音標這套工具,他們是怎麼表示聲母的發音的呢?今人又是怎麼知道古人說話的聲母是怎麼發音的呢?
關於第一個問題,古人採取的方法是用「代表字」來表示聲母,也就是為每一個聲母選一個以其作為聲母的漢字X,以「X母」的形式,來表示這個聲母,比如說,[p]這個聲母,古人選擇了「幫」這個漢字,用「幫母」這個形式,來表示聲母[p](在今天漢語普通話裡,「幫」的聲母也仍然是[p],但拼音寫成b)。
關於第二個問題,今人的方法首先是去古代文獻裡尋找發音材料,這些材料中,今人首先關注的是韻書,韻書可以簡單地理解成古代的字典,不過,古代的韻書顧名思義,是按照「韻」來編排漢字的,也就是將相同韻的漢字放在一起,便於詩人寫詩的時候檢索,由於韻書對古代漢字的發音進行了系統的編排,所以語言學家可以從其中發現許多今天可能已經消失了的語音對立,只有先發現語音對立,才能夠進而去探求這些對立的語音發什麼音,因此,韻書在聲母構擬中處於十分重要的位置;
第二個材料來源是相關的記音材料/諧音字,古人也和今天的網友們一樣,沒有學習過國際音標,但是又必須要找個方式來把某個方言字音(有時甚至是當時的外語發音,例如梵語)記錄下來,「飢不擇食」之下,只好選擇用和這個方言字音發音相同或者相近的通用語(放到今天就是普通話)中的字(諧音字)記錄下來。這個方法的弊端在於,有的時候諧音字的發音未必和那個發音完全一樣,所以是不完全精確的;
第三個材料來源是今天中國的各地方言,例如,通過吳語和湘語中的濁音聲母「[b]、[d]、[g]、[v]、[z]」可以推知,中古漢語中是存在濁音聲母的,通過粵語中的三個鼻韻「-[m]、-[n]、-[ŋ] 」、三個塞音韻尾「-[p]、-[t]、-[k]」可以推知,中古漢語中也存在這六個韻尾。由於方言至今仍然在使用,其發音是自然變化的結果,因此有很強的證明力。
語言學家搜集了大量中國本土的語音材料後,再結合借自西方的語音學和音系學理論以及歷史比較語言學方法,就能夠構擬出中古漢語的聲母。
宋朝的「三十六字母」,用古人的「代表字」表示出來是這三十六個,要注意「微」、「禪」、「溪」三個字的讀音:
黃底代表字的聲母,是學界存在爭議的聲母,其他的聲母,學界基本上沒有爭議:
普通話中保留的中古漢語的聲母是藍底代表字的聲母(僅限於這張表中的漢字):
宋朝以前,比如說唐朝時期,聲母情況相比宋朝時期,多了一些聲母,同時少了一些聲母:
(1)宋朝三十六字母中「非敷奉微」四母是從唐朝漢語的「幫滂並明」四母裡分立出來的,所以唐朝漢語的聲母中有「幫滂並明」而無「非敷奉微」;
(2)宋朝三十六字母中的「娘母」,是從唐朝漢語的「泥母」裡分立出來的,有的學者認為這種分立是人為製造出的差異,即使在宋朝,這兩個聲母也是同一個發音,另一部分學者則持反對意見;
(3)宋朝三十六字母中「照穿床審禪」五母在唐朝漢語中本來是分歸兩套聲母「莊初崇生」和「章昌船書禪」,後來「莊初崇生」大部分併入「章昌船書禪」,成為宋朝三十六字母中的「照穿床審禪」,小部分併入「精清從心邪」;
(4)宋朝三十六字母中的「喻母」的一部分其實來自唐朝漢語聲母中的「匣母」,這一部分字的聲母被叫做「雲母」,唐朝漢語中的「喻母」則被叫做「以母」。
因此,唐朝漢語的聲母情況就是:
碰巧的是,唐朝漢語的聲母的個數,仍然是36個,但其實其中的「雲母」跟「匣母」是同一個聲母,只是為了特意標出「雲母」,表示其到後來會和「以母」合併成「喻母」,所以,真正的聲母個數其實是35個。不過,「雲母字」中有一部分在今天普通話中確實擁有一個新的聲母[w],比如「王」,「雲」在粵語中聲母也是[w];在普通話中則是[j],和「以」聲母相同,即併入了「以母」。
關於中古漢語的聲母,今天就介紹到這裡。下期會介紹中國漢語主要方言對這一套聲母系統各自的保留和繼承情況,大家可以先用自己家鄉的方言試著讀讀看上表中的漢字,看看您家鄉的方言中,保留了多少古漢語的讀音?